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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浸染月光美人如霜(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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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民生与清小益顺路,因为都要过河,就地和陆薏苡别过了。
又因为李民生住得更远一点,又送清小益到家门口,才顺着沿河小路继续走。
莫城的风,吹得李民生有点乱,一点点光影,伴随着人影,朦胧可见。
清小益望着李民生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撅着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一点点认真。
母亲依然是清小益印象里最美的人,而不是什么有故事的人。了解了事实经过,她就可以安心入睡,像过去母亲守着她一样,时不时入梦。
只是,回过身……
“喂,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啊!”清小益后退一步小声低吼道。
“还记得我,看来你这两年的确过得很寂寞。”黑衣人算是言语调戏。
“再寂寞也不会想你啊。”清小益开门进去,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水。
再晃了晃杯中水仰头饮下,清小益轻笑道:“毛头小子,是男人了没有啊?”
“不怕我在里面下毒?”黑衣人身量的确还是偏小。
“怕什么,我被你哥下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蛊我才害怕呢,以后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清小益转着杯子,神情莫测。
“哥?是吗?我还怕他心慈手软,看来他的变化也很大。”少年终于卸下伪装,是一张极度端正清秀的脸。“他小时候对我挺好,但是现在怎么想怎么假。假惺惺,从小就假惺惺的人,长大也正不到哪里去。”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了。”清小益认真点头道,“不过你没法对他下手吧?”
“看情况,照理是不应该自相残杀的,他要是做的过了,不用师父说,我也要了他的首级。”阿玓转头说,“我师兄似乎奉师伯的命令正在找你,你最近小心点。”
“你不来找我,我反倒安全,你来找我,我才觉得你是打倒耙的。”
“说的不错,但是师父比起你,更放心我。”突然凑近,抬着少女的下巴描绘着少女的脸,少年笑道,“不过你变漂亮了,形势会改变也说不定。”
清小益刚还配合微笑的脸,立即收拢,打开少年的手道:“说完事情赶紧走!”
“真过分,当年我们的情分,可是可以立下互为对方报仇誓言的情分啊。”
“还说!年纪那么小就会算计人了,你那是小仇吗?是小仇吗?他妈的,亏我当年在你替我报仇的时候还有点小感动,转头前面一个坑等着我。”清小益道。
“大姐,我当年也懵懂着呢,我哪里懂。”阿玓眨眼无辜又昂首道,“你还要感谢我,托我的福,你扎扎实实歇息了两年吧。刀上生钝了没有?”
说着清小益眼神暗淡:“是有命令下来了吗?”
“他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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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帮你算?!要我老命啊~”木烦挣扎道。
“我估摸着怎么都该变了。”柳纡荥认真道,“我对白舜韶有承诺,会守好墨池城。”
少年一派天真的样子,好像说到就一定要做到。这种赤诚的感觉,木烦丝毫感受不到,反而有种入坑的感觉。
“你怎么能对他有承诺呢?!知不知道谁毁了墨池城,守护这种话更是笑话。少年,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木烦掩面,“白舜韶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怪胎啊!你们是臭味相投了吗?”
柳纡荥心里:“给脸不要脸。”
木烦摇着头继续说:“少年,知不知道早几十年,当时几大家以为白舜韶就是你的时候,他们做了什么事?灭族啊!除了水家保下两个白家幼女,其余都被灭得干干净净。白舜韶呢,他更变态,连带整座城都给他毁了。他说的话你能信吗?不对。你说的话能信吗?又不对。他还让你保护墨池城?他能说得出口?脑抽了吗!”
“当时白舜韶怎么逃脱的?”柳纡荥试图引导道。
“我怎么知道,他气运大呗!他的命格也是没谁了,就算不是灭世者,也是人所罕见,又恰逢乱世……”木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效仿他?”
驴头不对马嘴,柳纡荥无奈道:“你忘了我一开始说的?我会守好这里,不会灭世。”
木烦还想骂人呢,但忍住脾气道:“注定的就是注定的,命数这东西改不了。谁都不会一开始就说自己肯定要反的话,但是推翻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只要简单一句‘逼不得已’,就可以蒙混世人。你真当舅舅傻,我可不是像他们那种怕东怕西的人。我和你说灭世这种事,也没有想象的……”
“那你就等死吧。阿律!”柳纡荥终于不耐烦起身,“侍剑。”
野外起了薄雾,此时掌起灯,有种猎猎的肃杀感。
以夜幕为背景,杉木为界,风不曾停,水也不曾止。
柳纡荥的炎灼剑瞬间出鞘,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向阿律袭去。炎灼剑的暗芒时隐时现,同时“铮铮”的剑音响起,愈发觉得骨子里发寒。
炎灼赩光难再现,玄寒渊回本同源。
尽管对打的不是玄寒,但这个叫阿律的剑客,果决不同的气势,愈发衬得少年也不简单。
只是这少年手中的炎灼剑,再不是当年的那把了。
木烦缩了缩手,孤独欣赏。
还记得多少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掌灯的夜晚,那时还没有现在的冷寒,木烦第一次在夜光中看到炎灼剑出鞘的样子。
那时气氛完全不同。夜空中,都是扑闪的星星,他们在云层里穿梭变换,时明时暗——跳跃的可爱,可爱的美丽。
当时姐姐其实是初次怀孕,姐夫在庭前舞剑给她看,她站在一旁,望着姐夫的眼睛里,也像是装满了星星。
那时他就知道,他这个傻姐姐,最终还是爱上了这个侠客。
疯疯癫癫的姐姐,因为脾气大而出名,不是什么好名声。拖到十九而未嫁,也是有着怀抱书册、孤独终老的意思,谁想和退了婚的柳屺反而相配了呢。
当时柳家为柳屺下聘姐姐时,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但是为这个人,还是值得一嫁的。
事实证明,柳屺真的是一心一意为姐姐好的,愈发宠得姐姐无法无天,脾气见长。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姐姐也开始逐渐收敛。当时以为是丢掉第一个孩子的缘故,完全没有想到这也是一种受制于人,又或一种保护。
眼前的人,是姐姐要保护的人,眼前的人,也是唯二的骨肉至亲之一。
眼前的人,不知走向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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薏苡依旧一个人快步潜行。
在薏苡眼里,清小益的母亲清霜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人有了牵挂和无牵无挂是不同的。
不是每个人都把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薏苡曾经也认为自己是。可惜她爱上了一个人,一切戛然而止。
如果有机会,薏苡当然会告诉他,她爱他。
她不喜欢被命运束缚,但是她爱这个受命运摆布的少年。
虽然他设计的危险与劫难总是被她一眼看破,但是她总是笑着经历这一段“坎坷”。他将这段感情当做生命最后的礼物,而她当作了全部。接吻的时候,总是有种美妙的愉悦感,她爱他,疯狂地爱他。
爱一个求而不得。
爱一个得到即弃。
前一世,她爱得精疲力尽,绝望之时,她还想再见他。
重生时,见到年幼的他,对她毫无感知的小柳凌逸,望着她的眼里只有好奇,她就想也许这是一个终结。
十年后,再见他,却已经是另一番风貌了。
学校并不是第一次相见。
在被噩梦缠绕了十年之后,陆薏苡对那次不经意的相遇很是在意。她以为再次相遇,无论阿凌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都不会大惊小怪。无论他是人是魔,都会坦然地接受,不能让眼神有一丝的退却。甚至懊悔不成熟的自己,上辈子怎么能轻轻松松地就挂了呢。
但薏苡唯一没想过的就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了躲闪。
“你……是谁?”与当年的纯粹透明不同,眼前的人刚毅无比,厚得仿佛一堵城墙,眼神却显得脆弱害怕,甚至后退后立即抽身离去。
这都让薏苡困惑。
这是新套路吗?
直到重新相见。
“薏苡,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我,我是柳凌逸。”
薏苡睁大了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跟我说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什么柳凌逸。”
“哦。”难掩的失落,但是抬起来的眼眸深亮,“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我们可以有许多别人难以有的话题。”
偏执掩藏在笑容下,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而且,没发现我们是很适合的人吗?我比任何人都配你。”
“适不适合我不知道,不过你上来就这么自恋真的好吗?”薏苡终于开口。
“哦,忘了,谦虚是一大美德。那么先从……朋友?我们做朋友。一般人至少需要七天才能成为真朋友,我们直接从赤诚相交的朋友做起怎么样?然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再升华一下,再然后……”
“……”信不信要不是你这张脸,我已经一拳打上去了。薏苡心里难以抵挡地吐槽着。不过莫名觉得这个建议很合理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们这样装作了朋友,绝对不是为了戏弄李民生而出现的,只是单纯时间隔得太久,好像忘了这层关系。
就像旧恋人久别重逢,回到当初的美好,想让相遇的美好持续得更久一点。
虽然总是忽略一些现实的东西。
比如,他们是以一种“对面不相识”的面目重新开始的;
比如,可能短暂的幸福之后,仍然重复着过去;
比如,永远望不到目的所在的父亲,依然注视一切;
比如,过去的他们不仅是恋人,还是一对新婚的夫妻……
过去的柳凌逸心情不好,会疯狂地接治病人;现在的柳纡荥心情不好,已经可以拿剑砍人。
过去的陆薏苡心情不好,会练一套剑法平心静气;现在的陆薏苡,已经可以直接挥拳砸人。
“莫城这种黑白两道都在管的治安,你们居然还敢半途劫道这位美女!”抽空吐槽一下,薏苡把下一个人的胳膊一扭,腰腹一踹,直接飞出五米远,拍拍手道,“美女你先走吧,我再教训教训他们。”
“那你自己小心啊。”姑娘虽然觉得这句话出口怪怪的,但是低头含胸快速溜掉,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哼。”薏苡见人走了,就松松手松松腿,靠近道,“姑奶奶的拳头硬不硬啊?”
这些人每人伤了一只眼,看着走过来的人面色很白,五官却朦朦胧胧打量不清,顿时吓得不轻。
这行事作风太像一个人了!
“白夜叉,你是白夜叉!”一个人大叫。
“知道就好。看来不是新来的,是再犯吧?”薏苡靠近那个人。
“不不不,女侠不是我,我绝对没有见过你!”这人哭丧道。
“嗯。”打了一顿心情很好,薏苡不计较这些小节,继续恶狠狠道,“听好了,这个村,隔壁那个村的女人都归我管。告诉你们,我的耳朵很灵的~我要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说你们不好,就不是打你们一拳了,把你们整个眼睛都扣掉!”
这些人也懒得辩驳她打的不止一拳,懒懒散散的。
“还有,还好只是调戏,谁要是敢欺负敢拐卖——把你们的头钉在渌江边上,身子悬在下面喂鱼!”薏苡又说。
这时一群人才齐齐打了个冷战。“不敢,绝对不敢……”声音更弱了。
“哼。”望着一地挡道的,薏苡提气一跃上墙,几个借力轻踏,已经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