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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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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病倒的并不是张益川,而是王家的小儿子王瑞。
在大家的想法里,就是张益川病了,王瑞都不会病。看他每天上房揭瓦的闹腾劲,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但偏偏就是两个孩子中,最健壮的那个病了。
在陈婉如忙着做冬天棉袄的时候,第二波寒潮往江南这边打了过来。她提心吊胆地加班加点,就是想能赶在下一次冷起来之前,先把衣服给做好了。
这天张益川放学回来,抱着自己的书包对表姐说:“安老师说,明天开始学校放假。”
要上晚班的陈婉如正拿着针线固定棉絮,听到这个话,觉得很奇怪。“不年不节的,学校怎么放假了?安老师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陈婉如后来问了张益川,才知道因为之前班主任请了产假,现在安澜成了他们班的班主任。
她擦了擦手上的汗,“要放几天假,知道吗?”
张益川摇摇头,“安老师没说具体原因,不过王瑞哥哥说因为一年三班的一个学生得了腮腺炎。学校怕传染开来,索性就让我们集体放假了。”
“腮腺炎?”陈婉如对这个名词感到有些陌生,“是什么病?很严重吗?还会传染?”
张益川重重点头,“嗯,会传染。我后来偷偷去问了安老师,他说比感冒还厉害,一传就是一大片。姐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腮腺炎?就是我们还在乡下的时候,村里孩子经常得的那个猪头疯。”
这么一说,陈婉如就明白过来了。
并且如临大敌。
陈婉如还记得,在乡下的时候,有户人家的孩子就是因为得了猪头疯,最后把脑子给弄坏了。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益川身上,她绝对忍不了。
“既然学校这几天放假,那你就在家里……不,你要不去安老师家吧?正好让安老师给你补补课。”陈婉如不敢让表弟跟着自己去厂里。
厂里不少人都有孩子,万一他们的孩子被传染了猪头疯,细菌病毒粘在衣服上,把表弟给感染了怎么办?安澜家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既然学校放假,他应该在家里不怎么外出的,是会感染猪头疯可能性最小的地方。
“安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放假期间给我补课。”张益川放下书包,过来给表姐打下手,“安老师说了,虽然学校放假,但是生物钟不能随便改,不然玩疯了之后,再上学就起不来。所以让我按照学校的时间去他家。”
陈婉如在心里盘算开了,表弟去人家里补课,总不能空着手,自己再看看有什么东西是能拿来当作礼物的。
“哦对了,姐,安老师说,我午饭和晚饭就在他家吃,让你别担心。”张益川往棉袄里面塞着棉花,拍拍均匀,“这样可以吗?”
陈婉如心不在焉地看了下,“可以。”看来给人家送的礼得重一些了。
她是窝在王家做的衣服,如果回去做,王菊仙肯定就让她把棉袄做好了给几个弟妹。
凭什么呢?别人好心送来给益川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们。
在外面玩得满头大汗的王瑞这时候回来了。他一听说学校放假,立刻就带着小伙伴去满世界耍。原来还想让张益川一起去,但他说要回来看表姐,就没跟着一起。
王金娣刚洗漱完,出来看见王瑞把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短袖,立刻就骂上了。“大冬天的,你就不嫌冷啊。”
王瑞用手扫了扫自己的板寸头,晶莹的汗水四散开。“姐你也不看看,我出这么多汗呢。”他故意把汗往王金娣那个方向扫,“看,脑袋上还冒着热气。”
王金娣撇嘴,“赶紧去洗把脸,擦一擦,换身衣服。记得用热水!等生病了,有你愁的。”
她一边嘴上数落着弟弟,一边过来看陈婉如衣服做的怎么样了。“要是这臭小子能有益川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婉如把最后一针缝好,打个结。“你就放心吧,小瑞身体壮,我看着不像是轻易会生病的。”
“那可难说,还是个半大孩子呢。”王金娣等陈婉如收好了针线,就挽着她的手,“走,上班去。”
陈婉如笑着应了,上班前又特地叮嘱张益川,在王家要听话,尤其是要让着王瑞。毕竟他们是客人。
王金娣笑着说:“小瑞哪里用得着他让,好事儿都是自己占先。他年纪大,我还想叫他多让着益川这个弟弟呢。”
在外面用冷水草草冲了一遍的王瑞进门就听见王金娣这话,气得要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自己占先啦!益川是我弟弟,我让着他的!”
“好好好,你让着他。我和你婉如姐姐上班去了,你们两个小孩子在家里看家。爸妈快下班了,等他们回来一起吃。”王金娣边说边和陈婉如出门,戳了戳她腰上的痒痒肉,“你也真是的,回回上我家来,都把饭给做好了。太客气了也。”
陈婉如学着她的样子,故意贴过去,“这不是顺手嘛。就是帮你家做饭,才显得是一家人不是。”
这话王金娣爱听,欢欢喜喜地搂着陈婉如上班去。
谁想到当晚王瑞就发作了。一开始王家的父母,还当孩子是感冒了。第二天早上等王金娣回来后,才发现是腮腺炎。
这下王家人都着急了,班也不上了,赶紧带着孩子上医院去。
陈婉如在家睡醒了起来去王家,却发现家里根本没人。问了邻居之后,才知道一家子全上医院去了。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被传染的。”邻居叹着气,“幸好我家没孩子。”
陈婉如脸一白,顿时就想到了张益川会不会也被传染上了。她慢慢往回走,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没那么巧。
刚走到家里,就看到王菊仙拎着张益川的耳朵,把他从家里给丢到大街上。“你别在住家里了!回头传染给了弟弟妹妹。他们要是有个好歹,信不信我和你拼命。”
说完还朝捂着耳朵的张益川身上吐了口口水。
陈婉如疾步冲过去,把他扶起来,“怎么了这是?”
张益川咽了咽口水,“姨妈听人说王瑞哥哥感染了腮腺炎,怕我也传染上这个病。”他摸着自己的耳垂,“姐,好痛。”
陈婉如皱着眉头,替他轻轻揉着耳朵,心里却感到无比烦躁。
现在他们被母亲给赶出来了,也不能再上王家去。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呢?自己身上也没钱,不能去招待所。这么冷的天,哪怕是睡在桥洞大概也会被冻醒。
还在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就看到王菊仙把张益川的衣物一股脑儿全都给丢出来。
然后门又被紧紧关上。
王菊仙在屋子里,气得连水都喝不下。这个死小子简直就是自己的扫把星,自从他来了之后,就没好事!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想起自己几个还在外面疯玩的子女,不觉打了个冷战。
王菊仙走到门口,看外面已经没有张益川和陈婉如的身影,这才开了门,决定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她心里打算好了,等自己的孩子们回来之后,就不许他们在往外头跑了。
虽然二毛厂和一棉厂距离不算近,坐公交车也要二十来分钟。但两个厂的人基本都认识,子弟小学的学生也经常在一起玩,不能说一棉厂子弟小学的孩子感染了腮腺炎,二毛厂子弟小学的孩子就万无一失。
万一呢?
王菊仙越想越觉得害怕,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如果没有张益川这个侄子就好了。他走了之后,家里一定会顺利起来。
要是有人愿意把这个扫把星从这个家里带走,那该有多好。
陈婉如带着表弟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转悠,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上哪里去。
她想过带着表弟去找安澜。自己是无所谓,可以在厂里的食堂暂时窝一下,趴在桌上就能睡着,可表弟不行。
而且总是让人家帮助自己,她也很不好意思。
可还有谁呢?
张益川觉得自己的耳垂很痛,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姨妈拧得太重了。不仅耳垂痛,他还觉得自己身上温度好像有些高,可能是吹了冷风有点发烧了。
但张益川不敢告诉表姐,徒增她的烦恼。
陈婉如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发现张益川脸上红得很厉害。她皱着眉,伸手去摸表弟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张益川摇摇头,一口咬定自己没事。但陈婉如不放心,她加内特已经被吓怕了。
思来想去,还是带着表弟偷偷去了趟医务室,看那个好心的医生在不在。陈婉如现在宁愿表弟是感冒发烧,也不希望是得了猪头疯。
她就没听说过哪个孩子得了猪头疯之后,是吃药吃好的。都是要靠孩子自己硬生生熬过来。
一想到表弟可能会受这种罪,陈婉如的眼泪都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