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黎明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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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初三年的那个晚上，注定会在大梁朝千年的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夜色低沉下掩映着的是无情的杀戮，整个京城都似乎能看到冲天的火光与阵阵激烈的搏杀声。而等第二天，第一抹阳光终于划破黑暗时，留下的苑州城，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京城了。
废太子及太后勾结蛮子，策反御林军与朝中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在那个夜晚终于向白塔发动了袭击。那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上百个蛮族的精锐巫师与数千剽悍的士兵，白塔应是无还手之力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白塔的还击会那么快，那么猛烈。蛰伏了这些年后，白塔平素似是人畜无害的祭司们以雷霆之势暴起，下手狠辣，转瞬之间，便是扭转了战局。
当以训练有素的士兵为前锋并掺杂大量巫师的黑甲军到达白塔门前时，白塔巨钟长鸣九声，是为悼亡之音。
这支军队由废太子在蛮族的帮助下私自招募而成，十几年来不知砸了多少成本下去，倒也并不是虚有其名。当时其统帅就直觉不好，只感到后背不由得发寒。他也是沙场多年，若没有敏锐直觉早便在那人命最不值钱的地方丢掉小命，是以从来都对感觉相信的很。
若只有他自己，可能便会毫不犹豫撤兵。但现在，他知道这次偷袭的分量，也明白若是没有成功会后果如何。事实上，能将这大量军队带进城，废太子一派付出的代价极大。而相应的，这一次的行动，也只能成功，不容失败。而如今这种情况，无论多危险，也容不得后退。
稍一犹豫，这名统帅狠狠咬了咬牙根，到底将那一丝不确信压进心底。瞄了一眼后方，他看得出那些巫师都已离开，朝白塔内部潜伏而去。稍稍放下心，他朝后方做了一个手势，按捺着不安，引领将士们仍旧一路向前。
他失去了最后一次保住性命的机会。
三分钟后，在原本乌压压的天色中，火光仿佛一刹那间便在天地间亮起，照亮那些潜伏着的将士，更照亮了纵马驰骋在最前面的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一身戎装，云鬓高挽，映衬着瞬间铺开的火光中明媚仿若天神。她拉开长弓，没有瞄准就松开弓弦，那尾翎华丽的长箭雪亮，转瞬便划过黑暗，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势不可当之势扎进了黑甲军之中！
那一箭太过华美，却又是不容错认的凌厉杀意，竟是让所有的人默然颤栗，直到它带着火光，扎在黑甲军的军旗杆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半截旗杆带倒在地，让火顺着旗杆，猛地烧了起来！
那女子拔刀，雪亮的刀光映出她美到无暇的脸上森寒的杀意，凛然肃穆，不可侵犯。她一马当先，朝天怒吼道：“儿郎们，给我杀！”
“杀——！”
汉子们轰然响应，他们衣着并不那么整齐。但有经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汉子俱是身经百战，足能以一当十。他们在女子的带领下没有丝毫犹疑便开始冲锋，阵势若尖刀，凶猛地割裂对方本来整齐的队列。他们就像一批批草原狼，在头狼的带领下咧着锋锐的牙，悍不畏死，残忍嗜血。
这是战场洗礼出的，最强大的军队。如果他们愿意，他们能够所向无敌。
与此同时，偷偷摸到祭坛下的蛮族巫师们只看到骤然被点亮的火把，一个个红裙包裹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围住他们。而黑色长裙的女祭司高踞在祭坛上，盛装打扮，妩媚妖娆。
这是……颜天姬与她手下的羽卫。
为首的蛮族巫师瞳孔紧缩，竟是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他清楚的很，颜天姬在战场上，实力在白塔高阶祭司中只是中等，但若是容她做好准备，联结手下的羽卫……那她的迷魂术，近乎便是无敌的！
颜天姬眯着双眼，缓缓朝他们绽出了一个笑容，仿佛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蛇正吐出毒信，等待着大餐。她曼声笑道：“大老远跑来，诸位着什么急跑哪，回去可别嫌我招待不周。是不是啊，姑娘们？”
祭坛下的红衣女子们中响起了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继而她们分散开来，也不知各自站在了什么位置，裙摆扬起，艳丽若朵朵罂粟，出手狠辣又不畏伤痛，竟是死力地上前拖住了了巫师们！
而颜天姬本人则裙摆迤逦，青丝飞舞的旋转了起来。眼角勾勒出的那抹红似是在她的旋转中愈发娇艳，赤着的双足明亮到晃眼。她不知跟随着什么韵律在舞蹈，指尖金色的铃铛一下下轻轻地摇晃着，不成节奏，又仿佛最美的女人唱出的最旖旎的歌声，在空气中反反复复地旋转碰撞。
本与红裙女子们缠斗在一起的巫师们一个个恍惚了起来，原本迅捷的动作都似乎缓慢了。他们好像不自觉中就迷醉在了这绝美的舞蹈中，呼吸声都悄悄放轻了些，仿佛是怕打扰了这祭坛上起舞的女子。
不，这不对劲！
巫师中带头的是古帕奇，蛮族大巫最得力的一个副手。若真论对拼，他的实力与葛瑶也不逊色。在昏沉中，他猛地一口咬破舌尖，等到口腔中充斥了血腥味，方才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他一震袖，两条细细的黑线猛地甩出缠住对面女孩们的手腕，继而纵身而起，竟是直直一剑冲向祭坛上的颜天姬！
但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看见颜天姬惊惧的眼神。对面的女孩抬眼瞧见，没有丝毫犹豫就起手断腕。继而她飞扑过去，以身为盾，毫不迟疑就挡在了颜天姬与剑之中，刹那间便被刺了个对穿！
热血喷薄而出，兜头撒了古帕奇一身，但他只觉得冷。
颜天姬轻轻叹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古帕奇听得明白：
“阿茹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你们手里，她是主动做阵引的。你不明白，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颜天姬足尖点地，漫天的黑纱舞动缠绕，金铃发出最后的回响。然后整个世界，便似乎都是入耳的梵音。
大迷魂术为阵眼，百名羽卫为阵脚，鲜血为引。
魂血祭天阵，阵成。
城中，宫城。
本该安静下来的宫城此时灯火通明，来往的宫人俱是惊慌失措，脚步都透着不安惶然——御林军叛变，悍然剑指内宫。此刻，已是眼看着便要攻进来了。
帝后连同着一干皇亲贵戚俱呆在内殿，大门紧锁。此刻，宫门正被人敲响，那声音并不大，但一声声伴着外面的冲杀声，就好似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底。一时间所有人都无声颤抖，没有人敢靠近殿门看一眼。
直到彦初帝自己撑着直起身。他还是未长成的少年，瘦削但步伐稳健，脊背挺直。走到门前，略一停顿，他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门外稍稍沉默了一阵，接着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女孩：“青天姬，求见陛下。”
彦初帝拉开门闩，，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殿门口微一躬身，瞳孔间俱是冷漠疏离：“我与芜天君将把守内宫，诸位尽可安心。”
言未必，女孩便疾步离去，也不见如何动作，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中，再也追寻不着。
青天姬几息时间便重又回到玄衣落拓的芜天君身边。两人并肩站立，看着身旁战士们来回厮杀。芜天君此刻颇没有个正形地斜倚着，一身黑衣上都带着浓烈到不可忽视的血腥气，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青天姬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着提议：“我们去刺杀御林军带头叛乱的那个人吧。早点结束，倒省得那帮人笑话我们慢。”
青天姬脚下微点，倏然间已是滑出到几里外。她点头应道：“好。”
这是漫长的一夜。在这天子脚下，数百年的帝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惨烈。
直到最后，太阳终于升起，霞光穿透了黑暗。
葛瑶抹了把脸，悍然一刀向前，终结了最后敌人的性命。她回身收刀，抬起头，贪婪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天终于亮了。这个无与伦比黑暗的晚上，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黎明之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