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102、变故（3）

　　等邵涵回到沈家，已是深夜。
　　除了夜色在呜咽外，偌大的沈家没有多余的声音。
　　她一进门就发现沈凝躺在一楼的地毯上，手边散乱着未填写完的金色请柬，橘黄色的夜灯盖住她的上半身。
　　邵涵蹲在她跟前，撩开她遮住脸的乌发，恬静的睡容顺势显露而出。
　　良久，她轻声叹道:“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艰难了。”
　　处在睡梦中的沈凝迟迟未能回应她。
　　她将人抱回卧室后，和衣躺在沈凝身旁。沈凝迷迷糊糊中觉得冷，于是转身投入她的怀抱，顺理成章地占据她怀里大半的空间。

　　次日，天未亮，邵涵就离开了沈家，此后几天再无音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与她联系最密切的凌零也是毫无头绪。
　　在她消失的四天内，唐时雨自杀；褚罗于家中被杀，随后他被爆出一系列的丑闻，短短几天内身败名裂。随着一代名将的陨落，舆论将沈家等世家推上风口浪尖。
　　但凡与沈家有点关系的丑闻都被数倍放大，黑暗中的尖刀直指沈氏一族。
　　然而沈凝对此漠不关心，她在家休假，一心筹备婚礼，闲下来时便尝试联系邵涵，外界的风雨未曾撼动她分毫。但即使沈家将她护得很好，她仍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婚礼前一晚，她窝在一楼的沙发里，翻阅她们以前的照片和邵涵的一些手写日记。
　　她就像以往等待邵涵一样，保持同一个姿势一直靠在同一个地方，任谁劝她，她都当做没听见。
　　管家路过她跟前时，特意停了下来，温声询问:“大小姐饿不饿？”
　　她稍稍抬头，又垂下眼帘:“我不饿，伯伯你去睡吧。”
　　他宽慰沈凝道:“小姐不必担忧，我相信少夫人不会出事的。”
　　对于他的安慰，沈凝仅是提起力气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翻看日记。待管家走后不久，泛黄的纸张“啪嗒”一响，几点泪渍模糊了原先的字迹。
　　凌晨一点，终端闪了两下，左丘泠发来消息表示仍没有邵涵半点行踪。她抿紧干燥的嘴唇，删除了那条消息，使她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始终是三天前左丘泠让她等调查结果的内容。
　　又连续删除了别人发来的几条消息，她才放下终端，将头靠在软枕上休息。她的视线斜向上瞥，怀里抱着邵涵的日记本。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际趋白。
　　按照原定策划，这时候邵涵应当起床梳洗了，接着她们会换上特制的服装前去军部负责登记的部门，录入个人信息，再由军部信息系统判定她们成为终身的伴侣，且一经确认，不能更改。
　　登记完后，她们会先去和共同的朋友们聚会，闲谈玩乐，以庆祝她们结为终身伴侣的第一天。
　　晚上照惯例是逃不了的晚宴，各大世家和军政要员必定出席。在众人的见证下，她们要宣读宪法，宣读誓词，承诺对方生死不离，至死方休。
　　此后，不论邵涵成为何等人，知道她的人都将清楚她的伴侣是沈氏贵女，沈凝。她们的名声、前途都是紧密相关的，彼此的身上都刻印着对方的影子。
　　但这一切在天亮后，都结束了。
　　沈凝心里明白，多日来的期待和准备全化成了泡影，这仿佛印证了她年少时认为的一点——她永远不可能得到想得到的。
　　这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她这么糟糕的人，不可能拥有美好的童话结局。
　　邵涵离开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
　　是她遇见她这样的人也要走，也要逃离。

　　沈凝自觉想通了，她放下日记本，上楼换了一身行头，并在左丘泠的陪同下，回到军队。
　　重新踏进熟悉的大门，恍若隔世。

　　左丘泠轻轻摇动她的袖子，小声问:“你还好吧？”
　　她打起精神，点头:“还行，就是有点困。”
　　“要是不行你就别勉强了，你旷工这么多天，也不差这几天。”左丘泠抿了抿唇，“至于邵涵姐的事，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她是临时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肯定不会出什么大意外的，你别太担心。”
　　沈凝看着她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说:“她要是出意外就好了。”
　　至少这样能证明，邵涵不是自愿离开的，她也没有被放弃。
　　左丘泠:“说什么鬼话呢，她要是出事，哭的人不还是你！”
　　“但我还能陪着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总是我一个人。”
　　左丘泠张了张嘴，声音凝固在喉咙里。过了一会，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沈凝的脸，大力揉搓了一顿。
　　她呲牙道:“邵涵姐肯定不是故意离开的，你要是这么怀疑她，就不怕又伤她的心吗？蠢货。”
　　沈凝欲辩解，左丘泠连骂她:“蠢货，蠢货，蠢货。”
　　她烦不胜烦，干脆调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左丘泠哼出一声气，晃动得意的小尾巴追上沈凝。
　　但她们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凌零。凌零面容严肃，视线依次扫过沈凝和左丘泠的脸。
　　“你们两个，要去哪？”
　　左丘泠扣住十指，低头乖巧道:“沈凝落了些东西，我陪她回去拿。”
　　凌零看了她一会，然后将目光转移到沈凝身上。
　　“你怎么样了？”
　　沈凝向左丘泠那边偏头，左丘泠会意上前:“报告司令，一切正常。”
　　凌零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眼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就你话多。”
　　“报告司令，我错了。”左丘泠崩住面部表情，挺直腰背。跟在凌零身侧的两名中校军官不忍直视，纷纷望向别处，假装不知道。
　　左丘泠趁机吐了吐舌头。
　　“注意安全，”凌零匆匆嘱咐了一句，“沈凝你也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凝一声不吭。
　　这大概是凌零对沈凝说过的最好的话，但此时此刻，沈凝半点都没听进去。她甚至连询问凌零关于邵涵的情况的勇气都缺乏。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问，任由左丘泠拽着她离开。

　　凌零在后边目送她们离去，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