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楠雄的灾难]想像力就是妳的超能力》流年不利阿廷廷

10、Chapter.１０夏日庙会

　　庙会曾经是个令少女本能想回避的场所。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不喜欢那么多人生人围绕在自己身边，而身处人群之中的自己却没有相熟的人一起的感觉吧，因为那总让她有种自己被这一切排除在外的错觉。

　　又或许，这根本不是错觉。

　　不如说夏日庙会上孤身一人比较奇怪吧，她确实就是被遗落的那一个，是人世喧嚣以外独立出的孤单跫音，是交口接耳的群体之中的静默无声，亦是烟花灿烂绽开之下，独独未能落得一点星火入眼的长夜孤寂。

　　那时的少女总是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熙来攘往，摩肩接踵的人群，却也只是看着而已，毕竟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

　　——直到某天，另一道足音叩响了山上神社的陡峭石阶，朝着鸟居下孤独的少女走来。

　　然后他们一同抬头看向夜空，从此少女不再于人群中遗世独立。

　　++

　　真要齐木楠雄老实做出评价的话，他并不讨厌庙会。

　　当然了，并不是说喜欢这种人潮众多显得热闹的场合，真要说的话当然还是清净的地方比较合他的心意；不过呢，庙会这种东西大概算是少数人多却不让他厌恶的场合，这还是因为过往的回忆所致。

　　恐怕任谁都会有这种时候吧，就算是他这个世界第二的超能力者也是，由于幼时被家长带来庙会上逛过，那时齐木楠雄的超能力还未发展到如今这般恼人的地步，因而尚能体会几分日本庙会的醍醐味——此处包含但不仅限于永远都抽不到前几名奖项的抽奖摊位、入水即溶的金鱼网，或是底部偷偷加固以致于没法被击落的射击摊位上的布偶。

　　在对回忆画面的补正滤镜作用之下，就算如今的齐木楠雄已经能识破这类庙会摊位，基本上就是商人们用来海捞一笔的资本主义消费陷阱并且倒打一耙赚得盆满钵满，还是会以「普通人」的立场，在庙会上买一两件东西，难得地做一回冤大头。

　　怀着这种类似缅怀逝去的童年与纯真之心的心情，齐木楠雄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充满各式庙会特色小贩的走道；由于他只有一个人，在总是三两成群结伴的路人之中竟显得有些显眼。

　　这点还真是齐木失算了。差点忘了日本社会出门在外没人和自己结伴的话会遭受旁人投以有些刺人的目光，围绕在身旁的心音九成九都是「天哪这个节日独自来逛庙会肯定没有朋友这人也太可怜了吧」这类对他这个顶尖超能力者来说大可不必的同情。

　　说真的，真希望他们能看看刚刚独自在章鱼烧店前面抱怨里头没有章鱼的燃堂力，他也是一个人……好吧那种跟昆虫一样读不出想法的家伙或许不能算是人类；还是让他们看看孤身一人在射击摊位前面犯中二的海藤瞬……好吧这种中二病大型社死现场似乎同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糟糕，在这样的场合里面落单的好像真的都是怪人，虽然那几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并不是因为这样才变怪的，而是他们本来就都是奇葩。

　　齐木楠雄拒绝被归类于与之同等的怪人，思索起了过去与他人来逛庙会的经验，试图证明自己绝对跟那群小妖精不一样。

　　『……说起来，以前我好像和残波恭早一起逛过庙会。 』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场灾难，更是一场蹂躏，齐木楠雄十分确信。

　　那时也两人都还小，因为还没有后面那些被齐木楠雄手动删除各种记忆的状况，关系还可以，双方父母俱都十分放心会使用超能力的孩子，叮嘱他们照看彼此以后，就让当时才刚上PK小学一年级的残波恭早和齐木楠雄逛庙会。

　　那是齐木楠雄最早拥有的关于庙会的经验……亦是让齐木楠雄意识到「超能力者不管怎么隐藏都普通不了」此一残酷现实的时刻。

　　当时，残波恭早正好迷上了每天傍晚定时播出的怪盗主题卡通。卡通里那个举止浮夸动作矫情，偷窃价值高到能把民事案件变成刑事案件还一脸理所当然耍帅的万能油腻怪盗，正式成为了当年眼睛略瞎的残波恭早的新墙头。

　　过去曾经坚称自己是魔法少女的残波恭早再次信誓旦旦地和齐木楠雄说，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隐姓埋名但被国际社会通缉中的怪盗。

　　齐木楠雄作为她的协作者（被迫），则相当于扮演着一个峰不二子*的角色。

　　齐木．峰不二子．楠雄：……

　　残波恭早这角色安排就踏马离谱。

　　事后齐木楠雄究竟花了多少功夫使用瞬移，将莫名其妙（大部分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乌鸦叼来的珠宝）出现在残波恭早家的贵重物品用瞬移一个个还回去，此处就先按下不表；总之，残波恭早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怪盗」应该是万能的，并用了这份万能在庙会摊位上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的内容主要有：将射击摊位的娃娃统统击落、用一只捞鱼网将水缸里的金鱼一网打尽通通捞进盆里，就连套环游戏还都有用同一个环同时圈住两个奖品的事情——别问，问就是上帝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在作祟，上帝亲女本身仗势欺人小摊位血本无归。

　　那一天，庙会摊位的摊主都想起了被自称「怪盗波波子三世」的超能小学生支配的恐惧，齐木楠雄则确信他们绝对是整个庙会里最不受欢迎的两人组不，就是看到上来收保护费的流氓都没看到他们时那么惊慌失措。

　　……不过，当时的齐木楠雄出乎意料地感到颇为愉快。

　　这当然不是说小时候的齐木楠雄特别熊，还很享受这种奇怪的怪盗play什么的，像他们超能力者真的熊起来，地球可都不比小皮球要坚固的哪里去；只是看着像个普通人一般玩得开心的残波恭早，齐木楠雄感觉这样就挺好的。

　　超能力者普通是不可能普通了，哪个普通的七岁儿童能横扫整片庙会……或许他那个烦人的哥哥齐木空助能做到，但齐木空助也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变态。

　　啊，还真是想起了个令人不快的家伙……算了。总而言之他并不讨厌庙会。

　　『不过残波恭早的话，似乎后来就不怎么来逛庙会。 』

　　明明小学时的暑假总是会拖着他来庙会，那时他嫌麻烦，残波恭早却乐此不疲地邀请齐木楠雄……现在想想，在那种烦人的攻势下齐木楠雄竟然没有变得厌烦起庙会，这点连本人都觉得神奇，而倒是残波恭早变得不喜欢庙会，近年来都没怎么踏足这里，更是令他感到离奇。

　　『是有什么原因吗……算了，反正也不干我的事。 』

　　一秒就放弃思考这件事的齐木楠雄突然发现，自己这趟出来想起残波恭早的时间实在有点多了，这样可不好……毕竟他平时就盯着对方不要用脑洞毁灭世界，出来逛街休闲也要想着对方的事，简直就像是让社畜在国定假日加班一样没人性，就算是超能力者也会过劳的，偶尔还是得放一放假。

　　『我还是放宽心享受庙会吧。对了，记得每年这里都会有一摊老字号的苹果糖摊位，去买一个好了……』

　　「波子汽水姐姐，我想要吃苹果糖！」

　　……嗯？还真是有点耳熟的声音，不过应该是错觉吧。

　　「没问题喔，游太，不过我不是波子汽水姐姐，要叫我恭早姐姐……嗯，总之我这就帮游太买……咦、欸，我的钱包呢？」

　　齐木楠雄：「……」

　　看着站在苹果糖摊位前面的熟面孔，齐木楠雄在转身离开和上前打招呼之中……果断选择了前者。

　　开什么玩笑，虽然刚刚意思意思怀念了一下以前的回忆，并不代表他会想要和残波恭早一起逛庙会好吗，还是在带着隔壁同样也很麻烦的邻居小鬼的情况下，简直是魔王等级的难度。

　　恕他先告辞了。

　　然而就在齐木楠雄转身的当口，一道即便在万千嘈杂絮语中都脱颖而出、一直以来都被他重点关注的心音响起。

　　『完蛋，我该不会忘记带钱钱包了吧？可是答应了游太要给他买苹果糖，而且也还没逛多少地方，现在回去再折回来，恐怕时间就太晚了……唉，这种时候要是有人来救我就好了，像是那种表现得像是正常人但其实拥有秘密隐藏身份的路过的英雄之类的。 』

　　『这种牵强的设定，妳当这是正值中二期在笔记本上设定各种羞耻无逻辑天雷剧情的小学生写手小说吗，残波恭早。 』

　　齐木楠雄在内心吐槽，然而不论多荒谬，只要是从残波恭早的口中说出来，肯定就会实现——因此齐木楠雄下意识目光便向周遭逡巡，脚步同时一顿，试图找到残波恭早口中的「表现得像是正常人但其实拥有秘密隐藏身份的路过的英雄」。

　　无他，主要是想要回避那位无名英雄拯救世界的场合。他绝对要安安份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万能超能力者。

　　「——唔哇！是苏打改造人二号哥哥！好棒！竟然能在庙会遇到！」

　　「苏打改造人二号是游太的英雄对吧，是有人在扮演吗……咦？齐木君！」

　　齐木楠雄：「……」

　　想不到啊，无名英雄竟是他自己。

　　+

　　总之，无名英雄齐木最终还是承担起了所有。他掏腰包给游太买了苹果糖，再买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一下，向摊主又买了俩，其中一份递给了残波恭早。

　　「这、这是给我的吗？」残波恭早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在观察齐木楠雄的表情确认真的是给自己的以后，表情转为不好意思，「谢谢，齐木君，让你破费了。」

　　「不用。」齐木楠雄淡淡地阻止残波恭早道谢，毕竟他可是要收取报酬的，「这摊是老字号苹果糖，很好吃。」

　　好了，一般人听到这样的介绍绝对会搭腔附和……所以，来吧残波恭早，快用你那无敌的Bug能力给苹果糖上美味Buff！

　　齐木楠雄耐心等待着残波恭早咬一口苹果糖后评价，好获得世上最强超能力者挂保证的美味苹果糖；然而残波恭早道了谢以后，只是低垂着头安静地吃起糖苹果，让人看不出她的感想。

　　实际上残波恭早也并未用心品尝，不如说她正如同嚼蜡般机械地咀嚼，脑中浮现的话语却被站在身旁的齐木楠雄看到了。

　　『真不敢相信，那个齐木君竟然有着苏打改造人二号这样的身份，还作为特摄片英雄四处行侠仗义……靠着苏打汽水吗？到底是怎么做的，现在超想和游太借影集来了解一下，简直太神奇了。 』

　　『我觉得妳的脑袋倒是需要先用苏打洗一洗。总之先给我把这个愚蠢的念头洗掉再说话。 』

　　要不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对于残波恭早超能力有一定抗性的齐木楠雄，但凡换个人站在这里，下半辈子可能都逃不了使用苏打到处行侠仗义的命运……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拜托收敛一下你的脑洞，残波恭早。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齐木君，果然齐木你们家也认识入达家对吧？入达太太人很好呢。」

　　脑子里奔腾过一堆想法的残波恭早最后说出了其实蛮正常的猜测。所以说前面那些胡思乱想真的是大可不必。

　　入达游太是最近才搬来残波宅隔壁的入达家的孩子，今天残波恭早正巧遇上了游太和游太的妈妈，还有连残波恭早的妈妈残波美和子也在；游太那时哭得很大声，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游太妈妈没时间带他去逛庙会的缘故，美和子就让残波恭早干脆带游太去逛庙会好了，反正与残波恭早出门的方向也正好顺路。

　　因此才有方才齐木楠雄看到的一幕。

　　『不过，既然游太也认识齐木君，而且齐木君还是游太的英雄，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先走了呢？待在这里果然有点不太习惯。 』

　　一般来说，残波恭早是个挺喜欢小孩的人，这个「挺喜欢」大概就是即便是熊孩子都能耐心应对的程度，因此乍然听到她竟然想扔下游太，齐木楠雄还是有点惊讶的。

　　就这么不喜欢庙会吗？

　　但残波恭早分明曾经那么喜欢庙会。

　　『而且我……得去那个地方啊。不去的话总觉得安不下心……可是也不方便带游太去。 』

　　怎么就连在心里想也模模糊糊的，简直像是在提防某人读心一样——正在读心的齐木楠雄暗暗啧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女人妳这话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残波恭早到底要去哪里呢？比起对方为什么不再喜欢庙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齐木楠雄反倒对前者比较感兴趣。

　　不过如果如残波恭早所愿接受游太的话，忙着带小孩肯定就没办法知道残波恭早到底要去哪里做什么了——所以，齐木楠雄难得决定叛逆地反抗一下残波恭早的无敌超能力。

　　——可不要小看世界第二、超能力涵盖范围最广的万能超能力者了！

　　中间各种骚操作细节就此略过，总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突然」没事的入达太太便来接游太了，母子俩开开信心去逛庙会去了，至于残波恭早在松了口气之余，果断和齐木楠雄告别了。

　　齐木楠雄不动声色地个别，实际上却暗自跟在残波恭早身后，跟着她爬上山上神社的石阶，最后靠着有些陈旧的鸟居抱膝坐下，接着直直盯着夜空。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古怪地看了一眼天空——什么也没有，庙会约定俗成的烟花也得再等上一小时多小时，夜晚风凉，现在就坐在这里吹着冷风，就算夏夜的晚风再怎么舒服……讲真的，这波操作跟神经病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了。

　　况且按残波恭早出门的时间来算，如果没遇上游太直接就来这里的话……她怕不是得在这里呆坐超过三个小时，图什么啊？

　　齐木楠雄思绪百转千回，脑中将残波恭早在这里可能的原因都过了一遍，偏偏没有一个是能说服自己的，每个听起来都很扯淡，特别残波恭早还真就手支着下巴呆坐在那里，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脑子也放空，因为齐木楠雄读不到她的心音。

　　最终齐木楠雄只得不甘心承认，他仍然没有看懂残波恭早，这个女人不愧是世界第一，就算齐木楠雄也只能认输。

　　难得反骨想反抗一回对方超能力的齐木楠雄眼见行动失败，倒也不打算久留，转身打算在残波恭早看过来以前离开——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帝还想让自己亲女儿再嘲讽他一波不自量力，残波恭早恰好就在这时看了过来。

　　「楠——齐木君！」

　　——喂喂，为什么语气那么雀跃啊，这是挑衅吗，是胜利者在耀武扬威吗？是在看不起他吗？

　　原本打算转身离开的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向着残波恭早走去。

　　残波恭早看着他没有离开，反倒一步步走近时，眼神越发明亮，刺目到让齐木楠雄想起日光，明明他小时候也没干过直视太阳那种蠢事，却莫名觉得此时的感觉与被阳光晃了眼的感觉很像。

　　以及，残波恭早表现得好像不是偶然遇到他一样，倒像是在这里好脾气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等了他好久好久，而齐木楠雄才是姗姗来迟的那个人——什么啊，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想法，真是这样的话刚刚为什么要告别，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搞不懂，齐木楠雄总是搞不懂残波恭早，搞不懂这个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高大上超能力却还能过普通生活的少女，究竟还想做什么。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坐在了发神经的残波恭早身侧，距离不近，可残波恭早手一伸就能碰到他。

　　他表现得像个赴约的人，尽管根本不记得有和对方做过这种约定。

　　「齐木君终于来了……这样说好奇怪呀，我也没有和齐木君约好来这里，对吧？」

　　是啊，残波恭早妳也知道很奇怪，所以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年也有来这里喔，然后再之前的一年也……总之，之前不管谁来了都想要躲起来，但齐木君一来，突然有种『等到了』的感觉，也不想躲起来了……是不是很怪？」

　　完全听不懂。少讲得好像他一直爽约，他不想莫名其妙背这种锅，这也太沉重了吧。

　　「唔，我也不知道想讲什么啦，不过，齐木君要离开了吗？」

　　「这种时候妳不是应该问要不要留下吗？」终于忍不住了，齐木楠雄开口吐槽。

　　问要不要离开什么的，这么消极的问法可完全不像身为乐观星人的残波恭早。

　　「咦？」残波恭早闻言却睁大了眼，「齐木君不走吗？虽然这里只也不错，但距离烟火施放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坐在这里，就真的只能坐着发呆欸。」

　　妳还知道现在只能坐着发呆，所以才說妳到底图个什么啊？

　　齐木楠雄感觉整件事情都被莫名其妙，陪着对方呆坐在这里发呆的自己也蠢翻了，但是：「不走。」

　　省得又无缘无故背锅，齐木楠雄才没有让残波恭早久候多时。

　　「这样啊……真好。」

　　少女带着某种喜意的细语呢喃消散在风中，盛夏夜空之下，由一变为二的身影看上去不再孤单。

作者有话说

　　真的没有坑……只是缘更（小声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