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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葡萄美酒夜光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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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眠再一次遇见那老头是在去街南酒馆的路上,她眉头微微一蹙,不做理会的往前去。长胡子老头则一见她就笑,还从怀里摸了个精美的杯子递给她:“小丫头,上次未尝给你酒钱,这个杯子你收下罢。”
阿眠虽小,但不傻。这只杯子色泽纯正,纹路也顶好看,自己的半坛酒定是受不起的。她摇头:“我不能收。”
“不行,你不收我岂不是占了一个小丫头的便宜?”
阿眠思量了番:“你给我二十文便好。”
“不行。”老人忙摇头,见阿眠一脸疑惑,便胡扯道,“我没钱,只有这个杯子给你。”
既没钱又哪儿来这样好的杯子,不准是偷来的,她皱眉,颇有些鄙夷的看向他,顷刻继续迈步往前走。
老人察觉了她的眼神,忙跟着她解释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哎,给你说实话吧,老头我想收你做徒弟。”
阿眠闻言,道:“我是老苏家的人,自然只学老苏家的酿酒法子。”
呵,和她爹爹还真是一家人,愚蠢!没脑子!泥古不化!
他又缠了阿眠几日,在阿眠次次拒绝后,便消失了好几天,阿眠没见着他,倒舒了口气,她也不想让老人家难过。只是这口气舒了没几日,那人又上门来了,这次趁她去采莲子时来的,还是交给她那口杯子,往里面倒了些红色的液体,闻起来是酒味,却又有些不同。她端起杯子,嗅了嗅,有股幽香暗暗的钻进她的鼻孔,好香,又仔细的尝了一口,微微怔了怔,这酒……这是酒吗?倒不与苏记酒甘醇口感一致,带了些酸味,但又不酸,也还是甜的,有淡淡的果香味。
她嘻嘻笑了,问他:“这酒唤作甚么?”
老头瞪她:“怎不见你问我唤作甚么?”说来与她认识前后也有近两个月了,没见这丫头问过他姓甚。
“那我该唤你什么?”阿眠乖巧,如是问。
“你啊,叫我声师父便好。”
阿眠瘪嘴不作声。
老头见好就收,道:“你叫我余爷爷便好,这酒唤葡萄酒。”
“葡萄酒?可是葡萄酿制的?如何酿制?”阿眠偏头看他。
得,不管我叫师父还想问我要酿酒法子。
他便避重就轻的与她讲了从大宛国传来的葡萄酒,又讲这杯子该唤夜光杯,最是适合喝葡萄酒。
“为何叫夜光杯?夜里可会发光?”
他把装着葡萄酒的坛子送给她,叫她在夜里月光下饮上一杯便晓得为何叫夜光杯了。
那日小红找到阿眠时已经日落了,吓得小红见着她就哭了一场,要知道每年采莲时节,镇上总来许多商贩,还有人贩。她家小姐这般可人,要死被人贩抓了怎么办。
阿眠安抚了小红,只说见了一商户送酒过镇,去买了坛。小红见她手上抱的坛子便信了,又笑嘻嘻的接过去打道回府了。当夜,阿眠就倒了杯葡萄酒在夜光杯里,推窗在月光下看起来,那余爷爷果真没唬人,只见那杯中红酒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红光,通透晶莹,再尝一口,直教人放不下……
于是第二日她醒时已过了辰时。昨夜她可算是想仔细了,她要认他作师父,她晓得余爷爷定会在去酒馆的路上等她,便高高兴兴出了门,苏夫人蹙眉,这丫头今日怎没闹着吃东西。
后来,阿眠先斩后奏的认了个师父,气的苏老爹砸了碗,苏夫人使劲安抚了他,阿眠先后又去道了好几次歉,爹爹才放过她。苏盼,也就是阿眠姐姐,戳着她脑门问她不和爹爹说也罢,怎不告诉娘和她。
她只抱着苏盼撒娇,说她喜过头了,起床便去拜了师,苏夫人也只是捏她鼻子,教她以后多听爹爹的话,切莫再惹他生气了。
阿眠在师父的教导下,长进了不少,学到了不少新酒的酿制法,只是他这个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几月才见得一次,待她十四岁时,突然交给她一本酒集子,道:“师父以后怕是来不了了。”
那时候苏夫人患病去了才不久,姐姐也出嫁一年多了,她一听这话眼圈便红了:“师父可是也要去天上了?”
余老头闻言一个爆栗敲她脑门上,她晓得姑娘是想歪了,道:“师父年纪大了,家里人都不许师父跑南跑北的了。”
她睁大眸子:“那师父住在何处?往后徒儿来找你。”
他笑了笑,捏了捏眉心,把配在腰间的玉佩交与她,道:“往后你要是到了京城,找一家云来楼,把这个给掌柜的看,你就见得着师父了。”
“好。”
“师父教你酿的这些酒你得好好酿,交个你的那本酒集子上的酒你也得学,往后来京城师父可是要考的。”
“徒儿省得了。”
“后边还附着了一些菜品的做法,你想学也能学着做,味道要比省城里春风楼里的酒菜还要好吃。”
“真的?”阿眠听道吃食,又有些欢喜了。
“师父哪儿能骗你?还有那酒你想酿就酿、想卖就卖,别管你那顽固爹。”
“……”
从那后,阿眠便有一个大愿望,她要去京城。从那年起就尝试酿了葡萄酒、菊花酒等等,菊花酒容易,只用将每年秋季采的菊花、糯米加进酒浆中酿制,只是用的井水水质需得好,方才出的来好酒。只是那葡萄酒,从十三岁起酿,每年葡萄熟时都酿,到今年她也没酿好,总有些丧气。
阿眠悠悠的叹了口气,看着铁柱抱着酒坛子,作势接过来,在坛口嗅了嗅问他:“可是前些年的菊花酒?”
“是了,外间来了酒馆的小二,说是县令家要坛子菊花酒,店里没了。”
阿眠笑,爹爹总不让她酿那些古怪的酒,倒是卖的挺积极,果然像外面人说的那般,无奸不商啊。
“阿眠,又去酒馆啊?”问话的是街南的许大娘,卖胭脂的。
“嗯。”
“阿眠,去给爹送酒啊?”这一个又是街南的黄大娘,卖木雕的。
“不,这是给县令送。”阿眠骄傲。
阿眠身后抱着坛子的小二险些跌了,小姐哟,县令这不还没买吗,怎么就成了给县令送。
她没察觉她说了这话时,木雕摊子前正握着一个木头兔子把玩的少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走远的小姑娘。他怎么不知道县令又买酒了,看来爹酒瘾又犯了,瞧他回去不告诉娘。
黄大娘听了这话也无甚反应,倒是阿眠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她这摊子前蹲着的可不就是县令家的少爷吗?心道……县令家的这位少爷可是模样俊的很,只是听说不爱读书,可和阿眠站一起也是登对的一对妙人欸,这么想着,瞅了眼斜对面买胭脂的许大妈,她可是晓得对方安的什么心,就想把阿眠讨回去给他儿子当媳妇罢,就他儿子那模样……想着,黄大娘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来,刚巧让许大娘看见了,街头又是一阵“热闹”。
这头阿眠却不晓得身后的热闹,与小二回了店里,那县令家的家丁还候着,乐滋滋的交了钱报了酒跑了。
“阿兄呢?”阿眠问一个小二。
“小姐来前不久出去了,也没给小的说去哪儿。”
阿眠琢磨着,眼下爹爹哥哥都不在店里,刚巧身上带了银两,不如去鸿途馆吃点甚么罢。
阿眠觉得生平有两大乐事,一不说便是酿美酒喝美酒,二则是大吃大喝。好似都与吃食有关,想着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好似又胖了些,比高婉儿还胖,她有些不高兴。
高婉儿是鸿途馆店家的女儿,阿眠与她见过几次,听街坊说她和胡二全订了亲,还听说她爹爹原本是要把自己许给那胡二全的,还好被高婉儿她爹抢了先,想到这里她又高兴了,又开开心心的去了鸿途馆。
她叫小二送她去二楼人少的地方,小二大概是晓得些两家老板间的恩怨,猜出来她说这话的意思,便引她来了二楼的角落,阿眠又点了心心念念了许久桂花鱼和栗子糕,又问小二可还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的掌勺师父可是省城来的,他做的全是好吃的。”
“那你说几个名字与我听吧。”
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就郎朗道:“这位小姐可听好嘞,我们掌勺师父会做红烧豆腐、莲蓬豆腐、杏仁豆腐、七珍豆腐、滑溜鹌鹑、清炸鹌鹑、宫保鹌鹑……”
“你家掌勺师父可是只会做豆腐和鹌鹑?”
“哟,这位小姐你可真说对了。”
“……”
小二觉得有些闷,将搭在肩上的抹布取开,道:“顺着小姐的话开、开个玩笑罢了,别的也会,甚么都会。”
“……”
“我就要桂花鱼和栗子糕,再加一个小豆腐。”
“好嘞,客官可需甚么酒?”
“可有桑落酒?可有葡萄酒?”
小二更闷了:“客官打趣了,你说的这些小店都没有……”
哼,当然没有,阿眠骄傲。如果爹爹和阿兄在定会夸她,只是爹爹和阿兄一知道她在鸿途馆吃饭就会生气,还是不说的罢。
正想着,听见几个男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其中有一位的声音,嗯……颇为耳熟啊。
于是偏头看往楼梯,四个少年的背影赫然出现,阿眠睁大眼,嗯?这不是与老爹一起愤慨鸿途馆的阿兄吗?正惊讶着,四人也朝这边角落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