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簿》南朝北阙

13、无名（2）

　　第一章路遇劫匪
　　俗话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本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艳阳下大红的花轿在喜庆的乐声中悠悠往扬州城晃去。不期然大雨瓢泼而下，瞬间将天地拢入雨幕之中。
　　随行的李媒婆怕耽误了吉时，一刻也没敢让停，冒雨行了一刻钟，几个轿夫渐生不满。这雨兜头淋下来连眼都睁不开了，如何看得清路，当下将花轿往路边的树下一撂，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李媒婆见状，只得退回来苦苦相劝：“那位爷的手段你我都是知道的，倘若误了吉时惹他动怒，别说这白花花的银子赚不着，少不得还受顿皮肉之苦！”
　　几人一听，都皱眉犹豫起来。
　　这方圆百里，谁不知扬州城高家公子的恶名，只因家中有些权势，尽干些欺男霸女的事，此次也不知谁家的闺女倒了霉，被这活阎王瞧了去。
　　轿夫看了眼花轿，摇了摇头，与另外几人一商量，只得冒雨继续赶路。
　　李媒婆也不顾雨水冲得脸上脂粉尽脱，反倒松了口气。
　　莫说下雨，便是下刀子，只要将人囫囵个地送到地方，也没她什么事了。
　　乐清歌坐在花轿里，面上不动声色地割着背后的麻绳，实则心里的焦急一刻也没停过。若不是被继母设计陷害，她如何肯乖乖上这花轿，如今不趁着在路上逃走，进了扬州城只怕希望更渺茫。
　　哗哗的雨声里急促的脚步蓦地一顿，轿身跟着晃了两晃，乐清歌紧靠着轿子内壁，险些被甩出去。挣开最后一丝绑缚，她正欲掀开帘子一探究竟，轿前一片阴影罩过来，直接将她砸了回去，紧接着便听到李媒婆扯着嗓子哭喊：“不好啦！抢亲啦！”
　　抢亲？乐清歌心下一慌，眼前艳红的轿帘被一刀截断，浑身是血的轿夫就趴在自己脚边，持刀的匪徒站在不足一尺的地方，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独目中一片森冷。
　　乐清歌想跑，双脚却像被冻住了一般，浑身战栗挪不动分毫，眼睁睁看着匪徒朝自己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拖出花轿。
　　乐清歌看着周围四散逃跑的人，和脚下混淆的血水，浑身发凉。这些匪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亲杀人，绝非善类，此番被他们生擒，后果……
　　乐清歌顿时不敢再想下去，看着散落在泥水里的刀刃，眼神浮上一层决绝之色。
　　抓她的匪徒似早有所觉，扯下一半红盖头径直塞住了她的嘴巴，两手一拎便将人甩上马背。
　　乐清歌本能地挣扎抗拒，饶是平时再坚强，面对这境遇也再撑不住，脸际雨水泪水混杂，早不见红妆之下的娇美模样。
　　一众匪徒将随行男丁全部斩杀，几个丫头被一并绑了，草草掩了一地狼藉，搜刮尽陪嫁钱财踏马离去。
　　乐清歌被捆在马背上，挣扎的力气也差不多用光，昏昏沉沉间只知道匪徒到了江边弃了马，转而坐船走了水路，在雾气腾升的江面走了好些时候，等到天色微微泛黄，才看见一座木栅栏。船只一靠近，栅栏被拉起，径直驶入其中，里面房屋码头罗列，原是一座水寨。
　　乐清歌听着吆喝之声四起，紧蹙的眉心就没松过。匪徒必定不在少数，此番无异于入了虎狼之窝。
　　那群匪徒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将人如同货物一般抬下船，一把扔在甲板上。
　　乐清歌只觉四肢被摔得生疼，咬着牙没吭一声，旋即被一只手粗鲁地抬起了下巴。
　　“这扬州地界果然富裕，头次出去便有这等收获。二哥，这人便归了我吧！”
　　说话的人一副书生模样，脸色尽是一副虚耗过度的苍白，却掩不住目光中贪婪淫邪之色。
　　被唤作“二哥”的人便是先前带头的独目人，听了这番话便手一扬打算做主将人给了，忽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动静，一道更显粗狂的声音响起：“这寨里大半兄弟都还打光棍呢，你小子倒处处想占好！”
　　书生松开手，吊儿郎当地站到一边，眼神还黏在乐清歌脸上不放，“谁叫二哥一出手便擒了这等美人儿，放这里着实叫人眼馋。”
　　打头来的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更衬得匪气外露，说话间只低头看了一眼乐清歌，笑着朝身后道：“我看这配子琛倒是不错。”
　　书生听了这话，嗤了一声倚到围栏上，似乎对来人很是不满。
　　乐清歌眼见这里的匪头一个接一个，心仿佛坠入了冰窖。闭了闭酸胀的双眼，再一睁开便看到一人施施然走来，一身黑衣却偏偏穿出一种不染纤尘的味道来，在这一众凶神恶煞中着实太出挑了些。
　　来人散漫的样子显然对这里的情况不甚感兴趣，却也笑着回应：“我一介莽夫如何配得上佳人。”
　　打头的汉子哈哈笑道：“人配不配得上不说，这‘莽夫’一词，放眼天罗寨唯独你配不上！”说罢引得周围一片哄笑，一阵后还是绕回开始的事情上，“你来寨中月余，身边也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今日大哥便做主了，将人许给你！”
　　因见乐清歌还穿着嫁衣，正是方便，便一挥手叫人哄抬着去大厅，为首的几个人往座上一坐，充作高堂。
　　乐清歌就这般被堵着嘴强摁着头拜了天地，然后推进了一间屋子，只见桌上燃着两只长短不一的红烛，便是洞房了。
　　整个过程那人都是悠哉悠哉的样子，不拒绝也没有多热络。
　　乐清歌被这一系列变故冲得头昏脑涨，才要出龙潭又入了虎穴，不由怀疑是不是真如镇上那疯癫道士所说，自己命不好。
　　门外哄笑了一阵，三五成群地相邀喝酒去了，声响渐渐小了下来。
　　乐清歌顶着半片残缺不堪的红盖头，瞧见稀薄的窗纸外火光摇曳，微微松了口气，转而闷着头解着手上的绳子。原本被绑上花轿时就折腾了一顿，腕上磨了一层皮，现下一动钻心似的疼，绳子又绑的紧，挣出一身汗也没见丝毫松动。乐清歌歪在榻上喘了口气，瞧见桌上快燃尽的烛火，方想动身就听木门吱呀一声，乐清歌一惊僵住了身子，没想到他人这么快就会回来。
　　黑色的靴子在门口停驻了片刻，才朝着床边走来。
　　乐清歌往里躲了下，那人却很快掀了她盖头，眼角眉梢漾着笑意，眼神却斜向窗外。
　　窗外窸窸窣窣的轻响，想必是有人在外面偷看。
　　那人解了捆绑她的绳索，手移到嘴边时停了停，拿出布团的同时挥灭了桌上蜡烛，旋即一转身揽着乐清歌的肩膀倒进了床帐里。
　　乐清歌惊呼一声，旋即就对着身上的人又踢又打，张嘴便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即便逃不出去，也不会让这些歹人称心如意！
　　那人吃痛嘶了声，错开手翻身坐起，一条长腿一跨，便压住了乐清歌踢动的双腿。
　　“闹过了可就没人相信这是在洞房了。”
　　乐清歌闻言一愣，见他靠墙倚着没什么动作，黑黢黢的也看不见他什么表情，心中惊疑不定。
　　那人隔着床帐听了听，有些不耐地啧了声，转头道：“还是得请姑娘受些委屈。”
　　“什么……”
　　乐清歌还未问明白，只见那人利落地脱了她绣鞋，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挠她脚底，一阵又刺又痒的感觉传来，当即便忍不住笑得浑身打颤。可偏偏那人还不松手，乐清歌挣不开脚，笑得肚皮都开始酸疼，又捶床又捶人，到最后笑声都变了味，要哭不哭实在难受。
　　竹床本就陈旧，随着两人这番折腾嘎吱嘎吱一阵乱响，在外人听来简直春色无边，几个匪徒听到里边又哭又叫的动静，咂着嘴直叹：“五爷看着挺斯文一人，没想到做起这档子事儿来也……嘿嘿嘿！”
　　另一人啐了他一口，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说那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就是天生不举也该有反应了！”
　　“啧，可不是，光听叫声老子都憋一身火，走了走了，再听下去保不准□□焚身！”
　　几个人又嚼了几句闲话，匆匆忙忙走开了。
　　床帐里，乐清歌抽回自己的脚，只觉得肚皮还一抽一抽的，根本不由自己控制了。见那人还杵在那儿，一天的惊惧加上方才的羞恼，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顿时柳眉一耷，嘤嘤地哭出了声。
　　那人听着细声细气的哭声里充满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的怨气，顿时有些想笑，被乐清歌觉察到，哭声便高了一个调。
　　“咳……我跟姑娘一样都想保全自身，方才不得已为之，望姑娘见谅。”
　　乐清歌兀自缩在床脚抹眼泪，听到人道歉，偷偷瞅了眼，约莫看清对方抱拳作揖的姿势，心里还有些怨怪。先前仓皇之间也没细想，这会冷静下来，也琢磨出了点门道，这人明显跟寨中的匪徒不是一伙的，也算顺手救了她，只不知是什么来路。
　　那人似乎看出乐清歌的疑虑，只道：“我有苦衷不便言明，姑娘只需知道我跟天罗寨并非一气，事情未成期间，我定尽力保姑娘周全。”
　　可能是绝处逢生让乐清歌下意识地想抱紧这棵救命稻草，顺其自然便信了对方说的话，心里如放下一块大石，轻呼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处在黑暗中，静默了一阵，忽听那人又道：“只是眼前的情况已然促成，寨中耳目众多，未免惹来怀疑，往后少不得要姑娘配合。”
　　乐清歌听了不由浑身一颤，一双杏眼圆睁，暗道：“难不成还要挠脚心？！”
　　觉察到乐清歌的反应，那人更是忍俊不禁，握拳抵了抵下唇，道：“……总之人前我们以夫妻相处，项卫既然将你允给我，别人碍着这层身份也不敢对你如何。”
　　乐清歌声如蚊呐地嗯了声，心里犹豫了半天，才小心问：“那我、我往后如何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喂喂地叫，叫“夫君”她实在羞于出口。
　　“我姓傅，单名一个琛。”
　　乐清歌疑惑抬头，“我先前听到那个‘大哥’叫你子琛？”
　　“你便同他一样，唤我子琛也行”
　　乐清歌明白了什么，这大概是为了方便随意起的化名，没再多问，心里给自己提了十二分警醒。
　　“那么，我又该如何称呼夫人？”
　　乐清歌闻言，顿觉一股热浪涌上头，也亏得屋里漆黑看不见她通红的脸蛋。
　　“乐、乐清歌。”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