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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知升 ...


  •   相安无事到阳春三月,宋吟风从自己父亲手里拿到了一封宫宴书涵,去年金榜题名的寒窗学子已经入京就职多日,虽说起点都不会是什么大官,但终究大晋朝廷里是涌入了一批新鲜血液。

      宋吟风终于如梦初醒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位多日不见的挚友。当他与王峥君一同踏入仰殊月的院子时,就见淳预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花坛前,指尖轻点土壤,微风所到之处便有零星的花朵盛开。

      仰殊月贴在淳预身后,搂住爱人的腰,“呀!真的开花了!这一片是紫的,那那一片就种嫩黄色的,好不好?”仰殊月用近乎幼儿同长辈要糖吃的语气对淳预说道。

      淳预闻言照做,仰殊月又是一声略微夸张的惊呼。

      远处的宋吟风与王峥君:“……???”

      宋吟风对王峥君道,“你觉不觉得阿月和淳公子之间怪怪的?他们两个大男人贴的跟牛皮糖似的,这算怎么回事?”

      王峥君黑着脸摇摇头,“多日不见,指不定又在作什么妖。”说完,他“噔噔噔”往院门上敲了几下,这才引来了仰殊月的注意。

      “呀,吟风,昭君,你们来啦。”仰殊月笑着招呼道,但身子依旧没有要从淳预身上起来的意思。

      淳预勾起唇角,无奈地拍了拍仰殊月的手背,仰殊月这才慢条斯理地去招呼二位不需要招呼的来客。

      “你脸色倒是挺好,这几天过得滋润?连个人影都不见。”王峥君道。

      仰殊月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前几天刚在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虽说现在是缓过来了,不过据他们说当时还是挺惊险的。”

      “所以也只是'据说'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面如桃花的样,春天还没到呢。也好意思说自己刚走了鬼门关?”王峥君吐槽着,“还有,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注意点?现在都是要入朝参宴的大人物了,自己不顾名誉廉耻也就罢了,也别贴着人家淳公子,把他的秀丽风光也带到阴沟里去。”

      淳预走过来,把刚沏好的热茶送到三人面前,又在仰殊月的茶杯旁放了一碗补药。

      仰殊月立刻可怜巴巴道,“不要嘛,好苦……”

      淳预不进油盐道,“有蜜饯。”

      仰殊月的眼睛里要拧出水来,“心里苦。”

      淳预又叹气,“不行……这里有人,不好。”

      仰殊月终于嘿嘿一笑,“他们?都是自己人,能有什么事?”说着,仰殊月两只手臂就缠住了淳预的脖子,献宝似的把脸送上去。

      淳预只好淡然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只有额头啊……”仰殊月显然不满意道,“你以前都是亲嘴的……”

      淳预瞄了眼旁边已经瞬间石化龟裂的两人,笑着用手指点住仰殊月的眉心,“别闹,乖。大不了一会儿再补回来,嗯?”

      仰殊月这才肯放淳预走,然后心满意足地“咕咚咕咚”几口灌下汤药。

      “你们……你们……”宋吟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满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仰殊月喝的这药其实一点都算不上苦,但为了每天都能有借口讨一个甘甜的吻,每逢喝药都会在淳预面前装腔作势一番。现在眼前只有风雪二人,他便不装了,连蜜饯都没有吃,懒洋洋美滋滋乐呵呵地道,“我们在一起了。”

      “在……在一起了?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一直都住一起么……”宋吟风依旧愣头愣脑道。

      仰殊月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见谁单纯住一处还亲嘴的?”

      “……”宋吟风暂时不想说话了。

      “……”王峥君想也不敢想。

      “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位日理万机堪比国师大人,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呀?”仰殊月道。

      谈起正事,宋吟风才算勉强把停止运转的脑子重新启动,他从怀里掏出一份金光灿灿的帖子,一看便是皇室之物。

      仰殊月接过,“宫宴涵书?”虽是书函,但御赐的东西,等于圣旨,只不过形式和语气都十分官方客气罢了。

      “我也要去?”仰殊月翻看几下,问道。

      宋吟风道,“那是自然,你如今是万民公认的人间仙神了,陛下自然要赏脸。再说了灵师的规制本来就在朝廷的。”

      只不过仰家没落以后便无足轻重起来,灵师就成了个没人在意的闲职。

      仰殊月皱起眉头,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跟朝事有染。

      王峥君的脸还是黑的,连带着说话都别别扭扭的,“你别说你不去,这是圣旨,再说了,你和朝廷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打交道,现在怎么着也该去碰个面熟,敕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日后总有相见周旋的时候。”

      仰殊月只得道,“噢……”

      送走二人时,仰殊月突然叫住了宋吟风,“夏夏她……近日怎么样?”

      提起这桩心事,宋吟风不免苦笑,“人还好,但周围的家人亲眷,她谁的话都不敢信,觉得我们是陌生人,以前的事情还是没有记起来……刚过年关,父亲交给了我许多事做,我能有陪着她的时候总是会陪的,只是……不知何时是个头。”

      仰殊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经历了那一场两百年前的梦,深知所爱之人把自己当做陌生人是什么感受,只能轻叹,“总有好的那一天。”

      宋吟风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不管要等多久我都陪着她的。”

      仰殊月要去宫中赴宴,仰柏净特地给他送来了一身新裁剪好的暗红色袍子。仰殊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并不爱大红大紫的颜色,也不愿意穿在身上。

      仰柏净气得吹胡子,“你现在是以灵师的身份入宴,大小都是个官职!穿得稳重些,待人接物不要再跟从前那样轻佻!”

      仰殊月撇撇嘴,淳预负手走来,老爷子看到他顿时眼睛一亮,“淳公子,你帮我劝劝阿月,你瞧瞧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懂事!”

      难得能与仰柏净打个照面,淳预冲深居简出的老爷子礼貌一笑,一本正经地对仰殊月道,“红色也好,阿月皮肤白,很衬,我也爱看。”

      仰殊月这才肯乖乖地去换衣服。仰柏净听不出淳预的话里的暧昧,只知道自己这个调皮过头的孙子就只有淳预能收住,便感激道,“多亏了淳公子这些日子在阿月身边,我也实在惭愧,不知何以为报,淳公子尽管把自己当做仰家人,有什么我仰家能帮忙的或是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开口说。我长年在后院不出来,阿月又年轻,失了地主之谊,让淳公子见笑了。”

      淳预笑道,“仰先生过谦了,仰家很好,阿月也很好。”

      仰柏净叹着气摇摇头,“阿月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瞧瞧他,入宫的规矩都不懂,深红色是年关前朝廷才定下的朝服,这孩子……唉,以后真不知道哪家姑娘肯好心嫁给他。”

      淳预静静地听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仰殊月换好衣服出来,老爷子已经走人了。院子里只有淳预在等他。

      这身朝服是老爷子为他量身定做的,很合身。深红色极正,并不显得艳,胸口的位置用金线绣着几团锦绣牡丹,圆领的领边和袖口各镶嵌着一颗珍珠,这是老爷子自己叫人加上去的。腰带是一条黑色的绸缎,上边挂着一个去了铃心的银铃铛,这样走起路来不会叮铃作响。

      淳预回头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仰殊月与淳预在一起后,以前的少年气好似一股脑儿全回来了,还加重了不少。此刻这身打扮,活脱脱将他俊秀伶俐的少年感给装点了出来,贵气又雍容,实在太过吸引他的目光。

      仰殊月有些别扭道,“好看吗?你真的喜欢这样的颜色吗?你若真喜欢,那我以后常穿。”

      淳预的声音轻柔道,“阿月穿什么我都喜欢。”说着,他给仰殊月递了一把折扇。

      仰殊月接过,惊讶道,“梨花扇!”

      “嗯,那日从惩骨那儿给你抢了回来。扇面的花瓣上原本已经没有我的气运了,方才我重新渡过,你安心佩戴在身,这次没人会拿走它了。”

      “嗯!”仰殊月将扇子珍藏好道。

      宋吟风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他了。仰殊月心情甚好地上了车,宋吟风眼睛一亮,“头一回见你穿这种颜色。”

      仰殊月道,“淳预说好看,我便穿给他看。”

      接着宋吟风一路上都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只因不管他说什么谈论什么,仰殊月都能八竿子搭到淳预身上,然后喋喋不休起来。

      在仰殊月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皇宫便到了。

      宴会摆在金銮殿外,今日无风,阳光灿烂。

      风月二人在王峥君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不过一会儿人到齐了,少帝才出现。他畏畏缩缩地坐上龙椅,骨瘦如柴的身子上,繁复的龙袍与噼啪作响的珠链仿佛有千斤之重。

      众臣跪拜叩首,少帝嘴巴哆嗦道,“众爱卿,……快平身。”

      众臣起来了,他不知该说什么话,燕聘在底下不停地使眼色,少帝才道,“入座……入座!饮宴,各位饮宴吧。”

      众人这才不自在地吃喝起来。燕聘四下望了望,缓缓开口道,“诸位,年关前西边数州县受冬灾之害,百姓流离失所,幸好容大人才高八斗,及时赈灾,我敬容大人一杯酒!”

      仰殊月正奇怪,朝中原本没有什么姓容的世家或大官,他抬头望去,瞧见对面百官之列前站起来了一人,捧起酒杯与燕聘客套寒暄着对饮,心穆然一沉。

      竟然是容知升。

      “国师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民为国本,下官实在不敢有所怠慢。”容知升谦恭有礼道。

      “知恒兄,这你就太过谦虚了。金榜高中的大才子名不虚传!刚到任不久就立了功,实在是二鸣惊人啦!”旁边有人吹捧道。

      皇帝上座的场合,群臣本不该如此散漫,奈何少帝不过一个摆设,如今逢场作戏都是给一手遮天的燕聘看的。而说话的又是燕聘的人,谁敢有异议?

      仰殊月心中的愤恨不公轰然而起,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抖,打碎了玉制的杯盏。

      宋吟风压低声音,“你怎么了?”

      仰殊月“腾”的站起来,冷笑道,“容大人如此年轻有为,不知可否娶亲?”

      他的声音与气势大得吓人,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无数的目光聚集到仰殊月身上,许多人这才注意到前不久名声大噪的灵师也来了。

      容知升见到仰殊月,脸色骤然一变,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镇定道,“下官家中尚无妻室,孑然一身,做什么事都无牵无挂,因此孤身一人前去灾区救助,出一份绵薄之力,也无人记挂阻拦,倒也……省心不少。”说着,他憨厚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王峥君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头一回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的脸不由得也沉了下来,难看得很。

      仰殊月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那人侠肝义胆又清正得如真的一般,无处可寻纰漏。他双拳在身侧握紧,此刻不得发作,实在憋得难受。

      “那还真不知将来会是哪位姑娘能有如此鸿福,可以与容大人结为一对佳侣。”仰殊月不屑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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