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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落花生》【四】~【六】 ...

  •   【四】
      翌日傍晚,仍在转悠着找人的乐无异接到消息,说是息馆附近的客栈今日新住进一名中原客人,看着与乐无异身量差不多。传信的小弟还道那人已应下此事,约了乐无异晚间在息馆碰面。
      乐大夫兴冲冲奔回息馆,甫一进门,便见高高的药柜旁站着一名颀长俊秀的男子。那人饶有兴致地与药师交谈着,斜阳西窗夕照,染红了一身素衣白裳。
      “师、师父?!”乐无异失声唤道,“你怎么来了!”
      医馆已闭门谢客,几个尚在收拾的大夫齐齐望向门口,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双颊泛红的青年撑着门扉喘粗气,眼睛瞪得比嘴还大,男子也闻声回头,和蔼地唤了声无异,向他招了招手。
      乐无异抹掉额上的汗,拉平衣领进了屋。先前说着话的药师首先回神,冲白衣男子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来是乐大夫的师父,咱乐大夫总说您神通广大,今天终于见着啦。”又对乐无异道,“谢先生方才翻了我们馆里攒着的药方集,赞过的几张方子偏巧都是你亲自校过的,眼光真厉害……我还以为他是总馆派来探班的大夫。”
      乐无异顺口接了句“师父当然厉害”,话一出口,才觉像是在夸自己校方子厉害似的,堪堪平复的脸又红了。
      在场的大夫没见过他这般拘谨又羞涩的模样,分外感到新鲜。在他们眼中,这名出身捐毒的年轻大夫不仅医术高超,为人亦是通透,自新馆建成后大小规矩皆由他一手定下,馆中上下没有不服他的。他们本以为乐无异天生老成,然而此刻却觉得他只像个刚下学的少年,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
      他们几乎都快忘了,这位被奉为圭臬的乐大夫,原本也才年逾弱冠。
      难得见乐无异如此,有人打趣道:“乐大夫,谢先生对你可真好,他从中原上这儿要赶几个月的路,今日中午刚到客栈,晚上可就来找徒弟了!”
      又有人对谢衣笑道:“乐大夫明日‘成亲’您可得上座,让您的高徒多磕几个头。”又对青年道,“狼王的小兄弟几个时辰前带来口信,说‘新娘子’要上这儿见你……喜宴的桌椅也已经摆在内院了,你快去瞧瞧成不成?”
      乐无异拱手道谢,道今夜换自己多值一夜,其他人尽可回去歇息。
      众人说话间,谢衣走近那排倚墙的大药柜,见其上有百余只排列齐整的小抽屉,各自贴着药材名的小纸片。他将这些熟悉或陌生的药名打量了个遍,偶尔还拉开抽屉,取出药材瞧瞧闻闻。
      乐无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父一路劳累,不如先回客栈吧,等会我来找你……”
      “无异是要等‘新夫人’一起用饭?”谢衣转身,淡笑着瞧他。乐无异咳了一声,上前一步道:“那人只是来帮忙,人还是我哥他们找的。”遂又细说了阿吉娘的病情。
      谢衣点头,亦觉此法可行,抬眼却见青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绷着脸肃然道:“师父,我没有和别人……”
      “傻孩子,为师怎会误会你。”谢衣几乎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不由抬手摸他脑袋。青年握住他的手凑过来,撒娇似地唤了声师父,又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
      “刚才人多,我不敢走太近,怕忍不住……你身体终于好了,还赶这么远的路来看我,我好高兴。”
      “为师亦是与你一般。你啊,嘴都咧天上去了……”谢衣刮了下乐无异的鼻头,慢慢开口道,“却不知乐小郎君——等会请我吃什么?”
      “烤羊腿又肥又嫩,师父一定要试试,不过还得等一下那人……呃等等,刚才师父叫我……郎君?”乐无异退开半步,惊疑不定地瞧着他,“难道那个、和我差不多高、明天要扮新娘子的中原人……是你?!”
      “想必、应当是我。”谢衣一本正经地点头。
      “不不不,这怎么行!”乐无异差点跳起来。
      “为何不可……”谢衣疑惑,“难道无异想扮作女子?”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乐无异连连摇头,却听谢衣叹道:“原来如此,那你定是不愿与谢某……”
      “我怎会不愿意,我、我做梦都想和师父……”乐无异倏地打住,低下涨红的脸。
      “无异,”谢衣望着青年低垂的眼睫,轻抬起他的下巴,“告诉我,想与为师……什么?”
      “师父明明知道,还偏让我来说。”青年委屈地眨眨眼,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红着脸傻笑了一会,咬着嘴唇道,“就是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委屈了师父……”
      窗外彻底暗了,谢衣看不清乐无异脸上的绯红,指尖触到柔软温热的唇角,忍不住拉近轻啄一口:“这又如何是委屈?若无异与旁人行了大礼,即便是做戏,为师指不定真要觉得委屈了……”
      “咦,师父你吃醋啦!”乐无异噗嗤一笑,勾住谢衣的脖颈抵着闻了又闻,半真半假地道,“真的好酸,比师父烧的醋鱼都酸……”
      “人生百味,添些酸醋……滋味不是更佳?”谢衣顺势搂住,不料乐无异忽然挣开他,结结巴巴地道:“等等,饭馆去晚了就没东西吃了……我也饿了,咱们快、快走吧。”

      二人用罢饭菜,乐无异道:“我今晚值夜,得住在医馆后院的厢房,那屋子的床有点小,只能睡……一个人。”
      谢衣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微笑着看他。
      乐无异别开眼睛,支吾道:“别、别的空屋子我还得收拾,挺麻烦的……今晚师父还是住客栈……”
      谢衣扫过他抿得略略发白的嘴唇,慢慢点头道,好。

      他被乐无异送回客栈,店家小二也认得乐大夫,待人走后便与他聊起了息馆,从馆中俊俏的乐大夫一直说到后院转悠的几只野猫。谢衣淡笑着应声,指尖不时摩挲着一枚干果,听小二问起,便道此物名叫蛇梅,是大食国特产的药材。
      “大食国可挺远的,这药还真是稀罕……是治啥病的?”
      谢衣淡淡道,解毒用的。
      小二瞅瞅客人脸色,自觉换了话头:“哎呀,小的只顾自己说得高兴,忘了客官难得来一趟,定是有要紧事要办。那可得赶紧,再过一个时辰小店就要锁大门了。”
      “……多谢。今夜在下许是不归,不用留门了。”谢衣将蛇梅放回袖袋,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座沙漠之国的夏季昼热夜寒,露水凝在路面,通往息馆的小路尽头隐没在白雾中,像极了那年月色下的展细雨。谢衣听见几声猫叫,循声觅去,几只娇小的身影却已悄无声息地闪过墙角。
      他不由怀念起乐家那只名为“肉包”的家猫,相较之下要粘人得多了。

      【五】
      两年前,谢衣堪堪在乐无异启程的前日醒来,彼时另有一批分拨去捐毒新馆的医师仆役同行,众人行程既定,乐无异陪了他两三日就离开了长安。
      后来一段时日,他被傅清姣关在乐府休养,日子百无聊赖,只能琢磨徒弟养的猫。有话说猫随主人形,果然只逗了几回就将它哄上膝头,乖乖趴着任自己挠痒痒剪爪子。只是肉包从不肯吃自己拌的猫粮,谢衣猜它被徒弟养叼了嘴,便时常揉着猫儿的脑袋安慰道,莫急莫急,无异就回来了。
      又过不久,谢衣给徒弟寄去荷叶茶和蝴蝶花笺,几日后便收到回信与一大摞风物志,拆信一瞧,才发觉信尾的落款时日早在好几月前。如此两年一晃而过,乐无异却一直不提回程,谢衣问傅清姣,她只道诸事顺遂便好,似不觉儿子有异。
      谢衣称是,之后只专心养病,待能动身便向傅清姣告辞。他先回静水湖置备远行的行装,不想出发前几日,一封来自星罗岩的信辗转送到他手中。那信中道,若已无碍,不妨速去捐毒——落款是息妙华。

      抵达捐毒当日谢衣便去了息馆,却没见着乐无异。馆中药师指着书案上的药方集与纸笔道,此中集合了诸多改良过的名家药方供来客誊抄,若要等人,不如边等边看。
      那捐毒药师十分健谈,见谢衣翻开集子,又在抓药的间隙与他闲聊。据他所言,以前城中的大夫只会照搬典籍开方,然而药方中所用的中原药材通常难以取得,药价居高不下,许多百姓得了病只能捱着。息馆的大夫来了后,在附近诸国寻出了替代药材,还雇人开垦药田,不仅降低了药价,又将更多的名家医方引入捐毒,息馆也由此立足。
      那药师最后感慨道,这些中原来的大夫,真是神农大神给百姓的恩赐。
      谢衣边听边打量这间新馆。诊堂进门处是玄关,后屋连着药室,药柜占了一面墙,布局与长安总馆十分相似。他一页一页翻着药方集,恍惚间仿佛回到多年前——那是乐无异大病痊愈后第二年春天,十来岁的孩子踩在凳上,寻宝似地拉开大药柜顶上的抽屉,每拉开一只,他便讲解一味,还得不时提醒专心的小徒弟留神脚下。
      ……一转眼,这孩子怎么都成名医了。
      那本药方集最后有张奇特的药方,“臣”、“佐”、“使”都是常见辅药,唯有担任“君”药的“蛇梅”却很陌生。另有几行注解小字,道此药药性大热慎用,以毒攻毒或可延缓寒毒;寒毒发作后每侵染一道腧穴,便增以两钱之数抑制,每日戌时至亥时浓汁煎服。
      谢衣将那页纸翻来覆去瞧了几遍,便问药师讨了枚蛇梅搁在袖中,这日晚间与徒弟用饭,每次挽起袖口给对方布菜都会摸到它。
      只是那桌佳肴的大半仍是被乐无异陆续夹到了自己碗中,谢衣摸了几次袖子,终究没能问出口。

      【六】
      银河横亘天幕,似有荧荧蝶群掠过苍穹,是难得的好夜色。谢衣在稀落虫鸣里慢慢思量,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幽深小巷中左拐右绕,不时举目眺望星月,估摸着已过了戌时。
      风里飘来一丝药味,谢衣灵机一动,循着那苦涩气味快步拐过几个巷尾,果然远远瞧见了息馆的大灯笼。此时墙内透出的药味已经转淡,谢衣猜测乐无异已服了药,在门外又待了会,才一下一下叩了门。
      应门之人疾步而来,从门缝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了来了……呃,师父是你?”
      青年大夫的手僵在门栓上,不知是要开还是要关,谢衣微勾嘴角:“月黑风高夜,乐大夫忍心把在下拒之门外?”
      头顶的明月大如圆盘。乐无异默了片刻,让开门道:“师父先进来吧。”
      谢衣跟着他走进诊堂,见药柜前的书案上多了只出诊用的药箱。乐无异以前说要给谢衣重新做药箱,后来果真寻了名好手艺的木匠,挑了上好檀木打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其中一只便在眼前,另一只送了谢衣,眼下也被主人寄放在客栈。
      谢衣曾对徒弟的懂事十分欣慰,如今却有些苦恼他似乎太过懂事。他又打量了几眼,回头见乐无异拉开凳子请自己坐。
      “你穿得太少了。”谢衣皱眉。
      “没事,我不冷。”只着单衣的青年低头挑亮桌上的烛芯,橘色光芒映亮他布满细汗的额头,脸颊熏得绯红,细碎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乐无异避开谢衣的目光,直起身道,“师父先坐一会,我去倒茶……”
      谢衣并不坐:“不急。你方才煎药才热出了汗,待觉出冷就该受凉了,先去把衣服穿上。”
      青年脚步一滞,下一刻便被拦住去路。几步外的药柜散出苦涩辛辣的气息,谢衣走近他,却觉青年身上的独特药味愈发清晰——
      是蛇梅。
      “好、好啊,我是在帮阿吉娘煎药,明天一早送去……我先去收拾灶房。”
      乐无异话未说完便要离开,谢衣抢上一步拉住他的手,不等挣扎便将人推在药柜上。
      “师、师父……”
      谢衣凑近乐无异汗湿的后颈闻了闻,感到贴着胸口的背脊用力一挣,差些又逃脱开去,只得腾出手捏住青年的下巴转过脸,沉下声音问:“为师竟是不知,蛇梅不仅可抑制蛊毒,亦能治疗癔症?”
      “什么蛇、蛇梅啊……”乐无异的胸膛紧紧抵着药柜,像是炉灶被堵住了风口,只得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话,“师父……弄错了。”
      “好,那为师问你另一事。”谢衣微眯起眼,手指略略收紧,迫着他看着自己,“那年在无厌伽蓝地宫,你脚上的伤口恰在昆仑穴旁。你游过暗河,水中蛊毒直入经脉,后经委中直取头顶通天穴。每向上侵染一处腧穴,蛇梅增加两钱……你,如今用到几钱了?”
      乐无异垂下目光,抿着嘴不说话,谢衣贴近他耳后,见露出衣领的皮肉在烛光下冒出一片小疙瘩,颈侧的脉搏突突直跳,深色的马尾发辫散在奶油似的后颈皮肤上,露出两道相叠的浅白疤痕。谢衣闭了闭眼,硬着声音道:“后背经脉为寒毒侵染后色泽转紫,你是想我在此处褪了你衣物查看,还是去灶房翻药渣?”
      乐无异深吸口气,用力挣开谢衣的手,转身用背抵住药柜。谢衣点他腰间痒穴,乐无异哎哟一声弓起身子,膝盖被趁势压住,谢衣伸手到他腰侧一抽一拉,那原本束得松散的腰带就解开了。
      他转手去褪青年的上衣,却听对方低声哀求道:“师父,别看了……挺丑的。”
      谢衣停下手。乐无异的脸涨得通红,定了定神道:“我用蛇梅压制了……蛊毒,离药力到达极限还有一两年,之后我会找其他的药代替……”
      “果然如此。”谢衣松开他,“为师寻思良久,实难心安,虽为确证此事而来,却又暗自企盼只是虚惊一场……你分明知晓蛇梅药效有限,为何还要故意隐瞒,延误时机?”
      “对不起,让师父担心了,开始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乐无异小声辩解,“我刚来捐毒那会,是真觉得能找到办法,打算等身体彻底好了再回去找你……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事关生死,不可心存侥幸……无异,蛊毒因我而起,为师理应同当。”
      乐无异摇头:“师父有自己的事要做,息先生他们还等着你回息馆……况且我早出师了,能治好自己。”
      眼前的青年与自己一般高矮,眉目深邃俊朗,犹如初露光华的璞玉,谢衣定定看着他:“你的确已经出师,可为师仍是你的师父,便是要管着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仍是把我当孩童看待?”乐无异抬起头,眸光里摇曳着隐约的烛火,“我明明已经不会再拖累你了……为什么?”
      谢衣一愣:“为师并非……无异何出此言?”
      乐无异拢起散开的衣襟,像是重新披上厚甲的将士,兀自生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气焰:“展细雨那晚……我以为就算今后的路再坎坷,你信我,又许了我与你一起走下去,我就一点都不怕。你回流月城时不带我,我也明白是我太弱,你没有把握护住我。可是后来,你被种上连心蛊,明知反噬的危险,却直到瞒不住才肯告诉我真相,还逼我发誓、发誓取你的心窍血给自己保命……师父!”乐无异攥住谢衣的袖子,似乎忘了争辩的原委,声音颤抖着越说越快,不知是怕被打断就再没有勇气提起,还是话在心底憋了太久,终于能一吐为快。
      “我会梦见你永远留在了无厌伽蓝的地底,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石台。只要一想,我就觉得很害怕……”
      “无异……”谢衣伸出手,将乐无异紧紧拥在怀中,“你说,为师听着。”
      青年僵了一瞬,下一刻终于忍不住哽咽:“你是我师父,师父说的徒弟就该听。你想让我平平安安活下去,继承你的衣钵,像其他富家少爷那样娶妻生子……可我也是个男人,我也可以保护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问问我想要的是什么?”
      抽泣声愈发明显,肩膀不住地颤动,脊背却仍是倔强地挺直着。谢衣顺着他的肩胛捋了很久,那个有些单薄的胸膛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贴上来。他摸摸青年的脸颊,将那发丝凌乱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乐无异也随着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然后越收越紧。
      “……抱歉。”谢衣托住乐无异的脸,吻去他脸上的湿润,“无异,你受苦了。为师很抱歉。”
      “不,我、我没有怪你,刚刚我说的都是气话,师父别生气……其实,如果我俩中只能活一人,换了是我,就算知道师父会骂我,我也会拼了命让师父活下去的。”
      “无异,为师明白。”谢衣握住乐无异的肩膀,“只是人生无常,你我已然分离太久,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需答应我,从今往后,你我彼此坦诚,福难同当,好不好?”
      “嗯,我听师父的。”乐无异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与谢衣勾了下小指,“师父也要说话算话,不能一碰到事就只想自己担……我以后也不会了。”
      谢衣将一缕鬓发绕到青年耳后,顺手捏过他柔软的耳垂:“无异,为师会护你一生。”
      “我不是说了……”
      谢衣弯起眉眼:“那无异欲回护于我,原来是将为师当孩童看待?”
      乐无异被问得呆住,任谢衣的指尖沿着头颈毫无阻隔地向下游移,顺着微散的衣襟,停在心口的淡色疤痕上。
      心脏在指尖下有力地搏动着,谢衣缓缓抚过那道疤痕:“若是心中牵挂之人,不论长幼强弱,皆会忧其所忧,怖其所怖,自然心生回护之意,为师如此,无异亦是如此。你可是明白了?”
      “……嗯。”乐无异红着脸点头,埋入谢衣怀中深深呼吸,“师父,你身上真香。”
      谢衣失笑:“一股药味,有什么香的。”
      “就是好闻,反正我喜欢。”
      衣衫在摩擦间被蹭开,滑到了臂弯。谢衣低头亲亲乐无异圆润的肩:“蛇梅苦么?”
      乐无异摇头:“我喝的时候挺高兴的,想到你还好好活着,一点也不苦。”
      “那……为师也尝尝。”谢衣将他压在药柜上,抬起他的脸吻住他。唇舌交缠间尽是苦涩的药味,他却尝到了甜,犹如第一次尝到沙棘果的滋味。乐无异张开嘴,生涩热烈地回应他的索取,二人的气息逐渐急促,谢衣吻住他的喉结,听他短促地啊了一声,上衣从汗湿的腰间落到地上。
      “等、等等……”青年颤声道。他的胸口急促起伏,低下头喘息片刻,攥着谢衣的衣角哑声道,“我今夜值夜,万、万一有病人来……我不能耽搁。”
      青年双颊通红,脖颈肩膀都晕了粉色,在烛光下细腻如脂膏。谢衣拾起衣衫,替他仔细拢起衣襟:“那明晚……无异可还要值夜?”
      “不用,我们是轮流的。”
      “好。去那儿坐,为师替你扎头发。”
      乐无异依言坐定,谢衣站在他身后抽开发带,听他结结巴巴地嘟囔:“对、对了,明天酉时闭馆后,阿吉娘会来,我们顺便成、成个亲……”
      谢衣忍着笑意,将他头发束齐整,故作严肃道:“乐小郎君,你明日成亲,聘礼却未曾置备,似乎顺便得不太合礼数罢。”
      乐无异偏过脑袋,微卷的发端溜过谢衣指尖:“呃,这倒也是。可是这儿没地方采买,要不等回长安,我们……再来一回?”
      “为师不愿等了。”谢衣弯下腰,亲亲他的发顶和耳尖,“你明日在众人面前为我斟一杯酒,这礼数……便算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预告:BGM是《醉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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