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指导意义养龙指南》超绝好调

29、负岳（14）

　　夏日夜晚的虫鸣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周围的树林中隐隐绰绰好像有些影子，但是似乎又像只是草木的阴影。

　　汪北把手电筒照向周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这点光亮很容易就被黑暗所吞噬了，但是能够确定的是，那东西就潜伏在周围。

　　如果只是尸妖的话，喻笑白倒不怎么觉得害怕，不比前一次他独自一个人面对它，现在临潥还有严明杰他们都在旁边，要对付一只尸妖轻而易举。但是麻烦的是操控它的什么人一定也在对他们虎视眈眈，不知道蛰伏在哪个角落，准备出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几个人戒备地待了一会儿，周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

　　严明杰轻咳一声，有点犹豫地开口：“是不是……弄错了啊？好像没什么东西啊。”

　　讹兽兔子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我的鼻子不会错的，就在周围。”

　　汪北也附和道：“你们最好相信兔子的话。”

　　王勇毅和赵晋只听严明杰的指令，于是都看着他。

　　严明杰犹豫了一下，“好吧。”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严明杰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大家靠到火堆边上来。”

　　万一对方突然袭来，至少还有个照明的东西。

　　微风把天上的层云吹开，一轮半月露了出来。喻笑白坐在火边觉得自己的眼皮渐渐开始撑不住了，他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抬头看见坐成一圈的大家也都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一些倦意。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

　　他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对方发现没有胜算，于是打算来一场消耗战呢？

　　让人容易松懈的夜晚，持续保持精神紧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要时刻防范着对方的袭击，更加让人容易焦虑。

　　他扯了一下临潥的衣袖，对方坐在他旁边，眼神看上去还挺清明。喻笑白于是小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临潥却摇摇头。

　　他道：“尸妖是因为一己执念异化成的妖怪，除了那种强烈的执念以外，并没有别的思考能力，应该想不到这种办法。”

　　“那为什么它接近了却不动手呢？”喻笑白问。

　　一边的兔子靠在汪北怀里，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听见他们的交谈之后睁开一只眼睛说：“它或许只是在等待命令。”

　　“等待命令？”严明杰奇怪兔子用了这样一个词。

　　“嗯，”兔子又把眼睛闭上，“它在等命令，而操控它的人在等援兵。”

　　“援兵！”小董紧张道，“那等他们的援兵到了我们岂不是更麻烦？”

　　“不，”严明杰却说，“我们必须要等他们的援兵到来，单单只杀掉一个尸妖没有任何用处。”

　　兔子发现这个人思路还挺清晰，于是往汪北怀里团了团，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开口，“所以等着呗，等对方主动出手。”

　　这一等就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夜更深了，喻笑白能发现周围山林里面的雾气在变浓。即使是在火堆边上，一丝丝的寒冷也从毛孔里面侵入到身体中，让他觉得自己在隐约地发抖。

　　临潥往火堆里扔进去最后一根柴，随即伸手揽住了喻笑白的肩膀，让他往自己这边靠近一点。

　　喻笑白登时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但是大家都发着自己的呆，王勇毅和小董那边小声聊着什么不知道什么天，并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关键是大家都挺冷的，所以也都凑得近，喻笑白心想那就这样吧，我们是纯洁的取暖关系。

　　他于是伸手也抱着临潥的腰，随即就感觉到他身上真是暖烘烘的，比起一般的人体温估计高不少，他凭着手感测量着临潥的体温。

　　大概是多少呢……四十度？会不会太高了……但是就是暖和啊……

　　临潥并不知道喻笑白正在思考着他的体温问题，只觉得现在的喻笑白没有之前那么别扭了，也没有时时刻刻想着跟他保持距离。

　　前一段时间他发现，喻笑白只有特别害怕、失去了平常冷静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地接近他，而且也并不抗拒跟他的身体接触。

　　但是只要理智一回笼，他就又变成了喻笑白，因为旁边这条龙是喜欢他的，为了不给这条龙任何其他多余的幻想，所以要跟他保持距离。

　　尽可能地不欠他人情，不是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不麻烦他。

　　喻笑白跟临潥靠在一起，无法抑制地又想起了之前临潥说要回神界的话题。

　　什么时候有了想要回去的想法的呢？是不是因为自己需要临潥的时候就求他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当成陌生人……

　　不，喻笑白随即又否定自己。他并没有要求临潥做什么吧？除了生命危急的时候求他过来救自己……

　　但是没有要求，是不是就是默许了呢？这跟主动要求有什么区别呢？甚至比主动还要恶劣吧……
　　喻笑白情不自禁联想到了备胎这个词，他是不是无意中把临潥当成备胎在用？没有真正顾及对方的感受……

　　他开始内心自我检讨起来。

　　喻笑白内心的检讨写到一千字左右的时候，周围终于有了动静。

　　起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没有停下来过的虫鸣慢慢消失了，四周开始变得异常寂静。

　　随即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传过来，就好像有一群蛇在成群结队地以他们为中心穿越草丛聚集过来。那种鳞片一般滑过草叶的声音，让人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喻笑白抓着临潥衣服的手收紧了，他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脊梁上爬上来。

　　严明杰沉着声音问：“这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麻烦的小喽啰，”讹兽兔子的生意很冷，“看来正主还是不愿意现身。”

　　小董的声音带着一点惊恐，“我……我们还要等吗？”

　　“不能等了。”临潥开口道。

　　汪北把怀里的兔子放到地上，自己伸了个懒腰，“也是，再等下去他们估计以为我们是害怕了。”

　　喻笑白心想其实自己现在还真的有点儿怕。

　　严明杰跟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大家于是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分头行动了。

　　喻笑白这个战斗力最弱的自然是跟着临潥，跟之前在火堆之前不同，随着临潥的接近，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在往后退。

　　喻笑白听见其他人那边早已经传过来打斗的声音，但是他们这里仍然没有交上手。

　　“他们好像在害怕你。”喻笑白道。

　　“嗯。”

　　临潥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他手上并没有任何武器，于是低头在地上捡了一块儿石头，冲着暗黑中一点打了过去。

　　这一下无比精准，因为喻笑白清楚地听见了石头打在□□上的闷响，但是仍然没有东西敢接近他们。

　　喻笑白怀疑临潥是不是有夜视的能力，不然怎么能那么准确地发现对方。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哨声，明显传达着一个加急的命令，就像是让他们冲锋一般。

　　随即喻笑白感觉到一种隐约的躁动在空气中扩散，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变大了——他们在接近。

　　他手上的手电筒光照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是临潥能够夜视，而是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大大小小的动物，无一例外地有着腐烂了的躯体，一双双眼睛里面都是空洞，没有任何生气。甚至旁边就站在自己的天敌，他们却能和平共处，并且听从那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召唤，一齐对付面前这两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类。

　　“他们这是……”

　　“被操纵的傀儡。”临潥低声道。

　　很快领头的一只狼就率先冲了出来，临潥手上幻化出一柄长剑，挥剑就把那头狼的头斩了下来。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它的行动，那个没有了头的躯体仍然站立在原地，似乎在寻找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这些东西不像尸妖，只是被操纵了肉身，就像一些提线木偶一样，少数还留存着一点兽类的本性，但是大多数都成了会动的尸体。

　　只是斩下头颅并不能彻底杀死它们，必须要用火烧。

　　临潥手里还拿着一个简易的火把，上面浇了一点酒精。夜里的山风挺大，火苗抵挡不了黑夜的侵蚀，已经开始逐渐变小。

　　用这样一个小火把去对付这样一大群动物显然是痴心妄想，而且即使是要用火攻，看上去不把这片林子给烧了是阻挡不住他们的。

　　喻笑白思考之间，临潥已经跟几只动物缠斗起来，长剑不断挥舞出银白的光芒。

　　很快就有动物注意到了他这个更加容易攻略的对象，喻笑白咽了一口唾沫，从怀里抽出一把军用匕首。

　　一头老虎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猛地扑了过来。

　　喻笑白心想自己简直是被逼上了景阳冈的武大郎，没有武松的勇猛之外就连口壮胆的酒都没得喝，就要过来喂这吊睛白额大虫了。

　　他闭上眼睛只管死命将匕首往前一挥，还真让他刺到了什么，他猛然又收回匕首，惯性让他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他手上的手电筒就被虎掌一下子拍飞了，落到了远处的草丛中。

　　那老虎的脖子让他扎出一个大洞却无动于衷，正在蓄势再冲过来。同时旁边也有好几只其他的生物，准备冲上来将他分食。

　　但是这时的临潥也发现了喻笑白的危机，并且意识到这些东西好像故意在将他们俩分开，因此也不顾这头凶猛的攻势，只管向喻笑白那边赶过去。

　　喻笑白感觉到脚下野草长得齐他的小腿肚，就意识到他们距离比较营地那边有点远了。

　　而这些动物还在不断接近，他不得不往更加深的林子里面退。他的右臂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渗血，好在并不深。

　　地面上有狼老虎狮子，树上有蛇蜘蛛，躲也无处可躲，他有点焦急起来，看了一眼原本临潥所在的方向，但是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点小小的光亮在远处。

　　云层把月光遮蔽了，临潥火把上的微小火苗却跳动了两下，彻底消失了光芒。

　　喻笑白心里一急，下意识喊了一声：“临潥！”

　　此刻他痛恨自己怎么身上连个打火机都没带，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东西正在迫近，这让他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只觉得右手边一个影子扑了过来，他挥舞匕首一刺过去，却刺了一个空。

　　随即左边又有什么冲了过来，他往后一退，脚下却被一根藤蔓绊倒了，他正想着自己宁愿自己摔死也不愿意被这些东西吃了的时候，虚空中一个身影将他一下子抱住了！

　　是临潥。
　　喻笑白再一次感觉到了因为临潥的到来而无比安心的感觉。

　　但是这个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临潥就抱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这里的地面全是野草树枝，他们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喻笑白赶紧连滚带爬站起来。

　　抬眼却看见自己伸手扶着的一棵树上，一个个头异常大的蜘蛛正挥舞着嘴钳要在他手上来一口，他赶忙一缩手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这一步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他感觉到脚下一空，重心也不受控制地偏向那边，而临潥不巧还抓着他，两个人便一起滚落了下去。

　　喻笑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虽然一片漆黑睁眼瞎，但是他能感觉到临潥仍然死死地抱着他，恐怕也比他要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洞窟，或者说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巢穴。他们沿着一个圆形的孔洞滚落了下来，然后掉在现在这个位置。这里更加开阔，四周都是泥土让他们感觉到这是在地下，就像是一个“巢”。

　　不过好在上面那些东西并没有跟着追下来。

　　喻笑白紧张地问临潥道：“你还好吗？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临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嘶哑，“这些东西比想象中要难缠。”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喻笑白扶着临潥站起来，这时一个发光的东西从他身上掉落了下来，发出啪嗒一声响。

　　喻笑白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

　　刚才他太紧张，只想着手电筒被打飞了就完了，根本忘记自己的手机就在口袋里这回事。

　　好在有了一个照明工具，他打开灯光，就看见了在自己面前的临潥的脸。

　　他脸上溅上了一些黑色的血液，害怕那些血液也像它们的身体一样有腐蚀性，喻笑白赶忙用自己的衣袖给临潥擦脸。

　　这个动作又急又快，显得有些粗鲁，擦完了喻笑白才发现自己下手有点重，登山服的布料并不那么柔软，想来擦在脸上肯定不会太舒服。

　　“疼吗？”喻笑白后知后觉地问道。

　　临潥摇了摇头，“我们先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嗯。”

　　他用手机灯光照着周围，才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圆洞形状的地方，整个天花板的位置都是圆弧形状的，中间有一个孔洞，显然就是他们掉落下来的地方。

　　仔细一看，那个圆弧形的天花板居然是由一些大大小小的孔洞组成的，就像是风蚀岩一般，又像是不太规则的蜂巢，密集恐惧症患者估计受不了。

　　而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空“房间”，两边各有一条黑漆漆的道路通往不知道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动物的巢吗？”喻笑白问。

　　“不知道，”临潥罕见地也露出了费解的神情，“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地下生物需要这么大的巢穴，那它的身躯该有多大？”

　　一般会打洞的生物，造出来的甬洞大小都是只能供自己的身躯进入的，能让两个成年人毫无压力地滚落下来，那它的大小……

　　喻笑白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不比外面安全多少，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出口。

　　他抓住临潥的手，“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这手感似乎不太对劲。

　　他手上沾上了大量的血液，这种触感碰触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会忘记。

　　喻笑白心里一紧，立刻用手机灯光去照临潥的手，才发现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一块腐伤，而那些坏死的细胞正在试图吞噬着周围完好的组织，他毫不意外临潥的伤会变得更加严重。

　　喻笑白没有犹豫一瞬，就把自己手上的刀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两下，蹭去那些脏血，然后很快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刀。

　　他动作十分果断迅速，临潥惊道：“你干什么！”

　　喻笑白却已经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血滴在了临潥的伤口上。血液落到之处，完好的皮肤和肌肉生长了出来，宛如惊天改命之神药。

　　“你真是……”

　　临潥的后半句话在看见喻笑白认真的神情之后说不出来了。

　　“好了。”半晌，喻笑白笑了笑道。

　　这次的伤比前一次更加严重，让他不得不一直挤着自己的手指才能保持有足量的血液滴出来。同时临潥身上的疼痛也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右手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临潥看着他手指上那个狰狞的血口子，低声道：“我来帮你治好这个伤口吧。”

　　紧接着，他就做出了一个喻笑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把喻笑白的手指放进了自己嘴里。

　　喻笑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看见临潥垂眼时浓密的睫毛，并且能够感觉到临潥柔软的舌头正在舔舐着自己的指尖，好像某种不可言喻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