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陈八斤的自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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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好，俺一手拿一只冰糖葫芦，入口丝丝香甜。妖孽哥哥说这是红颜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俺看也是。千百个玩意铺子堆成几排，拉长声线的吆喝，花灯盏盏，小吃铺香气腾腾的包子，点心。绵绵危楼高几尺，粉黛芙蓉面黄昏，不远处戏楼里传来的声音，很熟悉的悲怆。混杂在人相喜气的这里，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扫而过，被更大的嘈杂抹去。
“瞧一瞧看一看了哎~”俺顺着吆喝声走过去，那羊胡子小贩就热情的给俺介绍。“这可是袅里运来的上等货，看看这颜色，包您满意，小姑娘……”
都是些瓶瓶罐罐，女孩子家用的胭脂，小巧的瓷盒，掀开有一股子花香味。
“要买么？”身后飘来清脆柔和的声音。
俺转过头，“俺阿娘从来不擦胭脂。”
“这样？那走吧。”说着伸出他的手。
俺欢喜的牵住那白玉一般的娇手，刚走了几步，听到摊子上小贩想要挽留似的吆喝，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妖孽哥哥眉眼带笑的，似乎料到俺会停下来。
俺一脸无辜的：“阿娘不擦，又没说别人不擦。”然后跑回去，挑一个鸡蛋大小的球状绣鸢的瓶子，里面装载着浓烈的红色。
无视山羊胡子拿过钱后的孙子样，俺抬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哥哥不问我这胭脂送给谁么？”
“自然是你想送的人。”
“哥哥明明心里清楚也~”俺挥开手臂，连着他的胳膊一起在黑夜里划出夸张的弧度。“狐娘明明面色不好，还老用白粉盖着脸，真不会照顾自己……她那么喜欢红色，为什么不把自己脸色弄的红润点呢~有眼睛的人都该清楚她在生病耶~”
握着俺的手一紧，他终于停下步子，认真的盯着俺看。黑色的瞳仁熠熠生辉，“八斤，你真的只有九岁吗？”
“那当然~你怀疑？”
他灿笑，听不出目的的：“可真聪明。”
“哇~俺真的那聪明么~哦呵呵，俺当然聪明，天经地义吗~”俺的自信心在无限膨胀中，
“呵~”妖孽哥哥笑笑，不再言它，“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啊！不要不要嘛！”俺撒娇，“就再玩一小会！”
“天黑透了的话，走夜路会遇上坏人哦~”臭妖孽，当俺三岁啊，拿这么低级的鬼话来哄俺。
“恩恩恩~俺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拉！”
“那……好。”终于妥协的妖孽敲一下俺脑门，“就一小会哦！”
“恩恩恩！俺以俺阿娘的人格担保，俺绝对不会玩太久！”亲爱的阿娘，女儿跟您讲哦：反正您的人格也不值多少钱啊，就先借俺来用用好不~
“一个人可以吗？”后面某妖孽的声音越来越远，俺不鸟他，继续撒开蹄子跑，身子没入黑暗里再转回头来看看。果然某妖孽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就抬脚离开了，俺在后面悄悄跟着。这妖孽，想送狐娘东西还不好意思呢~一路上装的还挺像，非要俺闪了才动手，俺就偏要看清楚，究竟是何宝物。
一，二，三……十七，十八！很好，非常的好！某妖孽居然带着俺绕了十八个弯！大内密探也不过如此了~很好！有够骚包，有够烂人，跟阿娘一德行！俺喜欢！非常的喜欢！
咦！怎么停下了。看他豁然开朗的样子，甩袖踏进一家店铺。待俺刚想进去的时候“哄——”门重新关上，把灰头土脸的俺拒在门外。
“珠、光、宝、气？”呕，真是恶俗的名字，看来这家店的老板也是相当的没有品位。
“喂，开门啊！有人在么？”
“哄——”门重新打开，门内人笑脸相迎，略微打量俺一下。声音低低暗暗的却很好听，“请问，有事么？”
“呵呵，姐姐好~”俺努力捏出一个自认为最纯真的笑容，很可爱的眨眨眼，“我想……”
“哄——”两扇门合拢，伴随漫天灰尘飘飘洒洒。若不是扑俺一头一脸的话……还真是般美妙景色。
“天色已晚，本店打佯了，小姑娘走好！”刚刚好听的声调立刻压到可是使空气冻成冰，冷酷的，无情的，像一盆子凉水扣俺头顶上了。
哎……俺招谁惹谁了，俺就想问下，这家店的名字是谁起的吗~55，用的着这样对俺么~55~
俺蹲在门口一遍遍怨念的重复着俺的遭遇，忽然，“哗——”一盆子冰凉冰凉的水自上而下，浇的俺顶头湿。
“哎，没事吧你！”俺的满腔怒火在看到楼上的始作俑者时立刻化为绕指柔肠。
满脸堆笑状：“没事啊~呵呵，正好俺很热哇，泼点凉水去火的吗~呵呵~呵呵~”
阿娘说：出门在外要稳重，绝对不可以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俺想说：俺忍，其实，俺觉得吧，楼上那位才是真正的魔鬼吧……今天……不该出来的！今天……到底是谁要出来的啊！
“俺们回来了……”乖乖的被阿娘抱上床，虚脱中，“阿娘，你什么都别问俺，俺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死丫头，”阿娘剥掉俺身上面目全非的衣服，继续碎碎念：“不是说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么，还乱来！”
“阿娘，俺们什么时候走？”
她一反常态的安静，若无其事的：“后天。”
“后天？”俺有些惊讶。太快了点，在这住俺很充实，一说要马上离开，的确有点舍不得。“真的是后天么……”俺知道俺瞒不过阿娘的，所以就自自然然的把失落的情绪充斥在语气里。
“是后天。”阿娘拿出腥色的红绸和针线，摸摸俺的头：“那天会有人来接你，快睡吧，乖~”
“恩。”俺半眯着眼，从细窄的缝里端详灯光下阿娘的脸。普普通通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到微微蜡黄。没有秀气的五官，有的只是宽大的额头和高挺的眉尖。曾经有谁说过，这样的面相是大福，会有个好郎君，好妙人；会持家，会幸福；长寿终老。阿娘她没有丝毫引人注目的资本，阿爹也是。两个再平常不过的村民，竟是隔上千万层薄沙的假象。
俺看过阿娘的脸，狐娘团扇上绣着两个姿色迷人的女子。红衣艳惑，绿服俏然。
九年来，只有一次。俺的双手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脸，依旧是那样的触感，粗粗的，捏捏还很疼。
“哎……”又是那声熟悉的叹息，阿娘被着烛火，手指快速跃动。
“睡吧孩子，别想太多。也许……俺，我不该带你来这。”
不，阿娘，你是对的。俺只是想来看看红娘子，从小到大一直烙印在心头的倩影。明天就要回去了么，看见她也是九年来，只有一次，今后就再无第二次。
红色的蜡头烧到半截，俺闻着阿娘身上的脂粉味睡了。阿娘从不擦胭脂的不是么，那锈鸢瓷瓶被俺搁在胸口，闷闷的，醒来后发觉那里点点殷红。
阿娘没在身边，她的床收拾的很干净。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俺的思绪，“八斤？起来了，该吃早饭了~”
“恩！”俺应着，套鞋子下楼。
饭桌上没有出现繁复的菜式，傍边依旧是美人萦绕，俺察觉狐娘笑眯眯的眼神向着俺。
厄……为什么有些毛骨悚然，这眼神……似曾相识啊。
“狐娘~”俺先开口，“您今天可真漂亮~”是啊，多漂亮，她原本空无一饰的耳垂上挂一对琉璃色对珠，随角度散落七色金光。价格不菲。
“哎呀~我这都是半老徐娘了，那里有小八斤可爱啊？”狐娘素手托住下巴，眼睛里流光异彩，似玩笑又似严肃的吐出句话来，气氛顿时安静许多。
“八斤，今年九岁了吧，听说未曾许婚。那将来……不如就应了水阳吧？”
“……”阿娘沉默，但是唇边带笑。妖孽哥哥有些惊异，还是温和的冲俺一笑。俺低头，觉得自己咀嚼饭菜的声音异常刺耳。
半晌，阿娘终于开口，俏声笑骂：“我说阿姐，正吃饭呢你怎么能谈这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啊。八斤还小，水阳也才十五，当着孩子的面，有点过分啊。”
“好~就这么说定了，等八斤及芨，我们就八台大轿把她娶进门来，相信水阳绝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一句是冲着俺来的，俺脸红红的，本来还想超自恋的嗲一句“讨厌了拉，人家还没做好思想准备了拉~”结果话到了嘴边，竟什么也说不出了，硬生生的咽回去那滋味还真不好受。悄悄抬眼扫一下妖孽哥哥，见他宠溺的盯着俺笑，背着光，轮廓柔和，摸样比天仙还俊。忽然低下头，好险好险，差点被摄去心智。要自我反省哇，为什么修炼了这么久脸皮还是练不厚？纠结啊，究竟是为什么呢？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佛曰：莫装B，装B遭雷劈。俺装可爱，扮乖巧，玩深沉搞了一整天。结果弄到声音沙哑嘴角抽搐腰酸背痛腿抽筋。图什么呀俺，满心怨气的走到狐娘门前，好几次想敲门总是将手指不自然的停在空中，迟迟未落下。
深呼吸——抬手敲门——“八斤么，进来吧。”房里面突然杀出这么一嗓子，吓的俺手指头还是极不自然的停在空中，伴随着上下抖动。是啊，狐娘耐心已经足够好了。可以忍受明知道俺在门口却不应声，明知道俺心中犹豫起起伏伏还不能发出一点异响。这样的狐娘，俺挫败的不敢面对。
“吱呀——”推门而入，就见狐娘坐在桌前，美目悠悠然。桌上有两只茶杯，都还冒着热气。
“狐娘……”俺有些踌躇，身子僵硬在门口。
“怎么了？别愣着，快进来呀~”见俺不动，她娓娓上前，一把拥住俺：“真是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个头这么小，该是没好好吃饭吧？”
“不是啊，阿娘阿爹最疼俺了~顿顿都是吃好的~”
“那~和你狐娘这比，哪的饭好吃？”她闪烁的瞳孔真的很漂亮，脸上狐狸般的狡猾也十分明显，却动人非常。
“狐娘这的好吃！”俺不假思索。
她吃吃的笑，“怎么了？这次不怕你阿娘赏你栗子吃？”
俺学她眨巴眼，很神秘的样子。“没关系，她不在这，俺怕啥子么~”
“狐娘~”俺抓着她的衣襟撒娇，“我送你个礼物哦~”
“是什么？”她满有兴味的盯着俺瞧。
“狐娘闭上眼睛嘛~闭上眼睛了拉~”
“好了好了~神神秘秘的~”
狐娘听话的闭上眼，俺将胭脂瓶子从胸口拿出来，发现那红已经染了一大片在内衣上。不理会它，把瓶子塞进狐娘的手里。说一句“等等再睁开眼哦！”然后一溜烟跑走。
衣服上还残留着她隐隐特殊的媚气，俺跑回房睡在床上辗转。阿娘有如昨日的沉默，俺想她知晓俺身上的媚气从何而来。
夜深人静，独俺屋灯火冉冉，阿娘手中动作不停，俺也渐渐垂下眼睑。
“哎……”谁在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陈八斤的自述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