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泰婀

1、第 1 章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抿恩仇

　　连云山水依旧，寒风萧飒似淡月下时隐时现的素纱幔，太阳逐渐转冷消瘦，似被妙手减下，嵌在淡蓝夹灰的天际，边缘分明。
　　大漠中，旗亭酒肆的酒幌逐渐显现，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戚少商驻足，旧地重游，感慨万千。
　　马长嘶一声，屋内人听见了，踱了出来，衣裾翻飞，青觳下缂丝青缎古朴的纹饰隐隐现出。乍见戚少商，那人有一瞬的愣怔，随即一笑，长眉一挑：
　　“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当家的别来无恙？”
　　“没了你事事皆好，顺心如意。”
　　戚少商淡然回应，抬脚走向店门，思潮汹涌。
　　“大当家的，这儿现在已经不是酒肆了。”忍俊不禁的声音。
　　戚少商回头，那人正唇角弯弯略带嘲讽的微笑着，指了指幌子。戚少商抬头看去，“惜情医馆”视人命如草芥的顾惜朝会开医馆，戚少商哑然失笑，仍迈进了门：
　　“我不信你会这么不念旧，有朋自远方来，连口水都不给喝。”
　　有朋？顾惜朝有些恍惚。他们？隔了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戚少商还把他当朋友？

　　屋内摆设变动不大，只是多了些药柜，一张床罢了，朴素异常，看来顾惜朝是一个人住在这。
　　皇城一战后，铁手带了身负重伤的顾惜朝离京重振连云寨，一方面履行对顾夫人晚晴的承诺照顾着顾惜朝，一方面也在看管他免得他再兴风作浪；现在居然把顾惜朝一个人放在这，想到这里，戚少商不禁皱了皱眉。顾惜朝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到了，自顾自到桌边捣药：
　　“大当家是转开了心思，要来取顾惜朝这条贱命来祭兄弟了，”
　　戚少商不语，两年的神龙捕头生涯，已使他学会敛起锋芒，坐看云卷云舒。走到那人身边，戚少商出其不意锁住了他的手腕。顾惜朝一怔：
　　“干什么？”
　　“带你上连云寨见铁手，然后带你去还债，”
　　“我不去。”顾惜朝轻挣。“戚少商，到了铁手那，他定不会让你带我走，你还不如在这动手呢。”
　　“老实点！”戚少商拽紧了铁链。“铁手是通情达理的侠士，不会放任你这恶人逍遥自在的。”
　　“你和铁手是生死之交，谁不知道。你有求他必应，不用在我面前炫耀。戚少商，你以前还有几分豪气，怎么入了公门，就学会玩阴着，借刀杀人了？你要带我去哪，毁诺城？雷家庄？我才不去那有血债的地方受些零零碎碎的折磨呢，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
　　戚少商莞尔，原来是为了这个。转过头看着神色激动的顾惜朝：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怎么不想想。”
　　顾惜朝负气不语。
　　“我何时说要你偿命了。”
　　顾惜朝抬眼看了看他，戚少商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公文：
　　“边关战事告急，神侯要我去助小妖，顺便调连云寨义军补充兵力。既相遇，正好从铁手借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顾公子同去抗辽，也让顾公子做点好事，抵些债。”
　　顾惜朝不置信地看着他
　　“大当家。”声音不觉已有些涩然。“我杀了你那么多的兄弟。”
　　戚少商默然，后缓缓道：
　　“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他们也回不来。顾惜朝，我戚少商的兄弟，个个是舍身卫国的抗辽英雄，他们去时只要我雪连云之耻，没一个要同你计较的。”
　　前一句凄凄，后一句慷慨，掷地有声。
　　“那雷卷呢？”
　　“卷哥。”
　　戚少商又转茫然。雷卷对他很重要，若无雷卷便无戚少商。
　　顾惜朝默默看着戚少商，任晚来风急，吹进屋内，黄沙扑面。
　　转眼戚少商目光转清明，骤然拔剑。
　　行云流水，就地上黄沙写了一个仇字。
　　然后看风一点点吹散。
　　“卷哥是舍个人恩怨为侠义而死，怎会和你这样的小人一般见识。仇字已消，卷哥不会要你的污血祭他的。”
　　戚少商抬头看时，只见顾惜朝眼中闪闪，笑了笑，帮他解下铁镣：
　　“叫你乱挣，都磨破出血了。”
　　顾惜朝低头去揉了揉手腕，戚少商转过身，不看他：
　　“顾大公子可想好了。现在你已没了桎梏，是陪戚某上边关，还是继续替晚晴悬壶济世？”
　　“戚大当家，你还真不如你家老六，六寨主还知道画画要在墙上，风吹日晒，甚至炸药都炸不倒。你呢？沙上，风当然吹散了。”
　　声音又复清亮飞扬，戚少商笑笑：
　　“你可知，我家老六在墙上画了什么，那是连云寨大破辽军庆功时的景象，你还不能把你的恶迹写上去败风景。”
　　顾惜朝也一笑。
　　“怎么样，顾公子可想好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是你的追求吗？”
　　“那昏君只识工笔花鸟瘦金体，轻歌曼舞颜如玉。谁要替他卖命！”
　　这算什么话，在京城里够株九族了。戚少商暗想。
　　“你就愿替那通敌叛国的奸相卖命。”
　　顾惜朝顿时语塞。
　　“好了，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戚少商拔腿离开。
　　“诶，我又没说不去。”
　　戚少商停住。回头看着顾惜朝，展颜一笑，伸出手。顾惜朝笑笑握住。

　　大当家的，我同你去，不为那帝王，为你的知己之情，你的大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