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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秋声不可闻 ...

  •   师隐接了邀帖,要前去京城的大兴寺了。

      小沙弥很舍不得他,蹲在精舍门口,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师隐,问道:“师隐师兄,你真的要走了吗?你还会回来吗?”

      “京城在哪里呀?京城离我们清泉寺,是不是很远啊?以后我和大师父他们可以去找你吗?”

      师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几件衣物,一卷经书罢了——装在包袱里,也是很单薄的。

      他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小沙弥的脑袋,那上面有今年春天刚受的戒疤,温和地回答小沙弥的问题:“我真的要走了,不过我会回来的。”

      “京城……是个离清泉寺很远的地方,你不要和大师父去找我。”

      “我会回来的。”

      他说了两遍。

      小沙弥懵懂点头,说知道了。

      师隐师兄说话从来都作数,从不会骗人的,他相信师隐师兄说的话。

      但是小沙弥还太小了。

      所以他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说话能不能作数,并不是取决于他自己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邀帖就放在包袱旁边,但师隐却并没有急着走,他还在等。

      他在等大师父回来。

      大师父上山采药去了,这几日都不在寺中,他必须要跟大师父道别才能离开。

      从傍晚等到夜深,师隐还坐在精舍里。

      深秋的夜是湿漉漉的冷,蒙蒙的一层霜压下来,比雪轻,却并不少了寒意。

      大师父就是挂着这一层的寒意,怒冲冲地冒着火来到了师隐的精舍里的。

      还没进门,师隐就听到了大师父的声音。

      大师父叫道:“师隐,你给我出来!”

      师隐起身过去,打开门,声音不高也不低,说:“师父,夜深了,您这样喧哗,不好。”

      大师父怒气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了:“什么好不好?谁是你师父?你还认我是你师父吗?谁叫你背着我就接了什么邀帖?!你去哪里?去大兴寺?怎么,你就这样想去京城里吗!”

      师隐听着大师父的一番连珠之语,并不反驳,什么只是垂手站在那里,听着教训。

      大师父说完了一通话,见师隐不作答,又是气上头,但刚要再说话,就被住持给截住了。

      住持说:“够了,度一,够了。”

      大师父回头去看住持,住持就站在精舍的门廊下,目光很深,大师父忍不住皱眉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同意?!你明知道……”

      住持再一次打断了大师父的话,说:“度一,师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当明白,万事不可强求。”

      大师父咬牙,看看师隐,又看看住持,见两人皆是一副来之安之的样子,更是气急,道:“好,不强求!我不强求!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我再不管你们了!”

      说罢,大师父便甩手出了精舍。

      师隐没动,还站在门口,看着住持。

      住持知道他的意思,对着师隐略点了一下头,说:“师隐,去睡吧,明日一早,你自去京城。度一那里有我,你放心。”

      师隐便对住持行了一礼:“多谢住持。”

      住持没有再说话,转身也离开了精舍,只余下师隐一个人还站在门口。

      师隐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寒寒玉盘,想,不知京城的月亮是不是也像这样的冷。

      第二日清早,师隐离开了清泉寺,离开了津州,一路向着京城去了。

      刚上路的时候,师隐也不知道,原来清泉寺离京城是很近的,近到他觉得都还没走上多久,就忽地踏到了京城的地界。

      原是津州太小了。

      想来若非是有心有意,大约很容易就会略过去了被几大州府夹起来藏在中间的津州,更不必说地处津州且更是偏僻的清泉寺了。

      师隐其实并不在乎这些。

      于他而言,留在清泉寺也好,应邀前往京城的大兴寺也罢,不论在哪里,都只是修行罢了。

      他一个方外之人,于何处不能修禅呢?

      更何况,住持也是希望他离开的。

      至大兴寺,师隐将邀帖拿出来,守门的僧人看见,神色便一凛 ,一副不敢怠慢的样子,但又很有分寸,并不过分讨好,只是微微笑着,不多说话,直引着师隐去见了大兴寺的方丈。

      到底是京城,与津州不同。

      方丈见了师隐,很和煦地与师隐说了几句话,但并不问他从何处来,只是说了些起居的话,说完之后,方丈便吩咐那僧人领着他前去精舍,师隐就跟着去了。

      师隐不知道详情,但也能猜出来一些。

      大约是有人,昨日的那两位施主,与大兴寺打了招呼,所以即便他今天就到了这里,大兴寺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的,且还提前替他准备好了一切。

      但师隐并不在意。

      他不过是从一间精舍,挪到了另一间精舍,继续修他自己的禅罢了,没有什么不同的。

      非要细究不同的,也就是如今的这间精舍,比从前的要大一些,又在轩窗之外,有一池莲塘罢了。

      只是此时已是深秋,那池莲塘也只剩下一片枯枝残荷,并没有什么好景致,反倒有几分荒凉。

      师隐将包袱放下,略微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稍作规整,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也是平静的,只觉得有些冷。

      这里没有大师父的吵闹声,也没有了小沙弥顽皮的敲门声,这里只有安静。

      远远的,他能听到从寺里佛堂传过来的诵经声,很低沉,听不清楚他们在吟诵的到底是哪一卷经文。

      师隐又站了一会儿,就抬手将窗子关上了,那诵经的声音便就又远了一些,他回到书案旁,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卷经书展开来,提起笔润了润墨,他要再默一遍《药师经》。

      一笔一笔写下去,没有人会来打断他。

      于是,他在大兴寺的日子,也就在这片安静之中开始了。

      但师隐也清楚,这安静是轻且假的。

      如大兴寺这样的地方,是不会真正安静下来的。

      除了那些打开窗就会飘过来的深沉诵经之声,再有的,便是在寺中四处游回的低低议论之声。

      即便是师隐不出精舍,那些声音也会自己围过来。

      师隐听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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