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凶猛》墨月深

198、番外2、

　　“甜心，别再想那只小狗了。”十一二岁的少年有着比同龄孩子更高挑的身材，手长脚长显得人偏瘦，实则隐藏在衣服下的小肌肉结实而有力。
　　“你把它带回来也保不住它，晚上就被人偷吃了去。”看上去十三四岁，比瘦高少年还要再高几分，四肢有着超出年龄发达的健壮少年大大咧咧跟在后头。
　　而走在两人中间的漂亮少年则低着头垂着眼，眼睫毛像小扇子般，遮住眼眸看不清情绪。
　　瘦高少年站定在一扇门前，转身捏捏漂亮少年的脸蛋，软软糯糯的手感让他欲罢不能。他抬起那张小脸，在脸颊上啾了一口，盯着那双美目许诺：“等我们长大一点，有能力保护小狗的时候，我陪你养。”
　　美目轻眨，似是向他表示同意。
　　“好，那先散伙吧，我要抓紧时间研究我那个机甲。”瘦高少年打开门，朝其余两人挥手：“晚餐时再见~”

　　最聒噪的那个少年离开，余下的两个少年便显得有些木讷，他们互相看看，似乎是想聊天，但对于找话题这件事很是有心无力。
　　健壮少年见对方不开口，便露出他那种惯有的嫌弃表情，朝漂亮少年撇嘴道：“赶紧去找Asa看看吧，瞅你那血流不止的爪子。”
　　语毕，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吊儿郎当晃荡远去。
　　漂亮少年沉默地望着他走远，这才调转方向，往治疗室走。
　　治疗室只有一个三十几岁模样斯文的男子，戴着副金边眼镜，正在看一叠资料。漂亮少年拘谨地站在门口，轻敲两下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小狼？”斯文男子显然跟漂亮少年熟识，露出个柔和的笑容，遂即又惊叫道：“啊，受伤啦？”
　　“Asa。”少年缓步过去，乖乖坐下，任对方在自己手上施药包扎。
　　“出任务要小心点知道不？任务失败不要紧，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Asa边卷着纱布，边慈爱地叨叨，包完之后还在顶上系了个漂亮的结，这才拍拍少年的肩：“好啦，回去记得不要沾水。”
　　少年小声应下，离开了治疗室。

　　漂亮少年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平日独享的房内并不如往常那样空无一人。有个矮小的少年站在床边，见他进来，上前两步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359号，鼬鼠。今天刚分来的。”
　　“427号，银狼。”少年眨着美目回答道。
　　“我知道你。”鼬鼠咧开嘴露出两颗门牙：“你很厉害。”
　　银狼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的房门传来开启声。两个少年皆警惕地朝那儿望去，一名三十多岁身材精壮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步入房内。
　　“教官！”
　　“教官！”
　　少年们挺直腰板，接受教官的环视。
　　“359号，427号，今天开始你们俩是我的学员。这个，知道是什么吗？”教官拿出个细链条拴着的圆形金属片。
　　“信物！”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知道就好。明天起，拿到信物的就可以不用出去做任务。”教官点点头，收回金属片：“现在解散自由活动。”
　　待教官出去，两个少年互相望望，眼中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终于到抢信物环节了。那个被前辈们诟病的，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环节。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鼬鼠刚被分到这间房，为数不多的行李整理到半途，现在他转回去继续整理，边暗暗打量着银狼。银狼在同届包括前后两届的学员口中，都是个厉害角色，各种大课成绩名列前茅，甚至破了不少记录。虽然表面看起来很人畜无害，但在组织里，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吧？
　　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呢？鼬鼠有些打不定主意。他的成绩不算多好，硬拼可没有胜算。
　　还是先诈人一次？想办法让银狼放松警惕，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同伴把他整残，应该可以得段时间清静。
　　鼬鼠狡黠的小眼轱辘转，整理完行李的时候，他出声提议道：“银狼，那个信物，我们各持几天好不好？”
　　银狼略显诧异地转过脸看他。
　　“你看，我们组现在只有两个人，就算轮流出任务，休息时间也很够，没必要为争个信物你死我活浪费力气。当然，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少拿一天，而且让你先拿，怎么样？”
　　鼬鼠说完内心直打鼓。他现在是把自己放在一个相对低微的位置，以此来和对方商量。但如果银狼是个很强势的人，非要自己长期把信物拿在手上的话，他这放下身段的举动就会很危险。
　　以银狼的水平，如果要打击他的话，他可能会沦为组织内食物链底端，那种最卑微的，任人宰割的人彘。
　　幸好这回他赌对了。
　　也许是刚接触到信物，银狼对这个环节到底有多残酷还没什么概念，略作思索后点头答应道：“好。”
　　呵，居然真的同意。鼬鼠窃喜不已。他可还留了个陷阱，故意让对方先拿，这样对方拿的那四天肯定高度紧张，精神紧绷。他就反其道而行，那四天不动手，等取得信任，换自己拿之后，再趁其不备给予致命一击。
　　计划完美！

　　“啥？你同意了？”瘦高少年不可思议地叫出声：“你干嘛那么好心啊，以你的水平明明可以轻松拿着信物的。”
　　强壮少年咂咂嘴把牛肉囫囵塞进嘴里，嫌弃道：“他就是欠扁，扇几个耳刮子再踹两脚就清醒了。”
　　“Tiger你闭嘴吧，吃你的牛肉去。”瘦高少年插起块牛肉使劲往强壮少年脸上捅。捅了几下反被夺去叉子，这才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回去语重心长叮嘱：“我看那人多半有诈，你千万要小心知道吗？”
　　“没事，反正我也想跟你们出去做任务。”银狼把玩着手上的信物：“今天最后一天，明天我们一起出去吧。”

　　回到房间，银狼把信物扔给鼬鼠，转身去收拾明天出去要用的装备。
　　鼬鼠接住信物，根据这几天的相处他大致摸清了银狼的性格，对欺负弱小是没有丝毫兴趣的，他思考片刻故意示弱道：“我可让你先拿了四天，之后三天别偷袭我哦，我打不过你的。”
　　“嗯。”银狼随口应下，把装备包放到床尾。
　　房门打开，教官拿着两样物什进入，两个少年迅速起身站直。教官把两样物什丢给左右两人：“组织配给的武器。”
　　银狼伸手接住，发现是把银色的左轮shou枪，枪身很大，重量惊人，对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简直是种负担。
　　教官看他皱着眉表情有点纠结，呵斥道：“不满意就自己抢别人的去。”
　　“没有，很满意。”银狼把shou枪也放入床尾的装备包中。
　　“哼，懦夫。”教官鼻孔哼着气，背手离开。

　　深夜。
　　鼬鼠一直提着心吊着胆。他这个计划其实也是有风险的，如果银狼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双方打起来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过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银狼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会偷袭的模样，而且外面还有他的两个同伴在等着帮忙，再怎么说也不会倒霉到丧命。
　　时间指向凌晨两点，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鼬鼠已经竖着耳朵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呼吸声，感觉对床的人应该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是时候动手了。他悄然翻下床，拿起刚才教官分给的武器。那是把修长的苗刀，刀刃异常锋利，反射着森冷的光。他小心谨慎地朝对床摸，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两米，一米，近在眼前了。
　　鼬鼠眯眼举起苗刀，狠狠劈下！
　　侧躺在床上，背对外面的银狼感觉到风声，下意识朝里翻滚躲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刚翻过半圈，苗刀撞肉，锋利的刀刃在他背部留下道可怖的伤口！
　　“唔！”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趴倒在床上一时动弹不得，他感觉到有液体大肆流过后背，知道那刀口肯定不浅！
　　鼬鼠见一击得逞，紧接着调转刀刃，想把对方戳个对穿。苗刀在空中带起银色的虚影，千钧一发之际，银狼竭力把身旁的被子掀起扔向鼬鼠，略微阻挡住对方视线的瞬间，忍痛翻滚下床就朝外跑。
　　可是没跑出两步，他就跌倒在地，小声呻yin。
　　太痛了！背好像被撕裂了一般，每跑一步都疼得像要抽筋。
　　不行，不能在这停留，得赶紧出去，手脚并用爬也要爬出去！
　　鼬鼠的苗刀不幸被迎面飞来的被子卷住，刀太细长，用力抽很容易折断，他只得忙乱地想把被子解开。
　　这破刀真是用得不顺手，如果是把枪的话……等等，枪？
　　想到了什么，鼬鼠放弃苗刀让它继续卷在被子里，转身去拿银狼装备包里的左轮shou枪。
　　见鬼，这破枪真重！就没个武器趁手的！他咬牙切齿双手举枪，朝趴在地上的人走去。
　　咯哒，枪上膛声。银狼回过头，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不由僵在原地。
　　“到地狱之后记得别那么天真了，蠢货！”鼬鼠把枪口抵上银狼的额头。这把枪实在是太重了，后坐力铁定很大，不紧贴着打绝对会脱靶。
　　几乎是下意识的，银狼迅速举手把枪口朝上一抬，精神过度紧张的鼬鼠立即按下扳机。果然如他所料，后坐力震得他手臂生疼，手肘不由自主弯曲的那一瞬间，银狼的缴枪术袭来，枪管猛然反弹回去砸在他鼻子上，瞬间酸胀麻痒涕泗横流。
　　不好，要被夺枪！鼬鼠竭尽全力抓住枪想往后拽，但他依旧慢了一步。手指被反掰向手背，难以描述的痛使得他只得弃枪退开。
　　场景顿时转变，银狼一只胳膊撑住身子半倚在地上，一只手颤抖着举枪瞄准，而鼬鼠却手无寸铁。
　　但鼬鼠心里知道他不敢开枪。背上那么深的伤，再加上单手持后坐力惊人的枪，脱靶几率太高。而开完那枪，背上的伤口绝对会让他动弹不得。
　　果然银狼也料到这点，仅仅是举枪震慑，跌跌撞撞半爬起来朝门外退。
　　门外可还有两个同伴守着。鼬鼠咧开嘴，自鸣得意。待三人前后同时夹击，中间的人插翅难飞！
　　出乎意料的是，银狼打开门后，在外面的居然是瘦高少年。瘦高少年刚叫了声甜心，紧接着发现肆虐的血迹，吓得赶紧伸手抱住直朝地上倒的人。
　　“甜心，怎么回事？喂喂喂别倒啊，Fuck！”
　　鼬鼠听着声音渐渐远去，踌躇片刻，轻步上前，推门朝外望。外面只剩他的两个同伴东倒西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像是已被人打晕。
　　计划居然失败了！鼬鼠气地狠砸墙壁。这下糟糕，银狼背上的伤并不一定致命，若等他恢复，自己将陷入极度的被动中。

　　“Asa，救命啊！”瘦高少年抱着人疾步跑到治疗室，使劲拍门。
　　治疗室打开，Asa从梦中被吵醒，还带着点起床气。不过当他看到浴血的少年时，立刻清醒过来，把两人引进治疗室。
　　“刀伤？这么长！”Asa暗暗吃惊。来不及多说什么，拿出手术器械就开始治疗。
　　“我去杀了他们！！！”瘦高少年愤怒地猛捶墙面，转身就想朝外走。
　　“小猴子！冷静，先帮我搭把手把他治好。”Asa及时拦下他。组织内打斗很常见，但无故杀人还是会被处分的。
　　瘦高少年咬牙切齿强忍下怒火，走到治疗床边：“需要帮什么？”

　　柔和的阳光照射进房内，治疗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地趴着，他皱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好痛……背好像被撕裂了般。
　　他小幅度挪动脖颈，观察发现是在治疗室，这才放下半颗心，老老实实躺着抽气。
　　“醒了？”Asa端着杯子走到床沿，发现他睁着眼睛，出声问道：“疼吗？能不能忍？”
　　“能。”银狼小声吐出一个字，又马上咬紧牙关。
　　“把药喝了。”Asa拿了根吸管扔进杯子，凑到他嘴边。
　　银狼乖乖就着吸管喝药，喝完问道：“小猴子呢？”
　　“出任务去了。”Asa把空杯子放回床头柜，伸手梳理少年柔软的头发：“说是晚上争取回来，让你先好好休息。”
　　“嗯……”头上抚摸的大手很舒服，带着些微清香，就像爸爸在安慰受伤的儿子。在这只大手下，仿佛什么事都会过去，连疼痛都自动减半。困意又席卷而来，银狼打了个哈欠，闭眼小寐。

　　不知睡了多久，门被砸开的巨响把他从睡眠中惊醒，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听见Asa冷冷的声音：“治疗室禁止斗殴！”
　　“让开！”变声期生硬嘶哑的嗓音带着些许滑稽，但语气中的刺骨寒意却掩盖不住。
　　“敢动手我会叫教官过来。”Asa威胁道。
　　“别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办个事，两分钟就走。”鼬鼠的声音传来，银狼狠狠睁大眼，挣扎着试图起身。
　　奈何整个后背包括前胸都被包得严严实实，行动不便加上剧烈疼痛，让他三番五次倒回床上。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伴随着Asa徒劳的劝阻声，三个少年走进治疗室内。
　　领头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旁边跟着鼬鼠和另一个少年。
　　“你敢打晕我？！”领头少年开口，难听的公鸭嗓格外刺耳。
　　银狼抿唇没有回应。
　　领头少年见状，更是怒火滔天，猛地抽出旁边鼬鼠的苗刀，就朝床上的人捅去。
　　“不要！”Asa大喊出声，几乎飞一般越过三个少年，用血肉之躯挡在中间！锋利的苗刀穿过脊背直透前胸，Asa瞪大眼睛看着胸口刺出的小段刀刃，似乎不敢相信刀的锋利程度。
　　“Asa！”银狼起身迎住倒下来的身躯，成年男子的体重让他撑不了几秒就被压倒在床上。背部的伤口受到压力一抽一抽的疼，他的注意力却都放在Asa身上，感受不到分毫。
　　“Asa，你没事吧，你……”
　　银狼的话说到半途，领头少年上前抽出刀，满脸厌恶地擦拭刀刃上的血。Asa闷哼一声，胸口渗出红色，面积迅速扩大，仿佛荡漾开的涟漪。
　　“Asa……”泫然欲泣的少年音，让Asa有了些微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害受伤，断没可能再活下来，但他把少年保住了，暂时。
　　“别担心，他们可以杀死我的□□，但毁灭不了我的灵魂。”他伸出大手抚摸少年的头发，面露微笑。
　　“不！！！”少年被血色刺激到发疯，大吼着举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把银色左轮shou枪，通红的双眼，肃杀的表情，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修罗附体。
　　呯！左轮shou枪击发。
　　没有丝毫反抗，鼬鼠颈部被子弹射穿，而那颗子弹带着满腔恨意去势不减，接着洞穿了公鸭嗓的下颌，从后脑勺挣脱。
　　两具少年躯体滚落在地，已然悄无声息。
　　一颗子弹，两条人命。
　　剩下的那名少年惊退数步，当他看清两人已死时，骇得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就往外逃。
　　外面传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有急促的脚步朝治疗室跑来。银狼颤抖着放下枪，摇摇身上压着的青年，却再没得到回应。

　　一个月后。
　　“你真要放弃抢信物，长期去外面出任务？”教官的语调有些惊讶，但表情依旧很臭。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上交信物的手却很坚定。
　　教官难得轻微地叹了口气，接过信物道：“那好吧。先说好，转去出任务之后，再想转回来可不行了。”
　　他还是没得到回答，对面的人直接起身就朝外走，腰间枪套里，左轮shou枪反射着微微的银光。
　　教官看着人走出房间，打开电脑上的资料，修改里面的内容。
　　“12岁……”他喃喃自语：“大概又破纪录了。”

　　健壮少年把头朝后仰，问身后的人：“喂，他转去长期出任务了，这下子可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几次面，你不跟着去？”
　　“我也想啊。”瘦高少年语气颇为苦恼：“我成绩不达标，教官不允许啊。”
　　“啧。”健壮少年啧着声，半晌，才接着道：“老子也不达标……啧！”

　　春去秋来，六载轮回。
　　稚嫩的少年终于长大，褪去稚气。美目没变，但眼眸中多了几分孤冷，仿佛没有事物能入那其中。
　　没人知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
　　大概从那一天起，叫完那声“不”之后，他的声音就已经同Asa一起，深深埋葬入坟墓中。

　　直到某天，他路过港口的集装箱堆放地时，偶然瞥见几个人持枪对着一个二十几岁的斯文青年，嘴里大声嚷嚷着叫他交出研究成果，不然就开枪杀了他。
　　而那斯文青年傲然风骨屹立在枪口下，丝毫不畏威胁。
　　“开枪吧，你们可以杀死我的□□，但毁灭不了我的灵魂！”

　　真好……Asa，你又回来了呢。

　　一抹银色微动，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