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1314》不胜瑶光

9、无名先生

　　“无名先生，我们为什么不走大路偏要绕小道呢？”林姿拨开横逸枝桠，观察着对方的脸色问。对方不肯说名字，她怕惹恼他不敢多问，于是自作主张称其为“无名先生”。
　　除了蟒蛇危机外，无名在过泥沼时又救了她一次，当得起“先生”二字。
　　无名行事任性，就如现在不肯走平坦的大路，非要在树枝荆棘丛中穿过，就如现在想不理她就不理她。

　　“无名先生，导师说丛林深处有试炼卡，可是哪里才算丛林深处？”她望了一眼遮天蔽日的潮湿树林，只觉这条路茫茫不见尽头。
　　日头偏西，林间暗下来。
　　他们走了大半天，既没有见到其他试炼者，也没找到试炼卡放置点。林姿回想导师之前的指点，并未描述放置地点，只说见了就知道。

　　“无名先生，你是哪一种人？异种人、兽人，还是改造人？”林间越来越暗，天要黑了，林姿心里有点怕，她像人类一样怕没有光的黑夜，所以借着跟他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对方态度恶劣，“关你什么事？”
　　“……”
　　好吧，的确不关她的事。

　　夕阳落山，树林昏暗了。
　　四下出奇地安静，唯有他们一路穿过的窸窣响动。
　　林间温度迅速下降，凉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林姿抱了抱胳膊，浑身冷得有些抖。

　　她又想起出身，觉得自己很像人类。只有纯种的人类才这么脆弱，需要穿衣服来保持体温，对于类人而言，衣服只是一种装饰，不是必需品。
　　但她绝不可能是人类。
　　类人世界极其厌恶人类，魁冈军院是类人世界中的第一军校，更是严格把控学员的思想，把消灭人类作为第一使命，不可能收留一个人类。

　　天越来越黑，林间越来越冷。
　　她抵御不住寒气，牙齿格格地打颤。
　　这座岛屿名为“塞伊尔”，是类人世界古语中一个词的音译，意为“炼狱”。

　　塞伊尔岛的地理位置很独特。
　　类人世界有魁山，海拔两万米以上；魁山之中有大湖，湖水终年温热，夜伏昼出；湖中央有塞伊尔岛，白昼时浮在温泉之中，气候湿热，夜晚时落在高山之巅，冷如冰窟。
　　冰火交替，攻身攻心，是为炼狱。

　　空气中的湿气以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霜，地面铺了一层薄冰，冰层在不断加厚加硬。岛上林木依旧苍翠，只是裹上层冷白外装，像一座座冰雕，美得冷酷。
　　这里的物种全是变异的，早就不惧严寒酷暑。
　　林姿踩在冰层上，在冰雕中穿梭而行，冷得五脏六腑仿佛冻结。

　　“你很冷？”前方的他不曾回头，但已觉察她的异常，放缓脚步。
　　林姿紧紧抱着胳膊，冷得抖抖索索，在咯咯作响的牙齿中间道：“很……冷。”
　　他转身，一对宝石蓝的眼睛在晶莹的冰雕世界中闪出美丽的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求我，我就帮你。”

　　地上的冰层更厚了。
　　林姿冷得几乎站立不住，“求你。”
　　胜利得来的太容易，没有成就感，他又向前走，“没意思。”
　　她太冷了，脚下一个打滑便要摔倒。
　　他扶住了她。

　　他的手很暖。
　　林姿忍不住抱上去取暖。
　　他看着她，表情变得很奇怪，不是厌恶，不是喜欢，“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姿听不懂。
　　他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突然闭了嘴。
　　紧接着，寂静的丛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有响动，在这座孤岛之上，意味着附近有别的生物，意味着危险。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样式的物品，穿了一根线系在她脖颈间，低声道：“这是能量源，能帮助你抵御严寒。”
　　戒指接触皮肤。
　　立刻，一股暖热涌入她的体内。
　　林姿正要感激地道谢，抬眼却见周围已空无一人。她慌张了，喊道：“无名先生，无名先生你去哪里了？”

　　无名没有出现，但这两声喊来了其他人。
　　两道身影一跃而来，扬手便是杀招，却又在看清林姿相貌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下，惊讶道，“是你？”
　　林姿在恐慌中见到他们胸前闪着轻柔萤火光的徽章，松了一口气，是两位试炼者。

　　空投之前，她与他们在飞机上有过一面之缘。
　　左边那位皮肤白皙容貌俏丽，头上长着一对尖尖的耳朵，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尾巴，是兽人之中的狐人，很像女性。
　　但林姿不能确定。
　　类人世界与人类世界不同，男生女相和女生男相都很常见，无法从外貌确认性别。
　　林姿只知道他叫魑魅，来自北方的洛克学院。

　　右边的那位皮肤黝黑面容粗犷，袖子里的手接着一对可伸缩的钢铁手，属于改造人的一种。
　　在这里，类人若对自己的力量不满意，可向联邦政府申请改造。通过后，政府会根据你的意愿和身体能承受的强度进行改造，安装钢铁四肢。

　　有时还会对内部器官动刀子，比如安装钢铁心脏。
　　但数次试验证明，这项技术不成熟，存在极高的风险。所以改造人多是更换四肢，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这位改造人叫萨鲁尔，来自西北的罗斯学院。

　　魑魅收起利爪，抓了抓狐狸耳朵，“喂喂，你怎么现在才到？大家都等急了，正在四处找你呢。”声音圆润而低沉，是男性。
　　林姿惊讶，“在等我？”她以为他们取了试炼卡正在执行卡上的任务。
　　魑魅摊手，“十二位试炼者齐到才能启动开关，你不来我们取不出任务卡。”
　　“还有这规定？”
　　魑魅不耐烦，“大姐拜托，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规则？”
　　“呃……”她没听，因为没想到会被选中。

　　人找到了，为了不浪费时间让试炼者能一同返回原地，萨鲁尔鸣枪发了信号。枪声响起时，魑魅唇边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林姿注意到了，也明白他是在嘲弄萨鲁尔。

　　每人只有一柄匕首一把枪，枪里有六颗能杀死任何生物的紫弹，是保命用的。用一颗便意味着生存机会降低一分，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开枪。
　　改造人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物。
　　当然，林姿这种刚到丛林便把枪弄丢了的，是个大写的蠢物。

　　一众试炼者返回原地。
　　林姿三人也一同赶到。她终于明白导师为什么说见了就能认出来，因为试炼卡放置的地点很醒目。
　　一片偌大的空地，周围有十二棵树，树皮被刮掉一块，分别标着鲜红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字。

　　魁冈军院在众学院中居首，所以林姿的位置在第一个“子”字。
　　十二个人，十二个方位，同时将掌心贴向树心十二字。
　　一时间，机关启动。
　　树心透出光，微微裂开，吐出一张蓝色的试炼卡。卡贴向每个人的手掌心，仿佛被暖化了一般融成柔柔的水，眨眼之间便渗入肌肤之中。

　　林姿把手指蜷起来，闭上眼睛感受上面的字。然而尚未等她看清任务指令，对面一声凄厉惨叫。
　　血从背后心汩汩流出，染红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狐人魑魅圆睁眼睛，仿佛至死也不敢相信，会这样轻易就死了，死在一个他曾轻蔑的人手下。

　　萨鲁尔把染血的钢铁手臂收入袖中，自从进入丛林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冷而粗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各位外面见。”改造人拿到的指令是杀掉指使你开枪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