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代养娃记》孺人

2、第二章

　　苏南从来没有这么饿过肚子。

　　肚子是干瘪干瘪的，脑袋晕眩的厉害，眼前更是一片发黑。缓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能看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了灰黄色的土砖砌起来的房子，身上躺着的是硬邦邦的床。床不大，却躺了四个人。

　　苏南只是动了一下身子，床另一边也有了动静。

　　最里边顾小多的哼哼了几声，而紧挨着她的顾小碗和顾小瓷姐妹俩则直接睁开眼睛小声的喊了几声“娘”后，又把眼皮给搭上了，看起来一副又睡过去了的模样。

　　苏南心里头明白的很，这不是顾小碗还想睡，只是因为太饿了，连睁开眼皮，都感觉到耗费精力了。

　　她穿过来很幸运的，有了原主的记忆。

　　也正是有了记忆，苏南知道，再不想办法，她们娘崽四个，怕是都要给饿死了。

　　苏南不想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能重新活在这个世上。可不希望没等多久，就又死掉了，还是饿死的。

　　双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苏南眼前一黑腿一软，打了一个踉跄，差点给摔倒地上去。半边身子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待那股晕眩感过去之后，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屋外还有一间房，一个老旧的橱柜。柜里只有几个缺了口子的破碗，几双筷子。在橱柜的旁边，有一个盖着盖子的大缸。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苏南知道，缸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苏南将整个屋子找了一圈后，才在灶房的角落旁边找到了几个干枯了皮的红薯根。还有一个破麻布袋，麻布袋里面装着一些玉米渣子。

　　玉米渣子不多，红薯根也就只有几个。

　　原本家里是已经没有这些东西的，不用说，苏南也知道，这些是隔壁屋里嘴硬心软的朱二嫂送过来的。

　　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和孩子晕倒在路边被救了回来后，原主是连食物都吃不下了。最后还是朱二嫂捏着原主的腮帮子，硬是逛了小半碗的玉米渣子进去，这才给了这具身体一丝活路。

　　记下了朱二嫂的这番雪中送炭，苏南抿着嘴将红薯根洗干净了蒸熟，再碾碎了合着那些玉米渣子，揉成一个个的饼，再搁到锅里继续蒸。

　　饼好了之后，苏南拿了个大破碗装着，端进了屋。

　　一闻到香味，床上的三个孩子都醒来了。

　　趴在床上，一个个的张大了眼睛，眼里是满满的渴望，嘴里冲着苏南一个劲的喊，“娘，娘……”

　　听着这一声声的叫喊，苏南心里头顿时一酸。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原主的情感在作祟还是心底的恻隐之心。

　　那些玉米渣子和红薯根，苏南一共做成了四个。

　　在分饼的时候，苏南下意识的就把其中三个大点的给了三孩子。碗里剩下一个小点的，留给自己。

　　顾小碗，顾小瓷和顾小多三姐妹拿着饼却没立马吃，而是举着手里的饼，冲着苏南一个劲的喊，“娘，娘吃……”

　　先前苏南闭着眼睛喂不进去食物的模样吓到了三个孩子，所以哪怕这会她们也很饿，可对母亲的依恋和那种内心的恐惧，倒是把对食物的渴望给压了下去。

　　苏南拿着碗里剩下的那个饼给她们看，“你们吃，娘也有。”

　　确定她真的有，三姐妹才捧着饼狼吞虎咽了起来。

　　苏南也将饼咬了一口，这一口吃的她，差点没给吐了出去。

　　红薯根不是正经的红薯，它是红薯藤蔓上扎根发出来的。又瘦又柴还带丝。至于玉渣子，那更是能噎得死人。

　　现在的玉米渣子跟后世那些磨得细细的玉米面压根就没法去比，粗糙的厉害。咬在嘴里刮舌头，往下咽又刮嗓子。

　　苏南吃的难受死了，再看孩子们吃的那些香甜，她又忍不住想哭。

　　强逼着自己把整个饼子吃下去，喝了几大碗凉水，苏南才感觉到胃里有了一丝饱腹感。身体也没之前那么虚了，至少不会走一步喘一下。

　　可同样的，整个家里所有能吃的食物，都已经干干净净了。

　　苏南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心里头发愁的厉害，可面对孩子们，却还得把这一丝愁意给压下去。

　　一个人走到屋门口的台阶上坐下，这才能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发愁的眉头都能打结了。

　　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一边缕清记忆，一边还得为未来的生活想法子。

　　原主也叫苏南，却是个只知道受气的包子。

　　以前丈夫顾国亮和公爹顾老头在身边的时候，日子还能勉强熬的下去。可两人之后一个死，一个去当了兵，原主就越过越差了。

　　若不是这样，哪有现在的苏南死而复生。

　　苏南上辈子家境一般，能力也一般。可比原主好就好在生活的时代好，性子也不像原主包子。

　　一辈子平平凡凡的，却也未曾受过什么大的委屈。至于死亡这事，苏南是走路走到一半，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被车撞死的。

　　这件事，肇事的司机有责任。低头看手机不看路的苏南，也有责任。

　　想到这些，苏南悠悠的叹了口气。现在好了，一遭穿越，穿到了一九五七年，再也不用担心低头玩手机会出事什么的了。先不说被车撞没命这个教训了，单说这时候的手机，都还没生产出来呢！苏南倒是想再有个手机，怕也有的等了。

　　穿越前，没手机就跟得了焦虑症一样的。可现在的苏南，也没那么顾念着手机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生存下去。

　　越是想的多，便越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走回屋里，对着三个孩子道，“都起来，咱们去奶奶家。”

　　一听去奶奶家，床上的三孩子都动了一下。顾小多在顾小瓷的帮助下，穿好了鞋，乖巧的走到了她身边。

　　老大顾小碗犹犹豫豫，“娘，奶奶和叔叔回来了会不会不高兴？”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南说。

　　以前的苏南，土生土长的当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嫁过去，得孝顺婆婆，听婆婆的话。

　　顾老太说要给小儿子顾国华去相看媳妇，苏南就相信。走的时候，粮食和钱都不给，还把屋子给锁上，她也照旧相信。

　　换来的后果就是，她自己活生生的被饿死了，才有的现在的苏南。

　　之前的苏南被饿死，不可惜。可她知不知道，就是因为有她这样的娘，她生下来的三个女儿，就差一点点，也要被饿死了。

　　以前的苏南愚孝的可怕可恼可恨，现在的苏南，脑子却清醒的厉害。

　　什么带着小儿子去相看媳妇，有见过相看媳妇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吗？野鸡坪再远，搁记忆里也就离他们现在的村子十几二十来里路罢了。

　　有个一天的时间，来回都能打好几个圈了。更别说，一去去了半个月，一点粮都不给还带把门给锁上了。

　　既然他们母子俩做的出来，苏南一样也做的出。

　　顾老太那边的屋子，就在苏南家的隔壁。房子当初修的时候是三大间，中间是堂屋，两边各一间住房。

　　顾老太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分了一边住。

　　顾老太跟着小儿子顾国华住过，大儿子一家住在了另一边。以前顾国亮还在的时候，一家子吃饭是不分家的，可自打大儿子出去找活干之后，家依旧没分。

　　可顾国亮寄回来的钱，还有家里的粮食，全部老太太抓到了手里。至于苏南母女四个的口粮，全看顾老太分配。

　　顾老太给，那就有的吃。顾老太不给，就像现在这样。人都要饿死了，人家的大门还是锁着的，进都进不去。

　　门锁上了不打紧，找来砍刀锤子锄头什么的，直接将门打砸了就是。

　　正好，有着先前那个红薯玉米饼，身体里有了些许力气。要不然就苏南刚醒来那阵，怕是连砸门的力气都没有。

　　可即便是吃了饼，苏南之前饿了那么久，身体到底是亏空的厉害。

　　一个破木门，在母女四人的齐心协力下，愣是砸了大半晌的功夫，才砸破了一个能钻得进去的洞来。

　　见着洞，苏南将手里头的工具往旁边一扔，带着三闺女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休息完了，手里也有了点力气了，苏南才带着三个孩子从洞里钻进去。

　　一进了门，苏南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顾老太的屋子跟苏南那边住的屋子，格局是一样的。长方形，中间被一堵墙一道门，给隔成了两个小单间。

　　唯一不同的是，顾老太这边的两间屋子都摆了床。顾老太睡里头的屋子，顾国华睡外头的这间。

　　苏南带着三个孩子，在顾老太这边的米缸里，找到了整整一米缸的玉米面。然后又在顾国华的床底下，翻到了一个装满大木桶的白米！

　　苏南目测了一下，一桶米怕是有好几十斤！

　　在木桶的旁边，还有一个摊子。打开一开，里头是凝结了的雪白的猪油。

　　除开这些，屋子里还有一堆红薯。目测至少能有个百十斤了。红薯旁边还放了几个蔫皮了的大白萝卜。

　　最后，又在顾老太的衣柜里，翻到了一个带锁的木箱子。

　　没有钥匙也没关系，苏南直接把锁撬开，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小布袋。打开布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布袋的红糖。

　　看着这些东西，苏南恨的牙痒痒，忍不住痛骂出声， “你个老不死的，真该遭天打雷劈！母子两个，都是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缺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