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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赵泽站在这栋华丽的房子门外。

      身上的衬衫短袖和长裤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雨珠不断往下掉,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很快就凝一滩水。

      把他送来的人告诉他主人就在里头,说完这句话,就开车离开了。

      赵泽脑子空白了一片,现在脚踩到实地上了,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给那张重金求子的广告单打了电话,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如果说之前还有怀疑,那在见到这栋豪宅时,所有的疑虑就在无声中被打消了。

      住着顶级别墅的有钱人,没有必要去骗一个浑身上下没多少钱的人。

      他想起煎饼摊主说过的话,知道自己并不是头一个尝试的人,微微地松了口气。

      然后自嘲一笑。

      已经决定做这种堕落之事,又何必再去和别人比较。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舍弃尊严,到头来才知道,当一个人真的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堕落,似乎就成了必然。

      他最后,还是可悲地变成了这样的人。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赵泽一脚将卷闸门踩到底,啪的一声落地,身后跟着响起一阵软糯的童声。

      “赵叔叔,你要关门了吗?”

      他一扭头,就看见街角理发店老板的大女儿正捏着张纸钱瞅着自己。

      理发店的老板是这个月刚搬来的,赵泽和他们家算不上太熟,倒是和大女儿的接触多些。

      家里少了什么,通常都是让女孩来买的。

      原本要锁门的动作停住,赵泽半弯下/身,温和地笑了笑:“是小英啊,这么晚了,还要来买东西吗?”

      钱小英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路灯的照映下亮得发光。

      赵泽动作很快,重新开了门,拉着女孩走回店里,先给人拿了根糖,才去货架上拿东西:“酱油没了是吧?妈妈还有说要买什么吗?”

      小女孩细细的声音在身后回答:“没有了,妈妈就给了我十块。”

      “好,叔叔给你拿,小英先吃糖。”

      赵泽把酱油装好,打完结放到小孩手中,瞥见她只捏着那根糖,又伸手把糖拿过来要拆:“还没刷牙吧,那就吃颗糖,听说这样晚上可以做个好梦喔。”

      “谢谢赵叔叔,但是赵叔叔,这颗糖我不能要。”

      拆包装的手顿住,偏头,看得见那双圆眸里头的希冀,赵泽便直接把糖拆了,趁着小孩嘴里张着一道缝,干脆的就塞了进去。

      “是怕弟弟看见了吗?那小英在叔叔这里吃了再回去,妈妈不急吧?”

      赵泽心里有数,果不其然看见小孩点了点头。

      “爸爸要喝酒,妈妈用最后一点酱油给他做了菜,弟弟在看电视,我衣服洗完了,晚一点回去没有关系的。”

      赵泽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英真乖啊,叔叔有个小英这样的小孩就好了。”

      钱小英嘴里含着糖,闻言疑惑地看向他:“妈妈说大人结婚了就会有小孩,赵叔叔和沈阿姨还没有小孩吗?”

      提到沈青,赵泽脸上带了点不自在:“小孩的话,不能只是结婚,还要有爱才可以喔。”

      “爱?”

      “好啦,小英还想不想吃其他的,店里面的,都可以喔。”

      话题一往零食上转,钱小英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她的圆瞳噌得一亮,但想到什么,又很快黯淡下来。

      “可是,我没有钱。”

      “没关系,叔叔请你吃,小英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机会就这一次喔。”

      小孩犹豫了下,抬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眼神,一下便安了心。

      “谢谢赵叔叔。”

      小女孩并不贪心,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只拿回来一包旺仔小馒头。

      赵泽帮她拆开:“就只要这个吗?”

      钱小英接过,稚嫩的手伸进袋口里,拿出来一颗,先是递到赵泽嘴边,看着他吃下后,才又拿起一颗塞进自己嘴里。

      她没有咀嚼,而是等着东西在嘴里含化,才小心翼翼地咽下去。

      “谢谢叔叔,已经够啦。”

      赵泽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走的时候,赵泽又往小孩口袋里塞了几样小零食,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笑得神秘:“这是我和小英的秘密,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小英要自己吃,知道吗?”

      钱小英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

      “谢谢赵叔叔。”

      “好了,你回去吧,晚了妈妈该着急了。”

      钱小英嚅声低语了一句,赵泽已经去店里关灯,并没有听见。

      亮堂的屋子很快又陷入黑暗,赵泽转身,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子抱住了大腿。

      他吓了一跳,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才松口气。

      “是小英啊,怎么了吗?”

      “赵叔叔,如果你和沈阿姨不能有小孩的话,我来当你的小孩好不好?”

      ……

      赵泽笑着和人打了声招呼,轻车熟路地走进早餐店里,挑了张没人的空桌坐下。

      “李婶,我今天不吃馄饨了,给我来碗豆花就好。”

      女人打完了豆花,将碗放到赵泽面前时,随口问道:“不是我说,我这离你家也不远,就让你们家沈青下来自己吃一顿好了,你每天都这么来回跑,不累啊?对了,沈青呢,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她?”

      “前两天回她爸妈那里了,星期六才回来。”

      “难怪呢,我说她平时三天两头来找我们家李兰搓麻将,怎么这回连着几天都没看见人影,还以为她不找李兰了。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去宾馆守前台的事,你跟沈青提了没,不是婶多嘴,沈青现在年纪也不大,你们迟早要有小孩,养小孩可得不少钱,你们两个人攒,总比你一个人开店赚钱来得轻松,你说是吧?”

      赵泽点头说是。

      李婶见他不反驳,索性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张嘴一堆话,无外乎就是叫他应该让沈青去工作,不然外人容易说闲话之类的。

      赵泽全程没有半点不耐,伴着女人的唠叨喝完了豆花,将几枚硬币往桌上一放,笑着起身告别:“李婶,豆花很好吃,那我先走了,今天我们店的盐买三送一,你到时候忙完了来看看啊。”

      “那你给我留几袋,我晚点过去。”

      “成,你要没时间,我关店后帮你带回来也行,”

      男人前脚刚走,店里另一个女人就咬着包子坐到了他刚离开的位置上。

      “李婶,这谁啊?长得挺俊啊,有对象没有?没有的话,你帮忙搭个线?我正好有一亲戚女儿最近在准备相亲,可以让他们试试。”

      李婶叹了口气:“别想了,人家早结婚了。”

      “啊?那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人是长得好看,就是太老实了,没福气啊。”

      ……

      赵泽在这里开了近两年的店,每周五是店铺固定的优惠日。

      今天是盐有优惠,所以开门没多久,盐的库存就空了。

      钱琴抱着他儿子进来,看见赵泽正在上货,扯着嗓子问了句:“小赵啊,盐还有吗?”

      “没了,刚才最后几袋强姐拿走了。”

      “这样啊。”女人说着,顺手从货架上取下一包薯片,“那好吧,下个星期什么东西优惠啊。”

      赵泽顺着手臂与篮子的缝隙看她一眼,女人已经拆了薯片,将东西放到男孩手上。

      小胖手直接抓了一大把,抖出些许碎末,女人抬脚从上面踩过,刚拖过的地,一下就脏了。

      “还没决定,钱姐你下周来看吧。”

      “行,我家小能说他肚子饿了,做叔叔的,送小孩一包薯片,没关系吧?”

      “没事,你拿吧。”

      女人也不道谢,又审视一般环顾了店里一圈,才抱着小孩走出店。

      赵泽把货都上完,才有空拿扫把来将被弄脏的地面重新扫一遍。

      蹬蹬蹬的脚步声在外头响起,伴着几阵稚嫩的声音,赵泽偏头瞥了眼,是附近几家店的小孩。

      其中一个,正是刚被钱琴抱来吃了包免费薯片的许臻能。

      许臻能是钱小英亲弟,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光从两人的名字和身形来看,就能知道这个家庭的养孩观念。

      赵泽提着垃圾袋出门,跟其他小孩闹作一堆的许臻能一个不稳,肥嘟嘟的身子猛地往前栽去。

      手里抓着的东西顿时摔在了水泥地上,他不喊痛,趴着没起身,忙将洒掉的几颗小馒头捡起,也不在意东西沾了灰尘,直接就往嘴里塞。

      其他几个小孩抛下他已经闹着去了另一边,赵泽只好先放了垃圾,走过去把人拉起。

      许臻能忙着吃东西,任由赵泽帮自己拍腿上的污痕,赵泽清理完,他也正好将袋子里的东西吃完,随手把垃圾往地上一丢,就从兜里拿出一串糖来。

      赵泽问他:“小能,这些吃的你哪里来的呀?”

      许臻能拆了其中一根,一股脑地将剩下的又放回兜里,一边用掉了两颗的牙咬开包装,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马马给窝的。”

      赵泽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给钱小英的东西还是被截胡了,他看了看面前的小胖墩,脑海中浮现出小女孩明显营养不良的模样,那阵稚嫩忐忑的呢喃还在耳中盘旋。

      这是个在小孩看来似乎只需要点个头就能回答的问题,在大人世界里,却远远无法这么简单。

      “小能,等下回家,你让姐姐晚上来叔叔这里,可以吗?”

      许臻能点点头,然后朝他伸出手:“那你要给我什么?”

      赵泽领着他进店,拿了包薯片塞进他怀里:“那就拜托小能了。”

      小孩被肥肉挤得几乎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向他:“你是要请钱小英吃东西吗,那我也要来。”

      “不是,我要她来帮忙,要她给我扫地,给我拖地,给我干好多活,你也要来帮忙吗?”

      许臻能连忙摇头,抱着薯片就要跑,赵泽又叮嘱了句:“如果妈妈问,你就这么跟她说,然后告诉她,为了感谢小英来帮忙,下次来店里买东西,叔叔给她打折,知道了吗?”

      许臻能抬头:“我帮你这么说,你要给我什么?”

      赵泽指了指他怀里的薯片:“你明天来,我给你两包。”

      ……

      “赵叔叔,我来帮忙了!扫把你放在哪里了?”

      赵泽连忙把人拦住,将人往怀里一捞,放到了长凳上。

      “今天小英想吃什么?”

      “啊?”

      赵泽揉揉她的小脑袋:“从今天开始,每晚的这个时候,就是叔叔和小英的秘密活动时间,这件事只有我和小英知道,是我们的秘密,小英能保守吗?”

      “为什么呀?”

      “小英不是想当赵叔叔的小孩吗?那从今天开始,叔叔就做小英的秘密爸爸,好吗?”

      ……

      “那我今天就不让你拿东西回去了,反正东西被妈妈发现了又要送给弟弟,明天还是这个时候,你自己过来,我在店里等你,如果妈妈问的话,你就说帮我扫地了,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好,那你回去吧,我收拾一下,也要关门了。”

      钱小英站着没动。

      赵泽看出她面色的些许不自在,温柔地轻摸了下她的脑袋:“刚才我说什么了,这么快就忘了?我是不是告诉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妈妈说。”钱小英嘀咕了半句话,埋头盯着自己正抠着衣角的手,“她说,让我带包白糖回去,但是,她,她没有给我钱。”

      赵泽哪能不明白女人打的什么算盘,见小家伙委屈得脑袋都想埋进衣领里了,好笑又心疼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这有什么,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拿完糖回来,钱小英还低着头,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他,干净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坚定:“以后等我能赚钱了,我会把这些钱都替妈妈给叔叔的。”

      “叔叔已经从妈妈那里拿到东西了,所以小英不用再给我钱了,以后也都不用给,知道了吗?”

      “嗯?”

      赵泽蹲下/身子,将眼前瘦小的女孩抱入怀中,温柔道:“我有小英了,这是小英妈妈送我的礼物,叔叔很高兴。”

      感觉到怀里人猛地抖了抖身子,赵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听见她微哑着声音喃喃道:“叔叔,我可以……”

      后面的话赵泽没听见,也或许钱小英根本没有再说什么。

      他把人搂紧一分,附耳低声道。

      “以后只有我们的话,小英愿意叫我爸爸吗?”

      胸前立刻就湿了。

      沉默良久,他终于捕捉到小女孩蚊蝇一般的浅音。

      “爸爸。”

      ……

      沈青会在五点抵达动车站。

      从店里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分钟。

      赵泽提前半小时就关了店,到达动车站的时候,才用了八分钟。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十分钟前,他给发来时间通知的沈青回了个好,两人就没再有交流了。

      赵泽刚要放下手机,屏幕一亮,看见提示框中的消息,有些意外。

      是大学时的班长在群里发的消息,通知大家下个月要开同学会了。

      赵泽毕业多年,和昔日旧友的交情也都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变淡。

      他大学是在N市读的,毕业后去了B市发展,原本就不大的交际圈,更是因为距离拉远而缩小了一大圈。

      同学会的安排也不是第一次,他们班长每年都会组织一回,赵泽结婚前每次都去,后来结婚了,沈青不允许他去,他从不和沈青争论,在这件事上,也如常地没有坚持。

      这回同学会,他还是没准备去的。

      刘宁渲在群里回了个1后,马上就给赵泽发来消息。

      【宁渲:你家那位今年让你来吗?曾逸从国外回来了,我们宿舍这么多年没聚齐过,现在曾逸都回来了,你还不来?】

      【曾逸回来了?】

      【宁渲:对啊,前两天他刚发了朋友圈,你没看见吗?哦,我怎么忘了,你这家伙根本不玩朋友圈的,那现在我都跟你说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赵泽刚要回复,看见左上角显示多了条新消息,退出来一看,是曾逸发来的。

      【曾逸:赵弟弟!我回来啦啦啦啦!下个月见啊!宁老二他们都给我朋友圈点赞了,我知道你没玩朋友圈,这两天刚回来有点忙,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声!这么多年不见,想我了没啊啊啊啊!我好想你们呀!!!!】

      赵泽可以想象曾逸说这话时那粗长的眉毛往上挑的生动模样,这个画面让他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见时间差不多了,赵泽适时止住话题,留下一句晚点再聊,放了手机。

      看见人群中的沈青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刘宁渲回一句,刚想拿出手机,女人已经看见了他,朝他招了下手。

      赵泽的手就从口袋里收了回来。

      “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

      沈青走的时候装了满满的两大箱行李,回来的时候只背了个包。

      赵泽主动背过包,随口问了句:“箱子没带回来吗?”

      沈青瞪他一眼,声音里头刺得很:“给我弟了,怎么,就两个破箱子,还不能给他了?”

      结婚两年多,赵泽已经摸清了赵青的性子,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想吃什么?”

      家里特地买了菜准备做,沈青既然提出要在外面吃,赵泽就没提。

      他和沈青,在决策这一方面,向来是没有商量地位的。

      “不知道,你开车了吧,那就边逛边找。”

      “好。”

      ……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沈青换完鞋,直接管自己回了房。

      赵泽将手里提着的两袋零食放进厨房,想了想,又烧了壶水放进保温壶中。

      刚要洗澡的沈青不耐烦地来开门:“什么事?”

      看见赵泽手里备着的水壶和杯子,拿过后转身用脚甩上了门。

      赵泽关掉客厅的灯,进了另一间房。

      ……

      赵泽的日常生活很简单。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完出门去李婶店里吃早饭,解决完自己的温饱问题再回去给沈青弄早饭。

      沈青嘴刁,嫌弃外头的东西不干净,向来只肯吃赵泽做的,赵泽有时候也会在家里吃,但次数不多,相比于对面坐着沈青,倒不如在早餐店里听一室的喧闹来得舒坦。

      七点再出门去店里,中午十一点回来给沈青做午饭,自己则用保温饭盒打包了回店里吃,傍晚时要提早一点时间回去,因为厨房里还堆着沈青用过的碗筷没有洗。

      关店时间是十点,但最近往后延长了一个小时,被用来跟小家伙共处。

      沈青只在最初店面装修完的时候来过,后来再也没来看过,赵泽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他晚了一小时回家的事沈青也不在意,女人知道他不会出轨,在她看来,这男人窝囊又老实,这辈子绝对不敢和第二个女人有不正当关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星期,赵泽终于发现了和预期设想的有所出入的地方。

      他轻轻地掐了掐钱小英的脸颊,触感还是和之前一样差,一点肉感也没有。

      “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胖起来?”

      钱小英变得很黏他,也开始敢和他撒娇,闻言委屈地鼓了脸:“你不喜欢我了?就因为我不胖?你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大家都不喜欢胖小孩的。”

      赵泽失笑:“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太瘦了,我以为这一个星期下来,你至少也能长个几两肉,但现在一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肉,我这是心疼,知不知道?”

      小女孩顿时就被安抚好了,她拿下赵泽在自己脸上的手,像玩具一般把玩着,说:“我不能胖。”

      “我来你这是帮忙的,如果妈妈看见我胖了,她就会知道我不是来帮忙的了。”

      赵泽愣住,他的确没有想到这点。

      神情微变,盯着眼前这副似乎又瘦了一些的身子,问:“那你是怎么做的?”

      钱小英眨眨眼,再自然不过地说:“我只要比以前干更多的活,吃比以前还少的饭,这样就可以了。”

      她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妈妈倒是很高兴呢,她说我吃得少干得多,是好孩子,她很少夸我的,上次夸我是好久之前了,但是现在她又夸我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心脏那一块,有着不怎么明显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疼。

      赵泽突然不敢直视这双眼,里头晶莹剔透的东西,足以将那些至亲之人所施以的肮脏的罪恶刺穿。

      一双细瘦的小手环上了他的后背,毛茸茸的小脑袋跟着埋进他怀里。

      钱小英说。

      “我不傻的,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知道的。”

      “但是,你谢谢我妈妈,我也要谢谢她。”

      “她没有养我这么大,我就没办法碰到你啦。”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下辈子早一点,早一点,让我在变成妈妈的小孩之前,先成为你的孩子,好不好啊?”

      ……

      “小赵啊,你们店如果收员工的话,一个月能给她多少钱啊?”

      钱琴把许臻能往地上一放,说:“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拿完跟你赵叔叔说一声,就会给你的。”

      这么说完,她一脸理所当然地问赵泽:“都是小孩,拿点零嘴也没关系的,小赵是吧?”

      赵泽轻笑:“没有关系,都叫我一声叔叔了,当然该送点东西的。”

      女人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眼睛一尖,将桌上拆开还剩大半袋的瓜子顺了过来,磕了一颗又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小赵,我刚才说的,工资大概有多少啊?”

      赵泽便报了个数。

      钱琴咔嚓咬开瓜子壳,指尖一压就将瓜子仁按进了嘴里,连着又是一颗,动作熟练地嗑了快十颗,总算拍拍手,将瓜子屑拍下,接着十分干脆地将剩下的瓜子踹进了兜里。

      “小赵啊,有句话我觉得说的挺好的,亲兄弟都该明算帐,对吧?我们家小英也来你这帮了快半个月的忙,当然,她干的活肯定和正式员工是没法比的,不过呢,我们小英这么小,还在长身体,我也不忍心让她这么累的干活,身子会吃不消的,你说对吧?”

      赵泽笑:“钱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小英来你这帮了十来天的忙,我看她瘦了不少,心疼得不行,就想着买些东西给她补回来,买东西当然就需要钱嘛,所以你看?”

      “钱姐觉得多少合适?”

      女人见有戏,眼中精光闪过,又掩饰性地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装不在意道:“你姐我也不是真的想和你要钱,主要还是想给小英补补,她喜欢你,我也不好不让她来,但这么干下去,对她的伤害也不小,所以,你就看着给吧,不过我觉得,五百块应该还是要的,对吧?”

      “钱姐。”

      赵泽在这儿开了两年店,从没和人红过脸,这会儿也不意外。

      面对女人有些贪婪的要求,还是那副一贯的温和面孔。

      “这钱我可以给你。”

      钱琴面色一喜。

      “但你也说了,亲兄弟明算帐,在把钱给你之前,我们不妨先来算一算你该给我多少钱?你们家臻能前两天不小心碰碎的那个雕像,是我们家沈青从庙里求来的……”

      ……

      “今天有好多吃的呀,是你生日吗,为什么还有蛋糕呀?”

      赵泽想了想,说:“今天是我们换了一种身份认识的第十五天,是个该纪念的日子。”

      钱小英还没长大,并不能理解那些女孩子所在意的各种纪念日有何重要意义,听见赵泽这么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是这些东西肯定要好多钱,今天店里有很多人来买东西吗?”

      赵泽替她擦去嘴角印上的巧克力渍,意有所指地说。

      “今天我省了一笔钱,而这笔钱,本该就是给你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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