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偏要以身相许》初醺

5、重逢

　　街道那边锣鼓喧天，更显得暗巷里十分安静。唐沛雪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王洵走了之后才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出这巷子。

　　马车上并不平稳，唐沛雪吐出一口浊气，想着还是回府去吧，这时马车却慢慢地停了。

　　唐沛雪疑惑地掀开珠帘，正准备看马车前面发生了何事，但窗外的街道旁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粗布衣裳，背着一把古剑，头发有些散乱，他正在人群中穿梭着，并未察觉到唐沛雪的存在，徒留一个背影。

　　唐沛雪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恨不得伸出手就能将他留住。然而背影却是离得越来越远，在人群中几近淹没。

　　她有些着急，当即下了马车想要追寻那道身影，却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不是沛雪姐姐么？”

　　唐沛雪止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一个华服女子正站在马车上，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下来，这才同她平视。这女子长相带着些微的英气，脸上的妆容却将她特意塑造成一个温婉的女子。

　　唐沛雪回头看那抹身影，早已无法追寻。她皱着眉头，再看眼前女子时眼眸已然染上几分不耐。

　　王芳苓心里咯噔一声，她听闻唐沛雪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今日一看她娇弱的身姿心道果然如此，这是这人投射来的目光却有几分不一样了。

　　王芳苓还未思忖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唐沛雪早已恢复从前的模样，眼角的侵略性收敛得一干二净，她拿帕子掩了唇，声音很轻，似乎有气无力一般，“原来是芳苓，好巧。”

　　京城贵女那么多，唐沛雪大部分忘记得一干二净，却如何也忘不了眼前的人。

　　王芳苓的父亲可谓是京城里的传奇人物，年龄比王洵小不了多少，也能舍弃自尊去认一个阉人做干爹，这王芳苓自然也成了王洵的干孙女，这让唐沛雪怎么忘得了？

　　这样一想，王芳苓那声姐姐倒是让她怎么也担不起啊。

　　更为有意思的是，常家为了更好地巴结王洵，正是因为面前这位王姑娘退了唐沛雪的婚。就这般在此相遇，怎一个“巧”字了得？

　　这两辆马车停在这儿未免有些拥堵，唐沛雪笑得温和。翠儿是个机灵的，察觉到小姐的不耐烦，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王芳苓耳里，“小姐，您不能吹风。”

　　王芳苓哪肯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听了便说，“原来姐姐不能吹风，不若同我去茶楼聚聚？”

　　唐沛雪眸光微闪，真是她不想惹事，偏有事要上门惹她。
　　“不了。”她笑得柔美，“方才见王公公在前面，想必芳苓也没空同我喝茶。”

　　唐沛雪语气平和，笑容也带着“善意”，王芳苓却生生听出讽刺意味，什么叫没空？难道她就这么巴结王公公？要知道，虽然王芳苓确实想巴结王公公，却最不喜欢别人提起她是阉人的干孙女。

　　但是她脸上也不过扭曲了一瞬，很快就寻不到踪迹了。王芳苓向前一步，摆出亲昵的姿态，“姐姐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常家退了你的婚事，其实我也替你难过。”

　　唐沛雪笑眯眯的，“既然难过，不若将这婚事还与我？”

　　王芳苓眼睛微张，显然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她一直觉得唐沛雪是一个单纯温婉的女子，必然不会说出这种有些无理取闹的话的，她反应了一下，然后有些无辜地说，“可是不是我抢去的啊。”

　　她脸上仿佛写着，“不是我的错，根本就是常家老太太的意思”。

　　唐沛雪拿着帕子放在唇边然后噗嗤一笑，眼角带着娇媚，“同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有什么好争抢的？”唐沛雪又说，“世上的好男儿千千万，我岂会因为这个同你计较？”

　　王芳苓的脸色不好起来，唐沛雪这意思倒是她不要的东西自己倒是捡着去当个宝贝了？
　　事实上唐沛雪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王芳苓僵硬地笑了笑，道，“是啊，姐姐慢慢挑，就算是挑不到，也可以等明年开春的选秀。”

　　选秀听上去好像是进宫的好机会，然而制度极其严格，只有少数人能封为嫔妃，而剩下落选的人也不能归家，只能做一个宫女，运气好些的还能做个女官。所以每年选秀，很多人家都会将自己的女儿急匆匆地嫁人，哪怕是个条件不好的夫婿也认了。

　　“这倒是个好提议。”唐沛雪却是轻轻地扯了扯唇，宛若这真是一件好事似的，“芳苓这般为我着想，我铭记于心了，只是今日不能与你相聚实在可惜。过几日便是赏菊宴，到时候再聚也不迟。”

　　王芳苓见唐沛雪上了马车，但她没有阻止，她还在品味唐沛雪话语中的意思。
　　怎么？她倒是觉得自己铁定会被皇上选中？脸也忒大了些。

　　等到唐沛雪没了影子，王芳苓才发现自己今日还真没把她气到，非但如此，自己正准备使出招数来，唐沛雪早就收拾好武器对她说，“我回家吃饭了啊。”
　　这跟她预想得怎么不一样？

　　唐沛雪懒得搭理王芳苓，还没陈敏嫣有趣。
　　她坐在马车上，心里还想着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人。那正是她的恩人谢铮，即便是隔着两世，她也不会认错的。

　　他如今怎么出现在京城？难道是为了王洵？
　　唐沛雪眉头深锁，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整个人恹恹的，碗里的饭也没有吃多少。

　　唐母的手搭在她额头上，又放在自己额头上，喃喃道，“没发烧啊。”
　　“这天气热，我吃不下。”唐沛雪索性放下筷子。

　　这已然是秋天，虽然夏日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去，但也不至于热得吃不下去饭。
　　唐母不好勉强她，便说，“今天上午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唐沛雪否认，“只是心里还有有些烦闷，下午能不能接着出去玩？”
　　唐母摇摇头有些无奈，怎么也没想到她能是因为贪玩，想着她病了些时日，困在家中也不好，更何况这天气也还舒适，便点头答应。

　　她只当唐沛雪坐轿子出门也不会出什么事，哪知到了街上，唐沛雪就寻了个借口将轿夫打发了，翠儿身上挂着个包袱，神情还有些紧张。

　　唐沛雪有些无奈，亏她以为翠儿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可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罢了。

　　“我们又不是出去做坏事，你怕什么？”
　　翠儿咽了口唾液，“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早知道还不如带小容出门。”唐沛雪故意说。
　　翠儿听了抱紧怀里的包袱，脸上的迟疑一扫而空，“小姐，小容她比较莽撞，带我比较好。”

　　“你不是怕么？”
　　“这有什么好怕的。”翠儿肯定地说，“我们又不是做坏事。”
　　唐沛雪嘴角溢出一丝轻笑。

　　再出来时，已然多了两个俊朗的公子。
　　翠儿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你、你这也太像少爷了吧。”

　　两个人纵然相似，风格却有些不同，唐沛风本来就比唐沛雪高，再加上骨架的原因，唐沛风显得高大一些，而唐沛雪这身白衣却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味。

　　翠儿看痴了去。
　　“走了。”唐沛雪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翠儿回过神，望着小姐的背影突然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那么像男人呢？而且好像一下子病都好了。

　　唐沛雪手背在身后，在前头漫不经心地走着。她面上带着冷意，若是仔细看还有些不怒自威。即便是看上去有些稚嫩，也有着遗世独立的风姿。

　　翠儿赶紧跟在小姐身边，不一会儿她也放开了。
　　男儿就是好啊，干什么都肆无忌惮。

　　》》》
　　宿秋白一身便服走在街道边，暗处有人保护他，只是当初抱着一把剑静静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没有了。

　　想到这，他心头又感到一阵钝疼。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公子的身影，风带起那人的衣角。宿秋白神思一扯，半晌之后觉得自己大抵是认错了人。他不由地嗤笑一声，自己如今大抵是魔怔了，世上穿白衣的那么多，也不一定是他。

　　可那公子突然侧过脸同旁边人对话，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眼角的清冷通通与连梦里都要出现的那人重合起来。

　　宿秋白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是被什么给擒住了，连手脚都有些无措起来。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向那身影奔去。

　　可那公子似乎也在找什么人，脚步轻快一下子就没影了。宿秋白追着她来到一处隐秘的小巷，再也无迹可寻。他喘着粗气，有些跑不动了。

　　一名侍卫在他面前跪下，似乎是在等他的指令。
　　宿秋白缓了会儿，眸光投向远处，他没有让侍卫去追寻那个身影，而是轻声命令道：“告诉谢恒，朕等不及了。”

　　他以为自己还可以等，老天让他重来一世便是给他机会，那人只要还活着总有再见的一天。

　　荣华富贵也好，功成名达也好，只要唐沛风要，他就给。

　　可是现在才发觉，等不及了，宿秋白想补偿他，是愧疚还是什么，宿秋白自己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