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76、求婚（3）

　　到约定的地方后，沈凝没看到秦轻若，反而遇到了楚湘寒。
　　楚湘寒端坐在位置上，一见到她，立即起身，行鞠躬礼。
　　沈凝顿觉受宠若惊。
　　古老世家的子弟都自认矜贵，鲜少会有人像楚湘寒一样，对几乎是同辈的人行鞠躬礼。
　　“那个……”沈凝头皮发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湘寒直起腰，干脆地喊:“姐姐好！”
　　沈凝浑身一抖，求助般望向邵涵。邵涵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然那轻笑犹如昙花一现，只有短短数十秒，却让沈凝转移力都转移了。
　　被忽视的楚湘寒默默看着她们在她眼皮底下，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咳，”楚湘寒伸出手，在沈凝眼前晃动，“姐？姐姐？”
　　沈凝蓦然回神:“你叫我什么？”

　　楚湘寒偷偷摸摸地瞅邵涵，邵涵拉人坐下，替楚湘寒解释说:“秦轻若跟她订婚了。”
　　“不可能！”沈凝质疑的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引来两人的注目。
　　话音刚落，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楚湘寒忐忑的目光中垂下头。

　　邵涵无声地握住她的右手，左手则举杯，低眸浅尝。
　　沈凝感到手背被温暖覆盖，漫不经心的抚.摸使她内心暴躁不安的怪兽变得顺服乖巧。

　　她反手与邵涵十指相扣，在楚湘寒的视线盲区，两人进行着只有彼此能意会的交流。

　　被顺毛得差不多后，沈凝才抬头正视楚湘寒。
　　楚湘寒毫不畏惧，澄澈的褐眸始终坦坦荡荡，酒红色的丰唇未语先笑，左右两侧唇角宛若鸟儿的翅膀，见人就张开。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闷热的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令焉黄的万物重获生机；又像是回荡在群山间的清亮鸟啼，令疲惫的旅人顿觉心旷神怡。

　　这样的人，光是遇见，已经足以让人心生欢喜，这也就不奇怪，涉世未深的秦轻若宁愿忍受煎熬，也要和她在一起。
　　旁的人不明白秦轻若的状况，沈凝却十分明白，她这个表妹，是没有办法接受太过亲密的肌肤之亲的。
　　哪怕是简单的亲吻礼，秦轻若也会浑身冒出小而红的颗粒。
　　就像怪物一样。
　　模样骇人。
　　于是她更喜欢躲在自己的房间，极少与外人接触。
　　沈凝曾一度认为，秦轻若很难和正常的omega一样，嫁给Alpha，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然而如今，楚湘寒却告诉她，明年的春天，等秦轻若一毕业，她们就会成婚。

　　楚湘寒一谈起婚礼的打算，眼里就会绽放出绚烂的光彩，精英的狡黠褪去，孩童的赤诚跃然而上。

　　沈凝一边听着，一边在邵涵手心写字；“她们什么时候订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邵涵缓慢写道:“上次秦轻若来帝星参加褚将军儿子大婚时，就是想邀请你的。”
　　她顿了一会，补上一句:“两人偷偷定的婚。”
　　沈凝若有所思，邵涵抿了半口水，润唇。她没说的是，虽然那次沈凝没能去，但她最后思虑再三，还是代替沈凝去做了见证人。
　　她看着苦恼的沈凝，低声叹气。
　　古老的世家大多傲气——不求对方家世显赫，但必须身世清白，祖上三代无不良记录。然而秦家早些年就已经没落，并且因为世代遗传的各种精神疾病，一直被其他同代的世家排挤嫌弃。
　　况且，楚湘寒的母亲是军部十大元帅之一，傲气更甚，又对楚湘寒寄予厚望，她压根不可能同意楚湘寒和秦轻若在一起。
　　这两人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可知性。

　　楚湘寒双手交握，说了一大通，才道明来意:“学姐你一定会同意我们，来参加婚礼的吧？”
　　“我……”沈凝犹豫不决，“你真想和轻若结婚？”
　　“梦寐以求！”楚湘寒眉眼弯弯，“就差姐姐点头了，你答应了，若若也会同意的。”
　　“别，”沈凝顿时头大，“你还是叫我学姐比较好，没那么刺耳。”
　　楚湘寒顺从改口:“好的，学姐。”
　　沈凝摸了摸鼻尖，心中仍满是怀疑。
　　楚湘寒这人太过耀眼，不论是家族实力还是个人能力，在同代人里，都堪称出类拔萃。而她堂妹，除了对亲人稍微友好外，对外人永远冷漠自私。
　　所以楚湘寒到底看上秦轻若哪一点了？
　　沈凝百思不得其解时，邵涵拈起一块桂花糕凑到她嘴边，她自然地张口，末了，舌尖扫过邵涵的指尖。
　　邵涵瞪了她一眼，她忙着灌水没看到——吃太急，噎着了。
　　邵涵万般无奈，给她顺气:“又没人跟你抢，吃慢些。”
　　她舒服地“唔”了一声，饱暖后，开始思淫|欲。她靠在邵涵肩上，沁雅的芬芳摩擦她的嗅觉，并勾起一个念头——左丘欠她的份子钱该连本带利地还了。

　　十几年前，左丘泠结婚那会，她被勒索了几个月的工资。如今，她表妹也要结婚，她又得随几个月工资的份子钱了。
　　沈凝半闭着眼，沉重地叹息:“你们结吧，我给就是了。”
　　楚湘寒蹿起，整个人光彩熠熠。
　　“谢，谢谢学姐，谢谢老师！”
　　她连喝了几杯水，邵涵淡淡地笑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着实冲淡了不少沈凝的心头之“恨”。她拉扯邵涵的衣领，邵涵低下头，睫毛根根清晰。
　　她一靠近，沈凝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欲言难言。
　　“嗯？”
　　疑惑自喉咙里溢出，邵涵稍稍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
　　沈凝仍旧一头雾水，想不起自己一刹那间，十分想倾吐的话。

　　她努力地回想，但满脑都是邵涵展露笑颜时，那清浅的眼眸。
　　她支起双手，托住腮帮，万分苦恼。她隐隐觉得那未曾出口的话，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发什么呆呢？”邵涵将汤勺推到她跟前。
　　缕缕热气兜兜转转，围绕在白瓷色的勺柄周旁，一圈接着一圈。

　　沈凝握住勺柄，抬头，楚湘寒的位置早已空荡，人影全无。她“咦”了一声，一旁的邵涵道:“她去接堂妹了。”
　　她点点头，舀起汤水，举到邵涵嘴边。邵涵一边给她剥虾，一边侧下身子，张嘴含住。
　　等菜上得差不多了，秦轻若同楚湘寒才回来。秦轻若俏生生地叫她堂姐，随后小声地喊邵涵“堂嫂”。
　　听到她突变的称呼，沈凝险些喷出嘴里的东西，同一时刻，邵涵看秦轻若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秦轻若哼唧两声，转身抱住楚湘寒的手臂，背朝沈凝和邵涵。楚湘寒揉摸她的头发，悄声说了几句，秦轻若立即眉开眼笑地娇嗔:“变态！”
　　沈凝默默捂住眼睛——她可爱到有些神经的堂妹，谈恋爱后，已经沦为了神经到有点可爱的类型。
　　“你们……”沈凝忍不住又问，“是真的？”
　　秦轻若抢在楚湘寒之前，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是的，是真的！”
　　沈凝纳闷:“轻若，你怎么认识她的？”
　　秦轻若继续抢答:“在军校举办的一个夏令营活动里，她对我一见钟情，猛地倒追我！”

　　“真的吗？”楚湘寒表情惊奇，像是稚童在听大人讲奇幻冒险故事一样。
　　“难道不是？”秦轻若横眉冷对。
　　“是，”楚湘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趁她们不注意，沈凝偷偷对邵涵说:“她们好，幼稚。”
　　邵涵言简意赅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本来打算拿自己和她们比的沈凝:
　　“……”

　　饭局结束，沈凝挥别秦轻若。秦轻若送她们到大厅，又原路折回，往楚湘寒的方向跑。
　　秦轻若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沈凝欣慰的同时还有些心酸酸的。她依稀记得，每回她要离开，小小的秦轻若都会扒在门栏上，眼巴巴地望着她。只要她一回头，秦轻若就会笑出来。而如今，不等她离开，秦轻若已经连跑带跳地离开，将背影留给她。

　　时间向来悄无声息，但当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与自己渐行渐远时，人就会忽然感觉到逝去的时光犹如洪水，裹挟过去的人和事，滚滚向前，而自己被遗留在原地。那些反应迟钝的人最终会发现，曾经在溪流中一起捕鱼抓虾的玩伴，早已穿上西装，人模狗样地走出童年的小村庄，进入成人的世界。
　　在秦轻若不带留恋的目光里，沈凝发觉，自己就是那个被时光遗忘的孩童。直至最后一个熟悉的玩伴长大，她才悟到她的成长——
　　原来，没有那个正常的人会永远待在一个地方，永远保持同一种感情。

　　沈凝走了几步，忽然拉住邵涵。邵涵转身，右手插在上衣兜里，目露疑惑。

　　她这会脑子清醒，被遗忘的话自然而然地浮现上脑海——
　　“我们好像忘记办婚礼领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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