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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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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
文武百官齐立于高堂之下,面色肃然。
“启禀皇上,边塞之地频频有蛮人来犯,给边疆百姓造成了极大困扰。当派兵立即前往边塞,以佑边疆百姓安居乐业。”
顾倾安身着华服,刘海有些凌乱的散落在额前,三丈青丝高束于脑后,微微倾身。
静默片刻,颜修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顾倾安,出列。
“皇上,顾丞所言不无道理,但考虑有失周到。若派兵前往边塞,一旦开战,于边疆百姓而言,将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嗯……颜爱卿所言甚是,那么依爱卿所见,可有何万全之策?”
抬眼望去,但见一俊秀男子端坐于龙椅之上,他微微扶额,陷入深思。
颜修又朝着顾倾安投去深沉一瞥,见后者愤愤地盯着自己,他勾唇,道:
“据臣所闻,琵琶公主与边塞首领两情相悦,且已私定终身。何不借此成人之美。”
颜修面上并无太大情绪,却是顾倾安急急出列:
“荒唐!琵琶公主可是圣上掌中至宝,谁人不知!圣上岂会……”
“顾爱卿稍安勿躁。”段翎眼带安抚的看了眼顾倾安,虽不想否决他的提议,但在万民生计前,理性不得不占上风。
“琵琶也曾向朕提过此事,待朕再考虑考虑。无事便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一日。
“启奏皇上,华北地带突发蝗灾,百姓民不聊生。”顿了顿,颜修又道:“依臣所见,当开放国库及附近粮仓救济百姓,以解燃眉之急。”
“但当今国库亏空,不久前江南的洪灾已耗费了太多的财资物资。臣以为,应适当增加富足地区的赋税,充实国库。”
“自古轻徭薄赋才能长治久安。”颜修淡淡反驳。
“但若只是对于富足地区……”
“富足地区也有穷困百姓。历代因赋税过重而迫死农民的事例比比皆是,顾丞事务繁多,难免有疏漏之处,但切莫因此考虑失了周到。”
“颜兄教训的是。”
顾倾安微微低头,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眼中的不甘,他暗自握拳。
颜修,呵。
“好了好了,顾爱卿也是为民心切,你们就不要再争了。一切就按颜爱卿所说的去办,但愿为时不晚。”段翎见顾倾安低垂着头,想是受了打击,心下不忍,于是出言相劝。但颜修所提之议,却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以手扶额,突然心生一股无力之感。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殿外,顾倾安寻了颜修挺拔的身影便追了上去。站定,刚想嘲讽一番,对方却先开了口:
“顾丞,刚在大殿之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颜兄哪里的话,都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何况颜兄教训的极是。细细想来,还真是欠了妥当。”
颜修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顾倾安见颜修就这样走了,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便急忙去扯颜修的袖子。后者停下脚步转身,面带惑色的看向他。
“顾丞可还有事?”
“嗯……听闻颜兄已近而立之年却仍未婚配,不知……”是否有什么隐疾。
顾倾安略一沉吟,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要真得罪了颜修,日后他在朝堂上可就要步步维艰了。与其多一个敌人,还不如交这个朋友。
“哦?”颜修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顾倾安也笑,“玩笑罢了,”见颜修面上并无太大喜怒,又道:“说出来也不怕颜兄笑话,舍妹不才,近日不知从何处听与断袖一词。天下之大,竟还有此等癖好,岂不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笑望着颜修,静待其表态,后者却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
“颜兄?”
“或许是身不由已呢。”
淡淡的抛下这句话,颜修转身就走,清风拂过,袖影轻翻,唯留空气中那抹淡淡檀香。
顾倾安怔愣在原地,颜修淡淡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身不由已……吗?”
此后的几天,大殿上的颜修都异常安静。顾倾安所上呈的奏折与议案,除了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会淡淡反驳外,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境况本该是顾倾安最想要的,但不知是为了什么,每每望着颜修那冷漠而毫无波澜的眸子,他都会感觉缺了些什么。
算算日子,他与颜修共同在朝堂上任职竟也有三年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互相看着对方一步步走上今时今日的地位,虽不说朝夕相对,可他倒是习惯了和颜修斗法的日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顾倾安嗤笑一声,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没人和自己作对最好,他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了一个月,颜修依旧维持着他淡漠不关己的状态,却在顾倾安心底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涟漪逐渐扩散,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令顾倾安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慌。
“砰——”顾倾安猛然将瓷杯扫落在地,他的心里很乱,由此生出的烦躁之感更是要将他吞噬。他不知道他到底在烦些什么,更无处排遣,只有拿眼前的杯子泄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躁动不安的内心稍稍平静下来。
刚刚密探来报,说是颜修和穆家的大公子煮茶共饮,谈天说地,观棋赏花,好不快活!全然不是白日见到自己时那副冷漠淡然的样子。
可他竟然,竟然会因此感到愤怒,甚至记恨上穆家大公子,并在心底不住的拿自己与其相比较,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是哪点不如。
这样全然陌生的自己让他感到心惊,更是为这突生的情绪感到害怕。
他以手扶额,理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日退朝,段翎待文武百官都退下后才出声,叫落在最后的顾倾安和颜修到他殿中一聚。他微微垂眸,将眼中的光芒遮去。
这些日子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端倪段翎不是没有看到,并且出于私心,他也希望顾倾安和颜修能够离的远些。可他们毕竟分任左右丞相这一要职,这么僵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皇上今日可真是雅兴。”顾倾安抿一口茶,明明是在和段翎对话,眼睛却不时望向颜修,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却引得一旁看着他的段翎微眯了眸子。
“闲来无事罢了。倒是颜爱卿,你这成日闷不吭声的,便是不给朕这个面子。”
“微臣不敢。”颜修垂下眼帘低低应和一声,双手握着杯沿细细摩擦端详,硬是没有抬起头来看顾倾安一眼。
段翎还想开口,却有太监送来急报,无奈下他唯有先去处理公务,也给他们二人留下点空间。毕竟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是说不出口的。
“罢了罢了,二位爱卿自便,朕去去就来。”说罢他带走了太监,撤去屋内的侍从。
殿内瞬间只剩下颜顾二人,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颜修似乎早已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去,修长的手指静静把玩手中的杯子,双眼无波地盯着某一处,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沉默四处蔓延,嚣张的吞噬着早已稀薄的空气,令人即使连呼吸都感到困难。顾倾安握紧杯盏,想要打破这份沉寂,可以他和颜修三年来这点浅薄的交情,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思虑片刻,他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
“你为何在朝堂上处处与我作对?”
颜修的视线终是离开了杯盏,他正视顾倾安,那宛如看陌生人的目光让顾倾安心惊,只听得他薄凉的嗓音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鼓膜。
“顾承多虑了,都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就是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顾倾安愤然起身,“三年来你让我当众出了多少丑?我的议案又有多少是因为你被驳回?如果你是就事论事……那近一个月对我不理不睬你又作何解释!”
顾倾安说完后才猛的僵住,他刚刚……是想说对我的议案不理不睬……
颜修不语,他缓缓站起身,在顾倾安紧张的视线下突然倾身将他压在桌上,朱唇微启,“若我有断袖之癖?”
“什……什么?”顾倾安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表情落在颜修的眼中便是强烈的排斥与无法接受。
顾倾安还在愣神,颜修却早已松开了他,一拂衣袖大步向外走去,不曾回头。
屋外,段翎待颜修走后才自树后步出,眸色深深的望着颜修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讽笑。
好你个颜修,朕的人都敢抢。
而上了轿子的颜修闭了眼靠着轿壁,随着轿子的前行颠簸晃荡,满脸倦容。
黑暗中顾倾安的脸又一次自脑海中闪过,他苦涩一笑。明明自上次他那么厌弃而震惊的将断袖之癖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明明下定决心要离他远些,可刚刚竟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的试探于他。
他自嘲一笑,颜修啊颜修,你何时变得这么冲动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