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98、夜栈（4）

　　那人有着一头灿金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眸，右侧唇角有一点梨涡点缀。她的模样像极了沈凝深夜梦里时常出现的人——绚烂又明媚。
　　但沈凝对着她的照片，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点了一下照片中的人的脸，毕业照上自带的备注信息弹出。
　　她默读着，缓慢品味此人的名字:“夜栈。”
　　夜姓在帝星很少见。
　　由于历史性的原因，同姓的人几乎聚集在某个固定的地方，而在帝星，最常见的几大姓氏里没有夜姓。
　　沈凝打开军部内部的搜索系统，输入夜栈的名字。弹出的文件只有一份军部人员的基本档案。
　　她点开查看。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夜栈的一寸证件照，其次是个人信息。她意外地发现，夜栈不仅和她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毕业的，而且同她是一个连队的人。
　　可惜的是，夜栈早已在好几年前的一场战役中意外身亡。死因是为了掩护队员，误入敌军包围圈。
　　寥寥几句，便道尽了她的一生。
　　沈凝不知为何，心口钝痛。
　　她关闭搜索后，辗转难眠。
　　邵涵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揽住她腰的手轻拍了两下。她顺手揪起邵涵肚脐眼处的衣服，手中攥住了她的衣服，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可以求生的藤蔓，让她渐趋安心。

　　次日天未亮，严格的生物钟就令邵涵在固定的时间醒来了。她一睁眼看世界，就发现沈凝不仅掀起了她大半的衣服，还用双手将抢走的部分衣服护在怀里。
　　她不由得叹气。难怪她一直觉得腹部凉嗖嗖的，这一度让她在睡梦中怀疑，肚子被人切掉了。

　　邵涵想了想，将人叫醒。
　　沈凝先往回缩头，然后才抖了抖睫毛，露出迷蒙的褐色眼眸。
　　过近的距离使她能轻而易举地看见沈凝眼瞳里的自己。缩小版的她面色冷淡，眉目间锁着万古愁云。
　　她瞧见自己那副模样后，立即舒展开眉眼，微笑道:“起来，今天要去祭拜一个故人。”
　　沈凝跟着她爬起身，在她身后发问:“谁呀？”
　　邵涵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这话，笑容更淡了些。沈凝识趣闭嘴，心里却止不住一阵忧伤——也不知道这回又是邵涵那个“小情人”，能让她露出如此神态。
　　但一念到邵涵说的是“祭拜”，她那一指甲盖大小的介意顿时烟消云散。
　　在她记忆里，她们的朋友多数已在过去动荡的战争中消陨，能一起活到现在的，寥寥无几。

　　近正午时，邵涵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沈凝出门。
　　彼此的掌心相触，温度相似，但终究是邵涵更暖和些。
　　沈凝缓缓用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邵涵抬起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
　　去的途中，邵涵也在低头处理公事，全程没有分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她。她闲着没事干，干脆一路盯着邵涵。
　　她看着邵涵，邵涵低头专注于报告分析。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抵达沈氏陵墓之后。
　　陵墓位于帝星西南一隅，比邻中央行政区，原是沈家先祖揭竿起义，推翻暴政的起点地。
　　说是陵墓，青瓦白墙的布局却更像是典雅的宅院。

　　推开古老的红木门，满园寂静。
　　沈凝后知后觉地望向邵涵:“为什么是这？”
　　沈氏陵墓里埋葬的尽是沈氏一族为国捐躯的先辈，就她所知，这里并没有什么故人。
　　“进去你就知道了，走吧。”邵涵迈开步子率先踏入。沈凝不得已，踩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两人行至宅子深处，忽逢一处被荒草盘踞的墓地。灰白色的墓碑底部染上了点点青苔，表面留有风雨冲刷的印迹，以致石碑的颜色深一道，浅一道。

　　走近了，沈凝才发现墓碑的主人正是昨夜她在毕业照里瞧见的人——夜栈。
　　夜栈正冲她盈盈微笑。
　　她下意识地牵住邵涵的衣角，微张开嘴，却迟迟记不起自己前一秒想要说的话。
　　破碎的记忆片段叮当相撞，再度碎裂。
　　她怔怔地呆着，有关夜栈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原地。
　　邵涵摸了摸她的头，并递给她一双白布手套:“处理一下杂草。”
　　她不为所动，邵涵便轻推了她一把。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却不懂怎么做。
　　见此，邵涵只好上前，亲自给她套上手套。她垂下眼帘，闷声问:“她是谁，为什么能埋在这里？”
　　邵涵:“夜栈。”
　　提及此人，邵涵的声音渐渐回暖:“你可能忘了，她以前和你是一个小队的，你还是队长的时候，她是你的副队。”
　　沈凝猛地收拢掌心，握住了邵涵的手指。邵涵抬起左手，替她理顺被风吹散的鬓发，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但她是为了救你才选择牺牲自己，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替她打扫一下墓碑。”

　　她这么一说，沈凝不敢再磨蹭。
　　邵涵虽然一向惯着她，但在原则性的事上，对她从不心软。她只好蹲下身，揪起一株株碧绿色的野草。

　　邵涵站在边上，时不时提醒她哪里没有做好。
　　她忍不住问:“我跟夜栈的关系很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簌簌的风声。
　　良久，邵涵才答:“好，非常好。”
　　“比和左丘还要好？”沈凝纳闷，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对夜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抬头去看夜栈上的照片，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严格来说，你更看重左丘一些。”邵涵也戴上手套，动手帮她。沈凝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邵涵的侧脸，轻声道:“可你不开心，一提到她你就不开心。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说了。”

　　“不全是你想的那样，”邵涵的动作一顿，接着说，“我不讨厌她，相反的，我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不可能还在一起。我只是……”
　　沈凝歪了歪头:“什么？”
　　邵涵淡淡一笑，敷衍似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你要是弄快点，待会我还能陪你吃饭。”
　　沈凝顿时加快手上的动作。
　　等她们打扫干净墓碑时，已经临近日落。
　　冬季的夜晚降临得格外早，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寂寥的天幕就被挂满了明暗交错的星子。

　　沈凝随邵涵走出偌大的陵墓时，一阵风声徐徐掠过她耳边。风声含蓄，像是某个小姑娘俯在她肩头，对她说难以启齿的小秘密。

　　她似有所思地回头，无意识地喃了一句:“夜栈……”
　　“怎么了？”邵涵回头。
　　她摇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假期那几天你想去哪？”
　　“去看海吧，你想去哪？”
　　邵涵揽住她的肩头，提起了一点兴致。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去星际海当海盗！”
　　邵涵哑然失笑:“那样的话，我就得亲自去抓你回来了。”
　　“没关系嘛，你又不舍得伤害我。”
　　“这也是一个问题，”她笑了笑，“但你会舍得让我空手而归吗？”
　　沈凝咧开嘴角，调戏的话还没说出，邵涵搭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向下垂落。她清楚地感觉到邵涵一贯温和的声音里染上了急色:“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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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诈尸。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