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玫瑰茶》陌雨沐

25、第二十二章

　　又一年，流岚毕业，手里拿着一纸文凭。
　　此时本该照应与父母的约定，寻找好体面的工作，但流岚孤注一掷地选择了千影原先的公司，将简历投递过去，且只投了这么一份，试图应聘一个与自己专业毫无关系的职位。
　　今天正是被通知过来面试的日子。
　　流岚匆匆进入公司，适逢谈书和往外走，一个照面，擦肩而过。然后流岚恍然意识到这是千影的大哥，立即转身叫住他：“谈总，谈书和？”
　　谈书和刷了工作牌，闸机的挡板已开，脚步硬生生停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他没认出流岚是谁，有些许疑惑道：“你好，请问有事吗？”
　　流岚赶紧解释：“我们两年前见过，当时我和千影一起的……”
　　谈书和依然满脸茫然地立在闸机旁边。
　　委实没有一点印象。他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一时没想起来再正常不过。可是眼前小姑娘提到千影，谈书和只好尽力缩小回忆搜寻的范围。
　　随后经过流岚提示饭店名称，他才稍微有点印象：“哦，是你！”
　　流岚缓缓地、礼貌地微笑。
　　只听谈书和继续说：“当时你直接拉着我弟弟——也就是千影——起身离开了，可惜我们没能聊上几句，不然我印象肯定更深。”
　　流岚笑容僵住，始觉百口莫辩，明明是千影拉她走的，但她根本没办法解释。
　　好在谈书和并没有刻意揪住这个细节，他急切地问：“你现在跟千影还有联系吗？”
　　流岚摇头，想简单说道几句，谈书和又扶着眼镜框自顾自道：“千影走得这么彻底，真是谁都不联系，好叫人伤心。”
　　流岚：“……”是的呢，赞同。
　　没问出千影相关信息，谈书和总算想起客套：“话说回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流岚：“我来面试。”
　　“啊，面试，这样，那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
　　“嗯，我们过去吧。”
　　“？？？”
　　跟着谈书和往公司里走，看他这么轻车熟路，流岚满腹疑虑，却只问道：“谈总，您今天不忙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何况，这公司本就是我们家的产业，我围观一下未来员工的面试情况总可以吧？”
　　最后一句本是反问句，谈书和却用疑问句的语气说出来，倒像真在提问题一般。
　　“当然可以……”流岚接道。
　　公司没有专门的面试室，面试借用了空闲未用的会议室。流岚和谈书和二人拉了椅子坐下没两分钟，面试人员走进来。由于不是集中招募，来面试的只有流岚一个，面试人员本以为是走过场的事，一进来看见大领导，脸色骤变，紧张起来，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然后跟流岚点头示意，坐下开始询问。
　　这位可是带资应聘啊，面试人员额头流汗。
　　于是就没什么好面试的了，既然带资应聘，考核重点放在流岚能胜任哪个职务。结果面试人员问了半天，发现眼前这小姑娘不仅专业没对口职位，相关工作经验也没有。
　　面试人员犯了难，虽然现在跨专业应聘的人也不少，自家公司也不说必须得揽络行业精英，但也没见谁跨专业有这么远的，一丁点儿相关知识都没学，这白纸一张的人招进来，培训也是麻烦。
　　谈书和拿起流岚简历翻看，忽然问：“流岚，你为什么跨专业找工作？”
　　流岚本想这是必答题，准备了一席官方客套地答语，但没成想最后问这个问题的人居然是千影的大哥谈书和，她一时没忍住回答了内心的想法：“因为千影。”
　　谈书和指尖一顿，抬头看她，她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刚准备要想些措辞来辩解两句，谈书和说：“我知道了。”
　　流岚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谈书和弯起嘴角：“你可愿意跟我学吗？我觉得以我的资历，至少还能教你些东西。”
　　这是，要帮她吗？
　　流岚立即起身鞠躬：“先谢谢谈总了。”
　　旁边面试人员看得一愣一愣，今天算是见识到带资应聘是怎样被优待的，咂舌几分，然后自以为非常识相地起身，跟大领导告辞并出了此室。
　　隔日起，流岚跟着谈书和工作，也算正式入职，这事儿同宿舍的姐妹知道已经在好几周后，登时在群里一阵嚷嚷，要流岚请客吃饭。流岚答应后舍友们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流岚的工作和专业没半点关系，一排询问的话语出现在对话框里，清一色问句，流岚对此只回答了四个字：“因为爱情。”
　　群里炸开锅似的求八卦，流岚微笑着关了对话框。她的爱情还没发芽就已经被掐掉了种，不会开花，更无法结果。
　　任职期间，流岚学东西很快，谈书和也非常有耐心，带她事无巨细地实践指导，逢事耳提面命。流岚后来才知一事，自千影走后，公司竟被谈书和接手，掌事权也归了他。
　　生活里，流岚依旧时不时去千影家清扫灰尘，后来因为千影家太大，她干脆搬过来住，每天只清扫一少部分，合计两周清扫完这套房子，然后循环往复。
　　一直没舍得盖布以挡灰，是因为流岚觉得，这房子本就没多少人气，盖了布就彻底冷清下来。如此只能增加劳动量。至于她自己独居的小屋，成月不打扫也没关系，她自己肯定不会嫌弃落灰。
　　时间洪流奔波不止，又到一年初夏，流岚工作期满一年。一日，谈书和突兀地说要把公司交给她单独打理。流岚惊得差点没站稳，趔趄一步，随即言语推辞之。但谈书和仿佛已决心如此。
　　“我名下可不止这一家公司，日常要务缠身。当时千影走得仓促，我不得已才接管这公司，原计划找到新任高级管理人员再卸任，没想到你来应聘，我就临时起意，赌了一把——千影的朋友，能力应该不会太差，所幸我赌赢了。一年的培训加考核期你顺利通过，这个公司的最高管理权我现在能放心交付给你。”
　　流岚揉着额侧的太阳穴缓解惊吓：“谈总，这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你别拿我寻乐子了。”
　　谈书和靠桌抱臂，悠闲姿态，说：“这个真不是玩笑话，我一开始就这样计划好了。”
　　流岚抬眼，还想抢救一下：“这件事情重大，事关一个公司未来的存活……”
　　“好了，别跟我讲道理，也别觉得自己胜任不了，嗯，你这算是在怀疑我的眼光？一年了，我已经清楚你的能力，没问题。再说，千影的公司交给你打点，也好过随意聘请一位只懂业绩的高管过来，这样浪费千影的心血。不能赚钱的公司存活不了，只知道赚钱的公司没有灵魂。
　　“至于别人的看法，他们不服憋着。嘿，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时间会证明一切，相信公司里的其他人也会逐渐认可你的能力。”谈书和安慰式拍拍流岚的肩膀，以示鼓励。
　　流岚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但约定条件。
　　“万一我搞砸了，你可得帮忙处理烂摊子。”
　　谈书和点头：“这没问题，毕竟公司是谈家资产，我也不至于眼睁看它亏得太多。”
　　流岚说：“还有我一些不确定的问题问出来时要及时提供参考解答来援助。”
　　谈书和开始敷衍：“嗯好的，我尽量能帮上的忙都会帮，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
　　流岚支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先这样吧，别的暂时没想到。”
　　正式接任新工作后，流岚昼夜勤奋，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营业额增长多少，单公司里温馨的气氛越来越浓，余存的员工好像初入世那般拥有着满腔热血憧憬前途。大家在愉快的环境里有条不紊地齐心协力发展着公司，虽然速度不快，发展却未停。
　　流岚当初决意来千影的公司时，肯定想不到今日能独当一面的场景。当时做这个决定还是冲动的成分多，她只是忘不了千影，想着这样能离千影近一些，等千影哪天回来，聊起来她能自豪地说自己不是门外汉，能帮他。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那股劲儿逐渐消散暗淡，对千影的怀念仿佛至多只余了记忆，流岚始终丝毫未悔。她想，做什么工作不是最重要，因为最后都将成事业生涯的一部分，一段记忆罢了，重要的是，趁年轻做自己想做的事，尝试多个可能，挖掘自己潜能，让自己不抱遗憾，这就是完满。而且很幸运她也有所成就，父母那里可以交差。现在，千影回不回来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流岚的工作是在为自己谋益。
　　流岚的父母非常宠流岚，小时候任她冲动，大了也依着她，最近已经在处理卸任收尾事宜。他们并不打算继续找工作，名底的钱暂时够花，目前计划去国外玩两年先。
　　等到千影回来的那天，流岚深夜忙完回去，疲惫地灯都懒得开，直往卧室走。就在这走的过程中，她一个余光恍惚间看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心吓了一跳，倒回去开了客厅的灯。
　　灯亮，人影更明显，流岚吓得一身虚汗冒出，刚要扯着嗓子惊叫两声，定睛一看原来不是贼，是房屋的主人，千影。
　　是熟人就好，问题不大。
　　然惊惶未定，又一惊吓。
　　等等，所以，眼前人是千影？！
　　流岚呆愣，艰难地张开口，半晌才听到自己语不成调地问：“千影你回来了？”
　　千影抬手遮了遮眼睛，像没适应乍亮的光线：“流岚吗？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我还打算过两天去看望你，顺便多谢你这两年帮忙打扫我家……”千影的话停住，因为他终于适应了光线，却看见眼前的流岚哭得成了个泪人。
　　流岚抽搭着声质问他：“千影你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走就走了现在为什么还要回来？”
　　千影沉默，他买的房子，他当然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了。不过看见流岚这个样子，千影忽然觉得这样的说辞实在欠打，他看着流岚，终是只叹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拥抱流岚。
　　千影双臂为圈，手轻轻拍着流岚后背，细语安抚道：“没关系，都没事了，我不会再走了，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