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玫瑰茶》陌雨沐

23、第二十章

　　到该吃午饭的时间，可两人都不饿，斟酌后决定回去路过快餐店时，点些汉堡和炸鸡稍带上。到店里取餐，出门时意外看到角落里坐着谷雅和谷静。
　　流岚驻足，拉了拉千影。那边谷雅和谷静正在聊天，千影瞟了一眼，牵着流岚走出门去。
　　路上，流岚向千影打报告：“小谷旁边那个人！她是你大哥的秘书！也姓谷！可能……”
　　“我知道。”千影语气淡漠。
　　“……你还知道什么？”
　　“她们是姐妹，亲姐妹。”千影回答。
　　流岚彻底呆愣。
　　千影说：“这事你不用管。”
　　流岚呆楞着哧哧道：“我也没说我要管……”
　　千影：“……”算他理解错了。
　　回到千影家，两人终于开始谈论正经事。
　　流岚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抬着下巴，哼气出声：“都交待清楚吧，别让我问细节。”
　　千影将塑料袋放在餐桌上，把食品带包装逐个取出来，说：“先吃东西。”
　　流岚不高兴了：“千影！”
　　千影继续自己的话题：“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流岚按住千影正准备打开汉堡盒的手，盯着他道：“别逃避问题，这样没有任何用处。”
　　千影将目光从汉堡盒移到流岚脸上，僵持了几秒，叹气妥协道：“边吃边说。”
　　流岚也作出让步，把手拿了开，坐到椅子上，拆着另外一个汉堡盒：“行了，你开始说吧。”
　　千影没说话，在吃东西前一秒冒出三个字“食不语”，然后咬了一口汉堡。
　　流岚顿了两秒，没反应过来，然后意识到千影这是又打算逃避，生气地拍桌子：“千影！”
　　千影居然学坏了！
　　谁教的！
　　在流岚二次发火前，千影审时度势地提前开口：“嗯，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就那天鬼使神差地走进公园吧。”
　　当时千影在公园里，满脑子都是想轻生。至于为什么，无非是觉得未来没希望，活着没意思。他站在湖边，仔细思考投湖的可能性。
　　然后，他就不小心掉下去了。
　　可没等旁边被吓到的人拨打紧急救援电话，千影又独自游了回来。湖水并不干净，上岸后的千影感觉自己黏糊糊的，却不急着走，他在思考别的方式轻生。
　　一抬头，看见树影后的茶馆，一时脑子空白地走了过去。茶馆里，少女像今天见到的一样，坐着问他有什么需要。
　　现在卖茶都这样了吗，还带坐着营业？
　　千影没忍住吐槽出声。
　　少女笑了一声，没出言反驳，却离开了凳子。她观察了千影几秒，然后在架子上的茶罐里掏出来一包茶。架子上统共摆了几百个茶盒罐子，少女对着茶罐外的字找了半天才确定拿哪个。
　　掏出一包茶，给茶包又包了层外包装，再装进小纸提袋里，少女递过来，苦口婆心地说：“您年纪轻轻，活得好好的，干嘛想早逝呢。人间值得这一趟，您将这个七日茶喝了，会明白的。”
　　千影没接，问：“这茶很好喝吗？”
　　少女错会了意，说：“还好吧，也不是特别好喝。”是认真地回答了字面上的问题。
　　千影：“那为什么喝了它，会觉得人间值得？”
　　少女明白过来，一阵无语，说：“喝下就能知道答案，您此刻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包括您刚问的问题。”
　　千影没继续争论，问：“多少钱？”
　　少女比了个一。
　　千影了然地掏出十块钱。
　　少女解释：“是一百呀。”
　　千影无语：“这么小一包茶卖一百不是坑人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掏了张一百元递过来。
　　少女将钱塞进口袋，客气道：“谢谢光临。”
　　然后千影带着七日茶回了家。
　　他先冲洗了身上污渍，换了件衣服，头脑清醒了，也没再想轻生的事。至于茶，先放在那里吧。
　　又过了几天，到周六，傍晚，千影忽然想到这个他花了一百块买回来的茶。无论怎么说，花了这些钱，总得尝尝味道吧。
　　清茶入口，味道淡冽，喝起来，确实感觉一般。
　　不值一百块。
　　之后千影郁郁地看了一会儿书便洗漱睡觉。
　　再醒来就发现和流岚互换了身子。
　　千影讲到这里，流岚吃完了汉堡，问他：“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跟我说呢？”千影仔细思考后，回复：“只是不想提起它。”
　　流岚不满地斥责：“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说！你是不是不想换回去！”
　　千影未答，转了话题：“我当时是因为想轻生看到茶馆的，你呢？你对轻生这件事怎么看？”
　　流岚怪异地看他：“世界这么美，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喜欢的事物，我想多待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轻生？”
　　千影不解，沉吟道：“那是因为什么交换的呢……”
　　流岚这才理解千影问这个话题的原因，可是她也不知道交换有什么缘故，答不上，于是沉默。
　　气氛静谧起来，场面一度尴尬。
　　千影提议：“要不你讲讲你之前的人生经历，说不定有蛛丝马迹可循。”
　　流岚只能答应，徐徐接了家底。
　　流岚的父母是商人，平时很少回家，把流岚留给家里的保姆照顾。虽然回家次数少，但每次回来都会待上三五天，甚至更长时间。每当这些时候，父母都会亲手给小流岚做饭吃，带小流岚出去玩。
　　小时候的流岚没觉得这种生活有不妥的地方。直到念小学的她机缘上网看些别人的随笔日志，看到里面其乐融融的生活日常的描述，她开始有些向往。
　　又一次父母回来的时候，她跟父母提到这个事情，希望父母能考虑容易些的工作，让生活平淡一点也温馨一点。父母不高兴了，开始说教她，他们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希望她以后日子能好过一点，她现在念的私立小学一年学费就六位数，这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大风刮过来的？
　　流岚平时被娇惯了，此刻心情不好，就直接说理回去，公立的学校怎么了，又不是念不了！很多公立学校无论师资还是学习氛围都非常好，况且她以后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
　　吵了半天，最后流岚和父母达成的一致结果是，考上了那些好学校就去上，大学毕业如果有体面的工作，她父母就换个比较轻松的相对工资也低的工作，陪她。但如果她做不到，就安分地回来打理公司，为他们二老奋斗。
　　然后流岚就一直勤奋刻苦到现在。结果还是不尽如千影这个天才，有天赋真好啊。
　　千影假装没听到关于他的那两句话，脑海里突兀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流岚你姓流水的流，这个姓并不常见，我倒是知道有个前辈也姓流，不知道和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前辈？”
　　千影说出来，又说了个企业的名字，流岚立刻道：“你说的可能是我父亲。”
　　“啊，流家和谈家还是世交。”千影喃喃道，“你们家也是个大家族了，不过我听说你父亲没有兄弟，你父母还只有你一个女儿，其余晚辈均是旁系，如果你不管这个企业集团，管理权就到那些旁系手里了。”
　　流岚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懂这些啊，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说实话，她当时虽然和父母达成约定，但是真的没有想过回去打理公司这个可能性，所以这方面的事她算一点都没了解。
　　千影看流岚这副样子，意识到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大概是家族文化有差异，转了话题：“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未来啊，”流岚说，“我还没想具体。大概就是找份稍微体面的工作，打工，然后让父母换工作，然后平淡地度过下半生吧。”
　　“生活它可从来没平淡过，”千影说，“无论对什么样的人。流岚，那你的希望可能达不成了。”
　　流岚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没关系，只要父母和我在一起就好，我这么多年奋斗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一家人能每天相见，能说上几句话，钱真的不需要那么多，够用，够维持生活和一小部分精神上的享受，就够了吧。名利不必要非得逐到那个顶尖。”
　　千影耐心听完，心里五味杂陈，酝酿了半天却只评价道：“挺好的，你……加油。”流岚客气：“谢谢。”
　　此时千影心里暂时有谱了。其实流岚反问他是不是不想换回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关键点。每次交换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惶，而是窃喜，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逃避“千影”那个身份。哪怕有时间限制。
　　但毕竟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果真想改变现状，就应该去做些行动，而非一味逃避，所以下次交换后，他只要心态积极向上，大概不会再交换了。
　　其实问题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豁然开朗的千影问：“既然今天开始放小长假，你对假期有什么计划？”
　　怎么话题又转到假期上了？流岚纳闷，但依然只回答了问题：“还没想呢。”
　　千影意味深长地说：“趁假期好好休息吧。”
　　流岚没理解：“啊？”
　　千影回以微笑。
　　待吃完简略的午饭，两人难得午休，下午余了点时间一齐窝在书房里阅读，晚上出去溜了几个弯。
　　因为在假期里，再加上自认为和千影比较熟，流岚索性放任自己睡了一个长觉。日晒三竿，流岚迷迷糊糊地醒来，在盥洗室洗漱刷牙时，一抬眼在对面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为“流岚”这张脸，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