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可知卿心》萧由梨

18、第十八章

　　是夜。

　　风起云动，树摇影移，辗转不能成眠。

　　有寒风透过窗隙渗了进来，我起身披了件狐裘来到窗边，抬头见到了环着一圈光晕的满月。

　　又到十五了么？

　　忽然，紧扣窗棂的手停在了原处。

　　对面的树上，玄色长衫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还来不及反应，玄色的身影在摇动的树枝间挺身而起，如一只风中起舞的翩迁蝴蝶，御风飞进我的窗前。

　　那双墨黑的双瞳和带着微笑的薄唇有着我日夜思念的熟悉。

　　“凤……凤陌？”我颤抖着声音。

　　“伊伊。”凤陌的眼里浮现出难以自制的欣喜，他握住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还未等到我发问，又有四人出现在房里。

　　“小姐。”影岚迅速来到我身边，红着眼眶上下打量我。

　　“影岚，你们怎么来了？”

　　“宫主得到消息，说小姐在这里，我们便同宫主一起前来接小姐回去。”影岚解释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很不安。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任景看了我一眼，脸上有淡淡的担忧，他对凤陌说道：“宫主，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凤陌点头，然后轻声对我说：“珈伊，我们走。”

　　我欣然地点头，忽然，我想起阮琪最后一次毒还没解，于是说道：“等我一下。”

　　凤陌没有多问，径直松开了我的手，我来到桌案前，将药方写了下来，然后用纸镇压住。

　　“好了，我们走吧。”我走上前握住凤陌的手，因为我的动作，凤陌眉宇间有淡淡的笑意。

　　刚走出房门，只见任景忽然沉声喝道：“诸位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

　　我暗惊，须臾之间，数十条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将我们团团围住。

　　定睛一看，竟又是沈雅珏！

　　“沈雅珏，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忍不住怒吼。

　　沈雅珏瞥了我一眼，冷声道：“我来寻我出走的未婚妻。”

　　任景听后冷哼：“沈楼主，你分明是早已知晓珈伊小姐的行踪，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任景的话让我吃惊不已，沈雅珏竟早已知道我的踪迹？那他为何要等到如今才来……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猛地抬头看向凤陌。

　　“可是他们又以我作饵引你现身？”

　　凤陌低头看了我一眼，轻声回答：“我本来就在寻你。”

　　没有否认，便就是如此了。

　　没想到，我竟然又一次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想必颜月泽应该也在吧，若是没有他，沈雅珏又怎么可以找到我？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们所安排好的？

　　转头看向沈雅珏，我冷声道：“我不会跟你走。”

　　沈雅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沉声说道：“你非跟我走不可。”

　　凤陌听后眼神微变，声音缓而沉，却另有一番震慑力：“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带走珈伊。”

　　说着，他便揽着我的腰，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沈雅珏喝道。

　　说罢，他那边的人都亮出了武器。

　　“影岚，护好小姐。”

　　凤陌话音一落，便抽出雪刃直接袭向沈雅珏，任景，罗言和莫锦也纷纷上前同沈雅珏带来的人动起手来。

　　片刻之后，忽然又有一批人出现，此时沈雅珏已经屈于弱势，见到来人，却精神大振：“月泽，还不帮忙。”

　　颜月泽？！

　　我迅速转头，果然，是颜月泽！

　　“小姐，小心！”

　　影岚的声音传来，我猛然一惊，迅速躲开面前那人挥来的剑，余光一扫，我发现那人竟是昨日在茶楼看见的女子。

　　“凤陌的功力可都恢复了？” 趁着间隙，我轻声问道。

　　“小姐……”

　　挥动影岚刚刚递给我的长剑，将涌上前的人击退，我看了影岚一眼，低声吼道：“到底恢复了没？”

　　“没有，宫主上次在运功疗伤时有人偷袭，宫主不慎走火入魔，功力大减。”影岚迅速回答道。

　　这时，从院子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火光，大概是任子君他们听到了动静。

　　果然，我听到阮琪的声音。

　　“姐姐！”

　　转头一看，阮琪竟然径直向我跑来，我大惊，吼道：“小琪，快回房去！”

　　只见一个男子听到我的喊声，迅速向阮琪跑去。

　　我想过去却被人缠住脱不了身，这时，任子君也赶了过来，看见阮琪有危险，他大吼：“沈雅珏，小心琪琪！”

　　任子君的话让我瞬间失神，他……他竟然知道沈雅珏？

　　一切的一切在这个时候都串联了起来，原来，我早就在别人的局中而不自知，我转过头，看着阮琪：“小琪，原来你也是……”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想起初遇时，阮琪站在桥上，在朦胧的月光里，他笑着说姐姐你好勇敢啊。

　　这一切，竟都是假的么？

　　阮琪看着我，眼神慌乱：“姐姐，姐姐怎么了？”

　　我转开头，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珈伊！”

　　还来不及反应，凤陌已经一把将我抱住，回过神，我才发现他的玄色长衫上竟已染满了点点血迹。

　　“凤陌！”我惊呼，目光穿过凤陌的肩，我看见颜月泽手中的剑没入了他的身体。

　　颜月泽，你竟要向我动手么？

　　长剑拔出，依然有些温热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上，凤陌的身体开始慢慢失温。

　　“宫主。”

　　任景四人迅速围到我和凤陌身边，我看见他们身上也带了不少伤。

　　众人见凤陌受伤，似乎都兴奋起来，吼叫着朝我们奔来，我将凤陌交到任景手中，伸手将固定住长发的发簪拔下，用力一挥，一道银浪便出现。

　　现在在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那就是凤陌受伤了，凤陌为了我而受伤了！

　　飞身上前，我迅速挥动手中的陌珈，感觉源源不断的热力在身上各处窜动，温热的鲜血不断溅到我的身上，发上，可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眼睛里只是一片血红，耳边不断传来的惊呼声和求饶声刺激着我，使得我迫不及待地要享受这杀戮的快感！

　　忽然，一个男子冲到了我面前，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他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来不及多想，我已经收回陌珈向他挥去……

　　“伊伊！”

　　一句“伊伊”让我猛然收手，他是谁？

　　男子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伊伊，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我直直地望着他，慢慢的，眼前的血红色开始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澄澈透明，光华流转的紫眸。

　　“伊伊，没事了，都结束了……”

　　终于，我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凤陌！

　　喉咙传来一阵腥甜，我感觉有液体不断从口中溢出，天地突然暗下来，心口骤然收紧，但是不痛，一点也不痛，只是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什么都被掏空了一般。

　　我听见了凤陌的惊呼，我半睁着眼睛看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看到了他冷静全无的慌张，我听见他一遍一遍的喊我的名字……

　　“伊伊，伊伊，睁开眼睛看着我，伊伊……”

　　我很想告诉他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张开嘴，却只是不停地呕着血。

　　忽然，从我背心传来一股温暖的气流，慢慢的，意识开始重新恢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凤陌见我睁开眼，脸上有着狂喜的表情：“伊伊，你看得到我吗？”

　　我点了点头，轻声唤道：“凤陌。”

　　这时，凤陌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身体却摇摇欲坠，我急忙扶住他，放眼望去，现在的院子里，是一大片一大片刺目的血色，而我的身上，也染满了鲜血，一头长发因为没了发簪的固定，披散在身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为什么？

　　忽然，我脑海里浮现那日梦到的场景，发现那场景竟和现在一模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

　　我心里大惊，急忙往凤陌身后望去，果然，和梦境里一样，在他身后，负手站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光华流转的面容，似笑非笑的表情，身穿一袭白底箭袖、用青线绣着云绣的长袍，头戴金丝冠，腰带挂上绿翡翠佩饰，此外别无饰物，可周身上下却贵气逼人。

　　我这才明白，那日并不是做梦，而是在预知今日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