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我》林落风痕

3、第3章

　　祝妈一整天都守在屋子里，太太下楼吃午餐的时候，没有吩咐通知司机过来呀。

　　“夫人要出门。”

　　司机黎屿话不多，他今年三十出头，在晏家开车也有近十年了。

　　听他简短地说了五个字，祝妈连忙跑回去，就瞧见太太换了衣服，走下楼来。

　　季嫣然看见小黎的时候，说了句“辛苦了”，递了一个窄窄的扁盒子给他，说是给他今年生日准备的礼物。

　　离正日子还有半年呢，黎屿心中纳罕，打开一看，是一把车钥匙。

　　他怔怔地瞧着车钥匙发愣，就听见季嫣然如平常一样淡淡的声音：“看看车型合意吗？”

　　黎屿的脑子都是懵的，拿起了车钥匙，底下还压着提货证明。

　　是一款经济适用的车型，报价不超过20万，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为了儿子上小学，月供了一套学区房，凭他在晏家当司机一年拿的工资，完全可以负担得起这辆车。

　　握住手中的钥匙，他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了妻子与他这一年到头的争执，都是为了刚上小学的儿子的接送问题。

　　他的妻子怪他死脑筋，不知变通，明明开着豪车，不肯顺道接送儿子上学。晏家的车库里停着那么多辆车，谁会在意这点小事？

　　黎屿是个耿直的性子，晏家的车不是他的，除了接送先生和夫人，绝不用挪作他用。他们住的小区比较旧，路况也不好，怕不小心有个磕磕碰碰的，平时休假时候车子开回家就送到4s店里保养了。

　　他当然疼爱儿子，但想着男孩子小小年纪，养得那么娇气干嘛，学校离得近，步行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多走走路对身体好。

　　有天下暴雨，妻子冒雨打车接回了儿子，当他回到家中时，正在放热水给儿子洗澡，哭着骂他没用，跟他赌气冷战到现在。

　　祝妈听程伯说起过他家里的事，在旁边瞧见小黎的眼眶都红了，乐呵呵地戳了他一下，催促道：

　　“愣着干嘛，太太还等着出门呢。”

　　她瞧见了那把车钥匙，没觉得眼热，晏家的对底下做事的人一贯大方。太太嫁过来后，这样的大手笔更不是头一回了。

　　程伯五十多岁的人了，去年跟子女闹僵了，被儿媳妇赶出了家门。年底的时候，季嫣然送给他一间市中心60平的小套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他防老的。

　　相比之下，一辆几十万的车，还真算不了什么。

　　程伯在晏家大半辈子，劳苦功高，不是旁人能比的，没有受不起的。但他收到这样一份厚礼，心中仍有几分惴惴，说是常年呆在晏家，一年到头也没机会去住两次，觉得有些对不住。

　　季嫣然就跟他说，屋子空着觉得不自在，就租出去好了。名字写的是他的，房子就是他的，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祝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想到了圣诞的时候，太太送给了她一只价值20多万元的铂金包。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都惊呆了，半天忘了伸手去接。

　　“名牌包对女人而言，追求的是满足感，在到手的一刻差不多就兑现了。”季嫣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了这句话，“你要是觉得卖菜带出去太招摇，放在壁橱里当装饰品都成，或者送人、折现，都随你。”

　　拿回家的当晚，包摆在床上，反反复复看了半宿，想着太太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舍得送出去给儿媳妇。家里的日子过得宽裕，她年纪也大了，儿媳妇想要的，指着儿子争气了给她买吧。

　　祝妈站在门廊下，看着车子缓缓地载着季嫣然驶离了家门。忽然就一阵恍惚，才想起太太来到晏家已经两年了。如果太太哪天离开了晏家，怕是满园的花朵都不会开了吧。

　　说是要喝下午茶，但周末路况拥挤，车子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六点。

　　接过沈恬排队两小时买来的网红奶茶，两位女孩子手挽手，亲亲热热地直奔晚餐主题。这个时点，沈恬力荐的网红餐厅有几百桌人挤破了头在排队，最后还是季嫣然带着她去了另一家会员制餐厅。

　　出入这家餐厅的大多是榆城上流社会的富豪，全年任何时候来，都没有订不到位的尴尬。

　　沈恬一身学生打扮，跟在嫣然身后，没有露怯。总不会有不长眼睛的人把季大小姐带来的朋友扔出去吧？

　　点餐后，交代了不需要餐桌服务，让她们自个呆着就好。女孩子几天不见，有说不完的私房话。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她们两人大学读的设计学院，嫣然毕业后就嫁了人，沈恬考上了中文系的研究生，暑假过后就上研三了。

　　“等这学期的课题做完，最多还有一周时间。”

　　嫣然笑了一下，秀致的眉眼，流转着少女的俏皮，打趣好友：

　　“当初还以为你会选美术系。”

　　沈恬在大学的时候，迷恋过一位学长。

　　她们那时候结伴报名了很多美术班，成天背着画夹在校园里来来去去，绘画功底倒是没有太多长进。

　　有一位业内资深的画家来学校开培训班，不属于学院的学分范畴，仍然让很多学生趋之若鹜。

　　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长，据说他家境贫寒，每天都要打几份工，来到画室的时候经常已经关门落锁了。

　　画家特别钟爱这个学生，将美术室的钥匙备份给了他，让他有空就过来画画，不用严格遵守上课时间。

　　沈恬有一次早上到美术室，看见了一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画，还未画完，但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看过那位学长半成品的画作就爱上了。

　　说起来都不算是爱情，而是当做偶像般的疯狂迷恋。

　　在学校里没有打听到偶像的名字，立下豪言壮志要好好努力，有一天可以用新锐画家的身份出现在学长的面前，对他说：“学长，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小迷妹了。”

　　嫣然问她，连姓名都不知道，茫茫人海之中怎么找得到她的偶像？

　　“不知道名字有什么关系，只要看画风我就能认出来！等着吧，不出两年，我男神一定可以凭实力办自己的个人画展！”

　　然而，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了那位学长的消息。毕业后别说画展了，就连一张画都没有流传出来。

　　往事如风，不堪回首，如今的沈恬，已经是中文系的才女师姐了。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会选择留校吧。”

　　做个助教或讲师，即使一辈子升不了教授，能开开心心地享受每年的寒暑假，对于沈恬来讲也是很有诱惑力的。

　　嫣然点头表示赞同，大学的环境相对比较单纯，充满着青春的朝气和奔放，很适合沈恬。

　　或许是想起了校园，嫣然的眸中掠过一抹羡慕与回忆的神采。

　　落入好友的眼中，沈恬的声音忽而沉了下去，迟疑而不确定地问：

　　“嫣然，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想了想，忽而双眸一亮，冒出了一个主意：

　　“你平时没有其他事的话，可以去做公益慈善啊。我表姨说很多她那个年纪的家庭主妇在家中无聊，都会出来做一些轻松的公益活动。”

　　嫣然哑然失笑，问：“都是你的表姨那个年纪的吗？”

　　沈恬想想是有些尴尬，有些懊恼地“嗯”了一声，不再提起了。

　　她是真的打从心底里觉得嫣然闷在家中没有好处，但一直以来都有一块心病，让她无法开口劝嫣然出门找工作。

　　说起来还是前年的事了。

　　嫣然婚后郁郁，被沈恬带着玩了几款手游，起初是借游戏来排遣情绪，不经意间上了心，萌生了做手游企划的想法。

　　正好沈恬认识了一个手游公司的负责人，推荐了一个项目给她，说是想要做一款国内最受欢迎的手游。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那个制作小组可以说是个草台班子，一共才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宣传，一个后勤。

　　但是嫣然起了好胜心，最后作为主策划完成了这个项目。

　　作品很有诚意，创意十足，但是迫于赶工的压力，嫣然从设计到策划全程包揽，忙前忙后三个月，在手游上架前，身体彻底累垮了。

　　她这一病倒，两家人彻底慌了神。

　　晏明轩从国外飞回来，人还没能进夫人的卧室，就被老丈人与大舅子拎着衣领怼在墙上，大有不痛揍一顿不罢休的架势。

　　季老先生震怒，查前查后，结果发现与晏明轩没有半点关系，想要女儿离婚的打算泡汤了，蛮横不讲理地要将季嫣然接回娘家休养，打着分居一年半载再离婚的算盘。

　　嫣然倚在床头，苍白着脸，带点不以为然的口吻，娇嗔道：

　　“我都要以为自己咽气了，你们在争执身后事呢。”

　　季老先生顿时怂住，不敢高声讲话。

　　气怒交加也好，劝分不劝和也罢，终究是疼惜女儿，无意违逆了她的意思。只好希望嫣然擦亮眼睛，早早的能想明白，一段无望的婚姻没有必要经营下去。

　　嫣然的身体没有大碍，休养了月余，被家庭医生允许下床后，见到了牵挂着她的好友。

　　沈恬抱住嫣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心愧疚，总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从那以后再碰到工作的话题都会小心翼翼地绕开。

　　嫣然看着沈恬的神情，就知道她又钻了牛角尖，看不得她那副紧张过度的样子，于是打开了手机app榜单，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手游快两年了，居然还在排行榜上。”

　　偶尔逢年过节的还会进前100或前50名。

　　“那是当然的，如果不是因为接手的企划比你差远了，肯定现在还能霸榜！”

　　嫣然笑了起来，不是淡淡的笑意，而是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无比耀眼的笑容：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沈恬望着眼前的容颜，如往昔一般美丽，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纵然是再要好的朋友，她也懂得，嫣然的婚姻问题，不是她可以随意过问的。

　　挥去心上的惆怅，沈恬振起精神果断地转换话题，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边走进来的，是不是某某节的视后？”

　　时针指向了晚上七点，餐厅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前来用餐的很多都是榆城的名流，还有荧幕上才能得睹的明星，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沈恬不是狂热的追星族，但平常刷刷微博，那些熟面孔都还热得出，悄悄地在嫣然耳畔说几句明星的八卦，冲淡了方才的多愁善感。

　　这家会员制餐厅的门槛很高，很注意对客人隐私的保护，不必担心诸如狗仔之流混进来。

　　那位有妇之夫的大明星，亲亲热热地挽着富豪的手臂，根本不担心被全程跟拍。

　　沈恬大开眼界，饶有兴趣地暗中观察，她还是很克制的，打量的目光并不露骨，并没有引人注目。

　　季嫣然抿着低度的果酒，随她看，左右闹出麻烦她也兜得住。

　　忽然听见一声低呼，抬眸望见沈恬瞪圆了双眼，饮料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一副拍案而起的模样。

　　嫣然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走进来的一对男女，正是晏明轩与杜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