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清梦 ...
-
清晨的雾霭笼罩着空荡的山间,将山峦掩映成黛青一片,一条由石头砌成的台阶从山脚一直向山顶延伸,在雾霭渐散中依稀可见。
偶尔有三两个打柴的樵夫,肩上担着磨得圆溜光滑的木制担子,两端挂着打成节的绳子,行色匆忙,步履匆匆。
用稻草编织的草鞋沾染了雨后的新泥,在纤尘不染的石阶上留下两排脚印。
深深浅浅,错乱不一。
石阶的一旁是树林阴翳的深林,古木参天,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留出大片空旷的空隙。
清晨的薄雾在林间蔓延,露水顺着树叶的脉络滑动,“啪嗒”一声滴在树下的草上,又滑进更深的草芯,在草叶聚集处汪起一小凝泛着白光的露潭。
石阶的另一旁,往右行至二三米处,是一个大大的断崖。
崖边偶尔有几颗碗粗的小树,丝毫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反而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危险感,仿佛只要一场稍大的山雨,便能坍塌殆尽。
从半山腰上分裂出一条山谷,不知所源的瀑布飞流直下,于谷底汇作一汪深潭。
而在那一头,林寒涧肃,树林掩映中有一竹楼。
楼高百十丈余,常有渺茫的丝竹之音从楼内传出。时而伴着皓日长空,时而踏着清风明月。
高楼之上,有一小窗,终年对着那飞流而下的白色瀑布向外敞开着。旁人只能依稀辫得,却从不曾看见窗内的光景。
此时正值黎明破晓之际,天空微明,远处的天边还闪烁着残点星光。
晓风残月,天色渐青,空气中还弥漫着残夜未尽的寒凉。
那对外敞开的小窗内,是一个大大的卧房,一张古木雕花的大床置于中央,四个床脚挂着被银制月牙弯勾笼起的淡青色床幔。
带着氤氲水汽的微凉晨风从窗外吹拂而入,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微不可查地轻轻皱了皱眉头,终是醒了。
而身边空出的大半个位置,还尚存一丝温热,钟离逸缣将手从白底藏青纹云锦被中探出来,捋平了那人留下的一点褶皱。
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来,风慕言一身白衣,像带着远古气息的温润公子般,手上端着一个盛着清汤小面的釉色陶瓷碗,见床上只露了一双眼在锦被之外的人,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将碗放到了窗前的一张雕花暗木桌上。
然后脚步一转来到床前,将床上的人连人带被的揽在了怀里。
入手便是如丝般润滑的肌理,贪恋般游移摩挲了一番,随即又用自己那宽大的袖子将人露在外面的大片背部给遮了个严实。
“怎么不多睡会儿?”
如清风一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让埋在他怀里的钟离逸缣感到了一阵心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有了初醒时的朦胧之色,倒是一片清明。
“你不在,睡不着了。”
到底是刚醒,钟离逸缣说话的语气带了些许慵懒。
这句话明显很受用,风慕言将人揽得更紧了一些,在他耳边低声道:“既然睡不着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经他之口,钟离逸缣就只出了不可抗拒。
只是,昨天晚上的他,已经被这个人折腾得近乎精疲力尽,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力气。
感觉到怀中人在胸膛处的轻推,风慕言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用那如泉水般的声音轻声问:“怎么了?”
钟离逸缣从怀中抬头,一脸无辜地道:“饿了。”
一张一合的薄唇极具诱惑力,风慕言喉结滚动,低头便噙住了那两片带着体温的唇。
一番深吻过后,风慕言将唇移开,而被他尝过一番的地方,略微有点红肿,此刻沾染了津液,看上去莹光散发,更是诱人得紧。
风慕言眸色沉了沉,怎么办,更想吃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钟离逸缣主动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佯装不悦地推了推这个不知靥足的人。
“饿了……”
风慕言抬眼看了看他,眼前的人嘴巴微微撅起,似受了极大委屈似的,终是摇摇头轻笑出声,起身将先前放在桌上的面端了过来。
彼时从窗外吹进一阵清风,将案上散乱放着的几张淡黄色的宣纸吹起了个边角,又落了回去。
端着碗的手紧了紧,生怕这突如其来的风将碗中的食物给吹凉了。
像献宝似的将碗送到裹在被子里的人面前,钟离逸缣低头看了看碗中的东西,又将被子紧了紧,丝毫没有要伸出手来的意思。
风慕言心下好笑,随即用筷子夹起一小口面送到他嘴边,“张嘴。”
一碗清面食尽,钟离逸缣的精神较之前明显好了许多,风慕言将陶瓷碗往身旁的木凳上一放,嘴角勾起一抹万年不变的浅笑,“现在,可以了吧?”
钟离逸缣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随口问到:“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早被人重新推倒在床,身上的锦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拉开平铺在了身下,而方才还坐在床边的人,早已期身而上,用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唤着,“皇上,皇上……”
在贵公公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唤醒声中,钟离逸缣终于在宽大的空床上依依不舍的睁开了眼睛。
心中徒然升起的失落让他在一瞬间坐起了身,待摸到锦被上的那一小片湿润时,一张俊脸上升起了一抹让旁人看不懂的诡橘的绯红。
贵公公锲而不舍地道:“皇上,该上朝了……”
收起失落的情绪,钟离逸缣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画像,掀了被子下床。
钟离逸缣一人独坐于大殿之上,本应朝臣满聚的大殿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装饰精美的六角宫灯散发着微弱的暖黄色萤光。
钟离逸缣在心里毫不客气地朝站在一旁,低着头作认错状的贵公公翻了好几记白眼。
后者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一般,适时的朝他瘪着嘴偏着头眨巴眨巴眼睛,表情里蕴含了说不尽的委屈。
贵公公这个样子,让钟离逸缣的心都化了,哪还有怨他的想法。扶额轻叹了一口气,钟离逸缣用语重心长的语气道:“我说贵公公啊,我知道你最近经常失眠,但你能不能别把我也搭进来?”
说起这件事,钟离逸缣只觉无以解忧,唯有泪两行。
自从入秋以来,贵公公就开始失眠,而且他的身体似乎对这一独特的癖好乐此不疲。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如果他早知道贵公公失眠的后遗症是每天早上刚过三更就叫他起床上朝的话,他当初就不拒绝贵公公提出的想要和宫中一位掌事宫女成为对食夫妻的事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那个宫女说她喜欢的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吴公公,他不是那种会随便棒打鸳鸯的人。
可如果知道坚持真理的下场就是每天都睡眠不足,那偶尔棒打一次鸳鸯其实也是可以的。
要换作以前还好,他被叫醒以后还能通过北斗七星分辨出时辰,可现在···
每天晚上都做那种梦,被叫醒以后就只剩一股深深的负罪感,哪还有那理智去判断到底是什么时辰?
既然这件事他们两人都有责任的话,那就算了。
只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在梦里无数次把他压在身下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都看了他那么多遍,总得对他负点责任吧?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负责任呢?这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