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晚风》Catchen

6、第六話

　　这顿饭的后段大家吃得很静，姬烁没再说话，她完全没心思。
　　之前从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留下来，可回到座位看了林挚一眼后那种感觉又无故消失了。

　　真他妈神奇。

　　吃完饭大齐买单，又把一张卡和一叠钱塞给林挚，留下一句话就先走了。

　　他说：“赶紧把不必要的麻烦解决掉，还等着你撸游戏呢！”
　　声音很小，只够林挚自己听见。

　　林挚明白大齐的意思，不必要的麻烦，有一部分指的是姬烁。

　　说起来大齐认识林挚的时间那可要从穿开裆裤时说起了，两人相交多年，用句文绉绉的词形容就是“袍泽兄弟”，但好归好，林挚却一直不知道大齐为刘哥做事，要不是他误打误撞进了这个是非圈子，可能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

　　还是十八梯的石阶，姬烁站在台阶下面，心里百感而生。

　　她盯着夜色下那块铁牌看，本是明亮的蓝，此时却被路灯照得混了色。

　　“姬烁，看什么呢？”
　　林挚已经登上台阶。

　　“没看什么。”
　　“走了，回家。”

　　林挚转过身，双手插兜继续往台阶上走，远看过去，双腿笔直细长，只背影，也够让人心动。

　　他刚才，叫她回家。

　　姬烁忽然觉得周身轻松，心情愉悦，她蹦跳着，随林挚去了。

　　住过人的屋子明显和昨晚不一样，姬烁发现屋里竟然闻不到霉味了。

　　林挚进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他习惯一次性抽两根，至少。

　　姬烁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索性洗漱完就回屋躺床上睡觉。
　　她并不困，只是无事可做。

　　躺了一会儿，姬烁隐约听见客厅有脚步声，逐步渐近，像是朝她走来。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

　　姬烁惊得坐起身，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因为目前为止林挚基本对她没啥兴趣，是她自己赖着不走罢了。

　　“姬烁，你开门。”
　　“进来吧，门没锁。”

　　姬烁就站在门口，手却抖得没法抬起。

　　门开了一小溜缝隙，林挚走进来，站在姬烁对面紧贴着她，姬烁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四面八面涌来，让她呼吸不畅。

　　又是来下逐客令的吧。
　　想到这姬烁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林挚一手搭上姬烁的腰将她拉了回来，五指紧扣腰线。

　　“跑什么。”
　　林挚低沉如砂的声音在暗夜里极具魅惑，姬烁觉得自己已经不战而降了。

　　“你跟别的男人也这样吗？嗯？”
　　林挚的话一说出口姬烁就知道他并不想做，他只是在调戏，顺心发泄而已。

　　姬烁心里有爱，自然就有了性。
　　林挚呢，有性，却没爱。
　　所以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的感情。

　　“给我买票吧，飞机火车随便，重庆到北京，明天就走。”
　　“......”
　　“出去！”

　　姬烁感觉自己像赤足踩在冰面上，心凉透底。
　　姬烁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对林挚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累赘与负担，短短几天，能有多爱？又能有多恨？

　　想到这，她心里长长一叹。

　　一见钟情都是靠勇气来的，她这辈子好不容易生猛一回，可没出几招就泄了气。
　　......

　　第二天，重庆大雨。

　　大齐坐在自家的小店，手里摆弄着一台刚被送过来的电脑主机，他嘴里叼着烟，手下左拆右拆，没一会儿就捅咕明白了。

　　“哥们儿，你这主板烧了，我给你换了块新的，这回没问题了，保你用得住。”

　　修好后一口价，客人留下钱拎着主机乐呵呵地走了，大齐手里数着钱还不忘招呼，“回见啊！”

　　一次“完美”的服务结束。

　　“缺德吧你！人家主机烧了吗你就给换？”
　　大齐把钱塞进屁兜里，吊着眼梢，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没坏的？你那么能要不你来！”
　　“......”

　　站在柜台外的林挚有点词穷。
　　电脑这玩意儿，他只会拿来打游戏，别的，还真比不上大齐。

　　四下看看，林挚瞄见一根压在数据线下面的棒棒糖，他拿出来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含了一口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把糖从嘴里拿出来递给一旁的人。

　　“什么味儿的？”，姬烁接过去。
　　“葡萄。”

　　姬烁张嘴含住棒棒糖。
　　很甜。

　　姬烁兜里揣着一张火车票，不过已经撕碎了，在来大齐这之前被林挚亲手撕的。

　　他突然反悔，用最霸道的方式强行留人。
　　让走的是他，让留的也是他。

　　“林挚，你过来。”
　　大齐被眼前这互相喂糖的“甜蜜”场景弄得直皱眉，他招呼林挚到柜台里，在给他看视频之前不忘瞄一眼姬烁，然后示意林挚。

　　“没事儿，弄你的。”
　　大齐搞不懂林挚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以前做事一向谨慎，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好像少了根筋，大齐几次提醒，可都没用。

　　“这里，看！”
　　大齐指着监控屏幕的一个黑影，林挚倾身往前。

　　“这男的穿着帽衫，脸挡住了看不清，手里还拿了根棍子，看见没？他进小区了。”

　　视频上的时间一秒一秒的跳，大约三分钟的样子，帽衫男从小区大门走出来，手里的棍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抱着手臂，宽松的衣襟里好像裹着什么东西。

　　大齐双手抱头向后一仰，说：“应该就是他了，认识吗？”
　　林挚紧锁眉头，一点思绪都没有。

　　“再倒回去看看。”

　　视频又放了一遍，林挚心里明白，就算重放十遍他也认不出这人，那天下雨，又是晚上，摄像头的画质本就不高，所以基本上找不出什么可用的信息来。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两晚一天零一个上午，如果在刘哥回国之前还找不到货，林挚怕是要提头去见了。

　　“我说。”
　　大齐咳了一声，“那姑娘怎么还不走？等七朵发现了她可就走不了了。”

　　这两句话大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生怕姬烁听见。

　　林挚抬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门口吃着棒棒糖赏雨的姬烁，不知怎地，竟无意识地笑了。

　　“她不用你管。”
　　“她是不用，你得用吧？”

　　大齐点了根烟，说：“就算她不是卧底也来者不善，非友即敌，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挚突然狠劲攥了下大齐的肩膀，示意他住嘴。

　　“找到了吗？”
　　姬烁趴到柜台上，好奇地往电脑屏幕那瞄。

　　“没有。”
　　林挚长长地抻了个懒腰，腰身露出来一截，精窄。

　　他昨晚没怎么睡好，半夜的时候还从沙发上掉下去了，摔得他眼冒金星，好梦也断了。

　　手放下来，林挚拍拍大齐的后背，说：“我先去把车修了，晚上找你。”
　　林挚说完非常自然地勾住姬烁的脖子往店外走。

　　卧槽！
　　大齐看直了眼。

　　等快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大齐才想起喊一句，“钱够吗？”
　　林挚头不回地摆摆手，“不够刷你卡！”

　　人影渐远，大齐闷闷地拿起一根烟，只叼不点，心里琢磨事。
　　......

　　汽车修理店门口，姬烁和林挚一齐站在背阴处看修理工给车换玻璃。

　　雨刚刚停，热浪还没有卷上来，空气格外清新。
　　可......姬烁还是热得难耐。

　　除了开车，林挚的手都没有离过她肩膀，姬烁能感觉他们肌肤相贴之处薄汗不断。

　　站了能有五分钟，林挚突然把手撤回去，说：“我去旁边抽根烟。”
　　“在这不能抽吗？”

　　林挚冲姬烁笑了下，还是去了一边。

　　姬烁眼神跟过去，林挚正拿打火机点烟，抽完第一口，他转过头来看姬烁，嘴角勾起的瞬间有阵烟雾飘出来，帅得一逼......

　　姬烁抿抿嘴，觉得更热了。

　　“哥们儿，换好了！”
　　修车工人冲林挚挥了两下手里的扳手，林挚把烟扔了走过去。

　　“顺便洗洗吧。”
　　林挚不是好眼神地盯着自己这辆车，本来就破，还喷得全是泥，也多亏姬烁不嫌弃。

　　当小工把车里的脚垫拿出来清洗时发生了一件让林挚冒冷汗的事。

　　他清楚地看见脚垫上有一摊白色粉末，不知情的人可能不会在意，但林挚就是干这个的，他怎会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话说这两天他都没发现，难不成是被偷那天洒掉的？！

　　被偷......
　　想到这林挚又来烟瘾了。

　　“完事儿了吗？”
　　姬烁走过来，小腰一叉。

　　林挚瞅瞅她，说：“马上，我去付钱。”
　　“林挚。”
　　“？”

　　姬烁欲言又止。
　　“手机借我一下。”
　　林挚本能警觉。

　　“我想给我姥爷打个电话。”
　　怕林挚不懂，姬烁又补了一句，“就是外公。”
　　“等着。”

　　林挚转身进店。

　　是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突生了隔阂。

　　也是在这一刻，姬烁明白，林挚还是不完全信她，即使她选择留下，也没能得到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