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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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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进宫领赏之日,好似一条分界线一般。在那日之后,秦府的氛围突然变得极其紧张,整府的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会发生什么似得。
一直借故推脱不理朝政的秦固新开始上朝做事,一来便先将出兵北地提上了日程,朝中这些日子为了此事吵得沸沸扬扬。
自陛下登基以后,朝中大臣皆被换成了主和派,都主张壬丰从宫中寻个适龄的公主嫁了,再赔上些丰厚的嫁妆,以万两黄金为嫁,再许之以万担粮食,将那夷族安抚住再论其他。至于身处北地的百姓们如何过冬,并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
前些年,秦固新虽也有意暂避陛下锋芒,但到底是不忍北地百姓太过苦寒,因而年年都会力主出兵。若是出了兵,百姓们的生活会好过得多;若是没出兵,他会等夷族退去之后再拨款给北地让他们下放给各个百姓,年年如此。
去年却有所不同。
约莫是去年年末之时,陛下加紧了收权的步伐,而此时秦固新莫名其妙地得了重病不得不卧病在床,无力再同陛下抗衡。十年前留下的旧臣,全部都慢慢地被陛下铲除,当年的变故已无几人知晓。这加重了秦固新的病情。
太傅乃忠义之士,顾念秦家为壬丰效力多年,有意将自家女儿许配于秦尹青,免得等秦固新故去之后其余人士被自家族亲、外朝官宦欺辱,却被皇帝得了消息。陛下也果敢得紧,连夜让钦天监观测天象,将秦尹青给丢去临寻寻找天命之人。
这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那时,北地之事,秦固新有心而无力。
因而去岁北地百姓民不聊生痛苦不堪,年后北地官员递交了折子,言说年景不好请求削减税收,这折子也早已没了痕迹,不过那段时日未曾有银子出过库,更无一封折子传往北地。
之后秦尹青去临寻寻找天命之人,而秦固新的病情也略有好转,但到底是不能太过操劳,便索性装作重病在家,卸了陛下的警惕之心,在私底下筹谋着。
秦固新上朝的第一天,便旧事重提,将去岁北地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掀了个底朝天。又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北地贫苦百姓,那人带着万人血书呈上御前,引得陛下震怒,言说必要出兵将夷族讨伐个干干净净!
至于这削减税收的折子,却已无人关心了。
重归入朝的第一日便打了一个大胜仗,至少今岁北地百姓总归是不会受苦的。他将那从北地带来的百姓送到秦府,安置妥当之后,才去院里寻钱静依。
方一踏入院落,便听到钱静依同儿子儿媳说话的声音。
秦固新凝重的神情略有松懈,进了屋将厚重的披风放下,坐在室内火盆边,静看着三人。
“父亲今日是病好之后第一次上朝,如何?”秦尹青拿着火钳子翻着火盆里的银花炭,小声问道。
秦固新看了两眼一旁的女眷,才说道:“为父准备数月,有备而来,岂有不胜之理?”
秦尹青放下火钳,拉着虞司晴的手拽在手心里,小心地揉搓着:“父亲果敢有力,自然大获全胜。不过,这之后还有一场硬仗。”
“出兵一事,朝廷虽已同意。不过朝中去年可堪大用的老将被罢官的罢官、病重的病重,还有些告老还乡的,一尽将军已去其六,余下的几位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
“更何况,这摆明了送兵权的差事,太子和二皇子可还有得争呢。”秦尹青淡淡地下了结论。
秦固新笑着道:“这是自然,不过此事你无需担心。为父好歹也是随着先皇后出过征的人,带兵打仗虽不是长处,但也比现下京中那几位强得多。”
秦尹青一笑,不再搭话。
噼里啪啦的木炭声在室内响着,暖和得紧。这越是暖和,人心便越是放松,不免少了些防备,防备少了便容易犯起冬困,虞司晴的头一点一点得,几乎要靠在了秦尹青的肩膀上。
没等虞司晴彻底闭上眼睛睡过去,便听到了秦尹青的声音:“可要把你的弟弟接过来?”
实在是太过困倦,虞司晴尚未听清楚,只迷迷茫茫地从嘴里溢出一声:“嗯?”
秦尹青瞧着虞司晴迷茫的小脸,颇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可要把你的弟弟接过来在京中的书塾念书?”
弟弟?
虞司晴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知晓如今二位长辈都在,她不能太过慌张,总会失了体统,但是虞世杰是她的弟弟,更会从侧面映出她的身份,她不能淡然以对。
“你查我?”虞司晴微微眯了眼睛,声音蓦地扬了起来。短短三字,一波三折,从愤怒到震惊又到最终尾音上的哽咽,可谓是彰显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秦府是没有消息网络的,因此才一直没有查虞司晴的来历,但是前些日子看花灯之时他知晓了那个名字,那便说不得要去查探一番了。
正巧当时二皇子让他同另一个掌管消息的下属通信息,便托了那人去查虞司晴的来历,直到昨日去了二皇子府才收到讯息,倒是没有同那个名字有关的消息,不过却让他才知晓原来虞司晴尚有一个弟弟,便说不得要关心一番。
孰料,竟惹得虞司晴这般慌张。
在座的三人都是人精,自然都看出虞司晴的不平静。
钱静依也是极为妥帖的人,当即便拉着秦固新站起身来:“已说了半日,想来是累了,便散了吧。”
听闻这话,秦尹青忙拉着虞司晴出了门。
虞司晴又慌又气,一来慌乱着怕秦尹青明白她的身份再给她一致命一击,二来又气秦尹青总是嘴上说的轻巧到底心里是不信她的,百种想法在心中交集着,直惹得虞司晴眼眶里盈着泪水。
出门之后,秦尹青一直注意着虞司晴,此时见虞司晴好似要哭的模样,又未曾哄过旁人,急得出了一手的汗。他忙将手心的汗在宽大的衣袖上擦了擦,去拽虞司晴的糯裙衣袖。
轻薄的丝纱在他的手心停留片刻便迅速离去,他更急了些,又素来不会哄人,伸出手直接将虞司晴抱在怀里,刻意趴在虞司晴的耳边低声说道:“乖,别气了。”
他往日只要这般同虞司晴说话,立马就能惹得虞司晴芳心大乱。今日见虞司晴实在是气得狠了,便又用了这招,想着先将人哄好了,再慢慢细说此事。
可不曾想,往日一被他在耳边吹气便弄得娇笑连连的人今日竟毫不理会这招,直接将他一把推开,寒冷的目光使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虞司晴只看了一眼秦尹青便转身离去,临离开时还狠狠跺了跺脚发泄了一番怒气。
秦尹青被虞司晴的眼神伤得有些厉害,不过他知晓虞司晴已经生气,便更不敢胡乱作为,更不敢转头就走,生怕回头虞司晴再不理他了,只得一步一徇地跟在虞司晴身后。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一路又去了书房。
虞司晴坐到美人榻上,扭头极不舒适地瞥了一眼秦尹青,又转头让底下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又回头看着秦尹青,在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开口。
因着她现在并不知道秦尹青知不知晓她就是段婉姗,因而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措辞,只得沉默着。
而这才秦尹青看来便是虞司晴愤怒到说不出话来,不免更加慌张,他念着虞司晴平日里最爱吃南方的核桃,书房里也一向会放一些,方便虞司晴食用,忙去四处翻找着。
虞司晴只看着在书房内打转的秦尹青,一时之间被吸去了注意力,竟完全不能琢磨说辞了,便索性放弃琢磨,倒要看看秦尹青要做什么。
左右翻找了好一番,秦尹青手中才捧着一个白玉果盘走过来,盘上放着小山一样的核桃肉,剥得细致完整,一粒一粒如同工艺品一般。
虞司晴疑惑地抬眸看向秦尹青,更加不懂秦尹青的想法了。
“你素来爱吃核桃,不如先用些核桃,总不能气坏了身子。”秦尹青小心翼翼地将果盘放在美人榻的旁边,两只眼睛谨慎地看一眼虞司晴又迅速移开目光,生怕会被虞司晴斥责。
看着秦尹青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虞司晴想起了当日秦尹青还在装疯卖傻的时候,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好似她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中宝、含在嘴里的舌尖人。
心蓦地就软了下来,左右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他是她的丈夫、又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又何必苦苦瞒着骗着呢?
有那么一瞬间,虞司晴恨不得将所有事情全都告诉秦尹青,也免得再让秦尹青费尽心机地去查。
虞司晴看了一眼果盘,红着脸撇着秦尹青,娇柔地抬起手来:“手疼,不想动。”
秦尹青颇为慌乱,忙抓起虞司晴的手,捧在手心,小心地揉着:“怎么突然疼了?”
笨蛋!
虞司晴暗想,又小声地说一句:“我想吃核桃。”
秦尹青一愣,又狂喜地从果盘里拿出一颗饱满的核桃小心翼翼地喂到虞司晴的嘴里:“好吃么?”
“好吃。”殷红的脸颊极是诱人。
秦尹青没忍住,低头在脸颊上吻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