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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卷廿捌 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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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就是在绯湮大伤初愈后,他变了。碧落说:“绯湮,你比烟花更寂寞。”可是自从那一个夜晚,他从碧落的口中听到了“我爱你”三个字,他深情地吻着她,于是,俞绯湮不再寂寞。
这些日子,绯湮总是会和碧落在一起,一起待在房里无所事事,一起去小园看无边无际的火红芍药,一起给池塘里的鲤鱼喂食,绯湮说:“有碧落在身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幸福的。”
因为绯湮的这句话,碧落感动了许久,她向绯湮保证,“除非俞绯湮不要梵碧落,不然我绝不会离开你。”
绯湮是个尽情的男人,所以,他很会爱人,而碧落是个很享受的女人,所以,她很会感受被人爱。她本不知原来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个时候她在沉沦于言诺的一切时,她从未想过,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另一个男人,他比言诺更温柔,比言诺更疼她、宠她,直到她遇上了俞绯湮,她才明白她的真爱究竟在谁那里。也许言诺和俞绯湮都是很好的男人,但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只一点,言诺就败给了俞绯湮,那便是绯湮爱她,而言诺不爱。
梵朔门向西十里有一条小溪,溪边是树,溪后是山。这一日的黄昏,绯湮和碧落并肩坐在小溪边,看着眼前温婉如丝绸般的潺潺流水,二人皆不禁扬起了嘴角。
碧落将头靠在绯湮的肩膀上,然而她见绯湮丝毫没有要搂着她的意思,于是孩子气地撒着娇,“绯湮都不疼我。”她噘起了小嘴,模样煞是可爱。
绯湮低头看着自己肩头的人儿,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万分宠溺地说:“谁说的?傻丫头,我不疼你疼谁?”
碧落在绯湮的怀中嗤嗤地笑起来,“和你开玩笑的,就知道绯湮最疼我了。”她紧紧握住绯湮的手,轻轻地问:“绯湮也喜欢夕阳吗?”
“嗯。”他抬眼头,望着天边猖獗着的片片红霞,却略显哀伤地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碧落抬眼看了看绯湮,随后又低下头,淡淡地道:“东方第一层天,碧霞满空,叫做‘碧落’。以前,我一直很喜欢夕阳和晚霞,所以那时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便告诉他,我叫碧落。”她没再看绯湮一眼,而是在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故事。
而绯湮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所以说,碧落是个假名咯?那么你的真名是什么?蔷薇吗?”
碧落巧然一笑,“不,碧落是个假名,蔷薇也是假名,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终于抬起头,悲伤地对上绯湮清澈的双眸,“我是一个孤儿,没有爹娘,自然也没有名字。”
那是什么感觉?绯湮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对着自己笑了,可他却觉得这笑容就像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碧落是孤儿,她没有爹娘,而她,却远比他坚强。
看到绯湮沉默了,碧落继续说:“绯湮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同情我吗?”她嘴角的笑意变得极为苦涩,“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定会觉得我这种没爹没娘的孩子很可怜,对不对?”
每次看到夕阳,碧落总觉特别的感伤,她不记得她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曾经有个女人告诉她说:“你的爹娘死在一个黄昏天里,那一天,夕阳很美,红霞似血,天边仿佛燃起了一团嗜血的火焰,将整片天空吞噬。”
而绯湮却不知道碧落的这些悲伤从何而来,他不知触景生情便是这般轻易,那一刻,他只听到了碧落说的刺耳的话,于是略有薄怒地回应,“谁告诉你说我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的口吻带着寒意,让碧落微微一怔,方抬起头,却听绯湮又分外悲伤地道:“我没有娘,我娘是因为生我难产血崩死的,是我害死了她。”
碧落呆呆地看着绯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突然想到那个雨夜,绯湮喝得烂醉如泥,却死撑着保持清醒,然而当他最终睡去时,梦里,他不断呼喊着的一个字,就是“娘”。他在他的梦里反复地唤着他娘,只是因为他缺乏安全感,渴望着一份母爱,原来,这个整日没个正经的公子哥,他也有这样一段沉重的往事。
难产,这是无法避免的悲剧,可是绯湮却不这么想,在他的记忆里,他只知他的娘在生他的时候饱受煎熬,最终血崩而死,而他,却在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天起便成了杀人凶手,他杀死了他的亲娘。
这个现实太残酷,要他如何接受?这个罪名太沉重,又要他怎样背负?
“绯湮绯湮绯湮!”碧落一迭声地唤着绯湮的名字,然后双手环住绯湮的脖子,“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我气了,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绯湮望着眼前这个情绪变化颇快的女子,稍稍一愣,“谁和你说我生气了?”随后他笑开了,摸着碧落的头,万分宠溺地说道:“你明明自己也很难过,为什么还要来安慰我?如此善解人意的碧落,叫我如何舍得放开你。”
“那就不要放开啊!把我留在身边,一辈子!”碧落笑道。
绯湮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好啊!我要一辈子把你绑在我身边,绑得牢牢的,绝不放你逃走。”
“嗯!”看到绯湮又笑得那么快乐,碧落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绯湮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俞绯湮,这个人适合张扬的笑容,他不该被悲伤覆盖,被寂寞笼罩。
“太阳落山了,我们走吧!”说着,他就拉着碧落准备离开。
碧落跟上绯湮的脚步,“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去烟花树下。”绯湮瞧了碧落一眼,“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起去那儿,看美丽的烟花。”
……
烟花树上绸缎飞扬,翩翩潇洒、五颜六色、溢彩夺目。绯湮和碧落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沉了,月亮偷偷地探出了脑袋,身后带着成群的星星,似乎在这个黑夜里,天空很热闹,而他们,却独享宁静。
烟花树的周围没有村落,虽说三里外便是整城最繁华的风流街,但那里应有尽有,所以一般没人会在夜里跑来这棵树下,就算真要来,也该是白天来,至少在日里,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树上美丽的色彩缎带。
可绯湮和碧落就是和别人不同,他们喜欢在夜里携手来到烟花树下,然后相偎在树下,说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情话。
每每来到这棵树下,绯湮和碧落都会想起他们初识时,绯湮在碧落眼里就是一个莫名其妙又爱管闲事的风流公子,那日他二话不说将她带离风流堂,跑了整整三里路,就为了来看烟花树,再告诉她“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小子总是那么的啰嗦,他无论和谁说话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说话也从不经过大脑思考,而是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口无遮拦的,可是碧落却不得不承认,俞绯湮拥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似乎真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至少在那一夜,她被绯湮说动,决心不去找言诺的下落了。
转眼,夜深了。
碧落依偎在绯湮的怀中,轻声开口,“绯湮,你说你想和我一起来烟花树下看烟花,可是,烟花在哪里?”她歪了歪脑袋,从方才到此刻,绯湮一直搂着她在同她回忆他俩第一次来这里的事,可说好要一起看的烟花,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绯湮笑着勾了勾碧落小巧的鼻子,“怎么?着急了?”
碧落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才没有,要看烟花的人本来就只是你,又不是我,我只是陪着你来而已。”
对于碧落的辩解,绯湮只是笑笑,自动将她的言语理解为女人害羞时的口是心非了,“好,我这就去放烟花,你在这里等着。”
随后他扶正了碧落,自己站起来走到树后,掀开地上铺盖着的一些杂草,那下面是个小坑,坑里有个麻袋,他将那个麻袋带到树前,从中取出了一个个形似小盒子的东西,而那便是烟花。
绯湮以两块石头摩擦起火,点燃了第一盘烟花。
伴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夜空当中绽放出曼妙炫目的光芒,火花在天际闪烁,那些星星闪闪的光点犹如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温婉如女子,时而霸气如英雄,那一刻,碧落竟是看呆了。
她从未想过绯湮口中所说的烟花竟是真的烟花,那个时候,他只当绯湮是中剑意识迷糊了,所以才会说出“真正的烟花”这种话来。一直以来,烟花这种东西都是宫廷里多有,在民间哪是平民百姓可以轻易弄到来消遣的东西?而眼前的男子,他竟然真的带了烟花来,与她在这烟花树下,在这个安静的夜里,二人共同欣赏。
(卷廿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