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狐7 ...
-
7
月色皎皎，树影婆娑，车声辚辚，脚步窸窣。獾郎拉着林夕的手，跟在大哥、二哥的后面，家仆赶着车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既进了村，也就不着急了。兄弟几人都愿意下车走走，活动活动。
林夕仰脸，微眯着眼，迎着溶溶月色，深吸慢呼，好像要把月色吸到肺腑里。獾郎学着林夕深吸慢呼，跟上林夕的频率后，一会儿竟然觉得自己和天地合在一起，要融化到月夜里去了。
二哥回头，看俩人陶醉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到，“獾郎，林夕，看着路。”
大哥回头扫了一眼，自顾自地走路，他猜不出祖母和父母亲是怎么想的，这林夕看起来是和妹妹一样的女孩子呀，只有自己这两个粗心的、还没开窍的弟弟看不出来吧。为什么要当成男孩子放到弟弟身边，真是命格的原因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父亲竟然相信命格这样事儿？！
不过看彭家孩子在自家这么久，也没请医延药。再想想彭家前些日子过来看孩子，见林夕活的好好的，送的那么多致谢礼物，看来是真把命格的事情当成一回事了。想那彭家也是世代读书的，不是任意妄为的人家。
大哥想着想着，也对命格的事情怀疑起来了。若真没影响，合婚的时候应该也不会那么看重八字了。或许自己应该在《易》上多下些功夫？不，还是不要了，还是全力准备取解试，出孝后好一次通过，最好能一次就考上进士……
父亲可是二十二岁就中了进士的。
兄弟几人踏着月色，来到吴家门前。赶车的家仆叩响吴家的大门，很快有门房回应，出来迎接兄弟几人。因前些日子吴家人去临川探望生产的吴氏，带了消息回来，说王家的三个大些的儿子，还有彭家的次孙，要到金溪的学堂来读书，因此吴家早早就有了准备。当门房接了兄弟几人进来，吴蕃和吴蒙就迎了过来。
吴蕃和吴蒙兄弟二人与王家兄弟年龄相仿佛，因是吴氏的堂弟，王家兄弟依礼拜见舅舅。因夜色已深，吴蕃和吴蒙送兄弟几人到早备好的客院安置，有打发女使送了点心、热汤，兄弟几人吃了宵夜，洗漱，分别安置了。
这吴氏是在五代纷乱之际迁到金溪的，现在是当地望族，不仅经世有方，也是一个具有浓郁诗书氛围的大家族，内外族的人丁众多。獾郎的曾外祖父吴德钧、吴英为兄弟二人，吴德钧在宋初的时候，就官至屯田员外郎，吴英是五代时候的进士，官至殿中丞。吴德钧的长子吴敏是992年中的进士；吴畋，也就是獾郎的外祖父未出仕，吴德钧继室崔氏生一女，嫁与曾巩父亲曾易占。吴敏原配谢氏和王家兄弟的祖母谢氏是堂姐妹，生有长子吴芮，1024年中了进士（王安石之岳父），次子吴蕡恩荫出仕。三子吴蕃和四子吴蒙是吴敏继妻曾氏所出，现在金溪老家。王家兄弟来金溪就是要跟着外祖吴畋，与吴蕃、吴蒙一起读书的。
翌日晨，吴蕃和吴蒙早早来到客院，四人已收拾好了，就带他们去内院见长辈，獾郎的外祖父母。
獾郎的外祖父吴畋，虽未出仕，但也是知识渊博之人，而外祖母黄氏素喜史书，阴阳数术学，也是颇有学识。
吴蒙进了内堂就俯身行礼，“给叔叔、婶娘问安，叔叔看侄儿带了谁来？”
王家兄弟从吴番、吴蒙身后走出来，跪倒在地给吴畋和黄氏行礼，口称“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吴畋和黄氏是头次见到外孙獾郎，而大哥、二哥倒是有见过。虽然女儿吴氏把大哥、二哥当自己儿子一样，这见了獾郎，到底还是不同。吴畋和黄氏夫妻二人非常高兴，赶紧让他们起来。吴畋问起王家情境，大哥一一答了，而黄氏就拉着獾郎和林夕看个不够，摸摸獾郎壮实的身子，又摸摸林夕单薄的臂膀，眼里万分怜悯。对大哥几人说道：“你们在这里就和在家一样，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说给外祖母。”又吩咐吴番和吴蒙，“你俩是做舅舅的，虽大哥略长一点，在我们家，你们也要照顾好外甥们。”
吴蕃和吴蒙连声应了。
吴畋又挨个详细问每人的学习进度，问到林夕时候，林夕笑着回复，“吴外祖，阿夕跟着獾郎听课就好，将来不出仕的。”
吴畋理解地点头，“小小的年纪读了这么些书，也是不容易，能自己想开就好。”
黄氏留了二个侄子和外孙子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吴畋带着几人去了读书堂。
吴家读书堂自家子侄众多，吴畋倒不因血缘的远近有所偏颇，只把学习进度差不多的吴蕃和吴蒙和王家三兄弟放在一起教学。那吴蕃和二哥年龄相仿，与大哥性子相近，若没有二哥说话，二人能相对读书一天，也无一句话说。而吴蒙只大了獾郎二岁，二人熟略之后，一起读书一起游玩，如果能忽略獾郎时时牵着的林夕，就是同胞的双生子也就是这样亲密了。
在吴家的读书堂，林夕第一次领略到了吴蕃这种立地书橱的人的风采。吴蕃读的书多，记得扎实，真真是称得起博闻强记的人，而他言辞间古风意味甚浓，谈及前世善恶，其国家存亡治乱成败所有，都有独特的观点和道理。每到吴蕃主持一个讲题的时候，林夕往往早早就催着獾郎快些，莫误了时辰。而大哥看林夕急急的样子，常与林夕玩笑，“獾郎，我们回去的时候，把林夕留给蕃舅舅这里吧。”
獾郎也很喜欢听吴蕃的讲解，很是钦佩吴蕃的，私下还和林夕说：“阿夕，我既往在韶州学堂，就常得先生夸赞读书好，有思想，也得同窗推崇博闻强记。和吴蕃舅舅比起来，真是萤虫与皓月啊。”
林夕就帮着獾郎收拾东西，“獾郎，按你现在这样的用功法，等你和吴家舅舅一样的年纪，你也就能和他一样了。”
獾郎摇头。“阿夕，蕃舅舅有好多的思想，我不会像他那样想的。”
林夕点头，“你说的是。你可以和他读的书一样多，和他记得一样好，但要是和他想的一样，又何须要有个你呢？你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獾郎愿意和林夕聊天，总有一种别人替代不了林夕的感觉。
而獾郎的外祖母，偶尔会叫了林夕过去，开始是额外给她加一些汤水点心等吃食，每每慈爱地说：“林夕啊，多吃点，慢慢就壮实了。”
一边给林夕加餐聊天，随便也就说些书本的内容。后来，发现林夕的数术比较好，常喊了林夕一起做题，也给林夕讲一些史学的九经之外的东西。林夕转述给獾郎，也常赞道：“獾郎，你外祖母不仅精研数术，这些史学的东西知道的也很多啊。”
獾郎就得意翘翘嘴角，偏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说：“我阿娘常说论史，我外祖母可以和外祖一起讨论，论及阴阳数术，外祖及就不能和外祖母相衡了。”
黄氏对大哥、二哥和自己的亲外孙一样地关心，常带了女使到他们住的院子来看。久而久之，林夕对獾郎说：“要不是知道娘子的年龄，断断不会有大哥这么大的儿子，绝想不到大哥和你不是一个阿娘呢。”
獾郎点头，“外人多不知我们不是一个阿娘的。为着我阿娘待大哥好，祖父母和我爹爹甚赞我阿娘的。”
“你大哥二哥待你们也好啊。”
“是呀，是呀。”
“獾郎，你嫉妒娘子对大哥、二哥比你好吗？”
“不会呀。我从记事就是大哥、二哥带着我学习、玩耍，都是很大了才知道，哥哥和我不是一个阿娘，不觉得有什么要嫉妒的。家赖长子啊，有哥哥在，顶了好多事儿呢。”
“獾郎，还是娘子教导的好，多少人家前妻的子女和继妻的子女，彼此看不上，斗得和仇人似的。像你家这样相处这么好的，真很少啊。”
獾郎点头，“也是外祖母教导的好。”
林夕又赞扬了黄氏一番，獾郎美美地享受林夕对黄氏和吴氏的赞美，然后越发地关心林夕不少冻着了等等。
初冬，金溪降了第一场雪，吴蒙和獾郎带着林夕绕湖观赏雪景。回来之后，獾郎和林夕无事，吴蒙倒是有些着凉了。
大哥特意叮嘱獾郎，“莫带林夕出去了。”
獾郎庆幸着凉的不是林夕，“阿夕，你莫和我们出去了。”
林夕装出一幅委屈的模样，獾郎无奈，“我也不出去了。”然后俩人每晚伙着吴蒙，不是听大哥讲课，就是听吴蕃讲课，都觉得打开了眼界，进步多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狐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