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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逃离桃源(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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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里可以器官移植,可这个村子里落后到连电灯都还没有,眼珠子挖出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腐烂,这种人不是变态是什么?
这时,一道慢吞吞声音插入:“那个,也不一定吧。”
小常问:“王哥,你什么意思?”
王哥是个身材壮硕魁梧的糙汉子,四十多岁,皮肤黝黑,听见小常语气不善的质疑,也不生气,挠着头皮,憨厚质朴,说:“我只是觉得,选择用这种方式杀人的那个凶手,目的应该不仅仅是报仇什么的,大家没感觉到吗?如果只是为了杀人,杀完后不应该是埋尸隐藏起来吗?像现在这般大咧咧摆出来,然后,杀人现场那种诡异的气氛,明摆着有种故意的意味在里面。”
王哥环视一周,见其他人都在垂眸思考,顿了下,不太确定说:“所以我觉得,比起寻常谋杀,更像是在蓄意制造恐慌。”
“另外,”王哥停了一会了,神色颇为斟酌犹豫地接着说:“我自己就是乡下人,三十好几才从我们那山疙瘩里头走出来,对一些事算是比较了解……总之,生长在城里镇里的人很难想象,愚昧无知的人可以做到哪个程度。”
一席话说的含糊不清,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传达出来了。
他在怀疑这里的村民!
小卓迅速垂下眼帘,掩藏住其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心跳却不由自主不断加速,激动怀疑害怕各种心绪纷杂错乱。然而,与此同时,那种小卓熟悉而又颤栗恐惧的窥视感四面八方传来,寒入心脾的凉意一下子从脊椎蹿入脑海,登时一个激灵,她低垂着头,眼猛然睁大,却飞快冷静下来,屏声静气,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尽管缘由不相同,但除了小卓外的其他人也纷纷为这番话撼动了心神,先是茫然,随后克制不住喉咙里发出惊叫,是啊,这里的村民,不,甚至是这个村子,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他们为何之前全没联想到村民身上?
一时间,众人四下张望对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是满面惊疑不定。
……
夜色深沉,皓月中天。
“为什么没事先告诉我就这样做?”
屋子里仅窗户外投进的晻昧月光,靠墙一张老式的木板床,粗糙单薄的床单下平整地码着干稻草充作棉絮垫床,床头摆放一个填充烂布条的花布枕头,床的四周竖着四根支架,撑起白色纱布床幔,透过床幔,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上,语气愤懑恼怒,似是与谁人在吵架。
【……唉。】
耳畔响起一阵幽幽叹息。
【这么生气作甚?现在不是很好么,看,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了,毕竟,谁也想不到,你会做出如此狠辣残忍的事情……】男声语调松缓轻柔,声线清亮悦耳,就连说出“残忍狠辣”四个字时,亦不难听出柔情笑意。
“够了,住嘴!”
那人恼羞成怒斥止,只觉对方是在讥讽于她,忍不住辩驳,“任务是你们下发的,这种时候就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我认真对待任务,难道错了吗!”
【宿主。】那个声音又是一叹:【你怎会如此想呢?任务进行得如此顺利,我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又哪儿会怪你。何况,宿主第一次接任务,入手竟毫无生涩不顺,胜过我之期望甚多,你我二者荣辱与共,需知成王败寇,杀伐果断才堪负重任。说来,宿主现今展现的果决机敏,足见我当日未看走眼。】
听完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那人抿抿唇,复开口语气已冷静下来:“这些人已经猜到异能上面了,现在还活着的十几个人,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没有表露异能,如果不是今晚这一出,我恐怕就要被盯上了。不过如今形势也好不了多少,以后动手怕是会束手束脚。”
【呵呵,宿主有何虑?且旁看这群小虫子自相残杀罢了,及至自顾不暇了,宿主便是暴露也无恙,宿主莫忘了,你还有我。】
那人神情一松,舒然笑道:“这倒也是。”
而因杀人带来的少许不安愧疚,此刻终于在系统的温言宽慰下如一缕轻烟消散无踪。
弹指半月过去,时近仲夏,暑气蒸郁。
村子里没有安装水管,各家用水都是亲自提着桶子一桶桶从溪里打来的,入口喝的水则是去更远一些的那口井里打。村里原有两口井,近的那口井出了李子的事后再没人敢喝那儿的水了,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多走几步路去稍远一些的另一口井打水。
颇为奇特的是,无论寒暑,井水始终甘冽清甜更甚冰饮,村里人习以为常,朱哥等人却大为惊异。
洗涤衣物耗水量大,因此大家习惯于提着木桶直接上溪涧,这日,十几人又来到了溪边,彼此言笑不见异色,然而各自的心情早不复初来此处时的舒松惬意。
清晨太阳自山头露出浅浅半边橙红,空气已然燥热得不行,多日不下雨,溪涧水势稍缓,有人几下蹬掉鞋子跨进溪里,溪水清浅,水流潺潺,暖溶溶好似倒入炉子里加热过,温吞不解炎热。
小卓蹲在溪边,手里拧衣服:“莫爷爷心情不好?”
莫老头动作一顿,笑呵呵说:“哈哈,莫爷爷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好吃好喝,日子越过越舒坦。”一把拧干衣服扔进桶里,莫老头起身:“莫爷爷洗完了,就先走了,小卓慢慢来不急啊。”
小卓看了眼:“莫爷爷走路慢着点,注意脚下。”
莫老头笑着应下:“哎,好。”
待人走远了,小卓戳醒趴在她肩头睡得天昏地暗的棕毛兔球:“小玉,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兔大爷懒洋洋地撩了下眼皮,简略而果断回:“吱。”不要。
小卓叹气:“小玉真不爱干净。”
“……”兔大爷抬爪捂住耳朵,扭头不理她。
夏日衣服轻薄,三两下洗好了,小卓提起装衣服的桶子离开溪涧,顺着小路爬上坡,一眼望见莫老头背对她坐在光滑的石上,稀疏白发,干瘪失水的皮肤遍布老年斑,整个人散发出垂垂老迈气息。
故意放重了步子,莫老头果然转头,见是小卓,那张褶皱堆叠的脸上顿时漾开笑:“小卓啊,今天怎么这么快,手脚比以前麻利很多啊。”
小卓浅笑应了声走到他身旁坐下,小手托腮,忽然一偏头,倏然提议:“莫爷爷,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女孩一双乌瞳明澈如水,竟衬得娇俏秀丽面容越加乖巧纯真,嗯,一眼看去就傻乎乎特别好骗的那种。
果然,莫老头先是愣了下,眼神陡然一暗,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收紧握拳,小卓歪着脑袋,浑然不觉老人的变化,笑嘻嘻等着老人的回答。
莫老头心头泛起剧烈挣扎,踟蹰片刻,他终是一咬牙,艰难摇头挤出一句话:“小卓乖,咱们还是等大家一起走。”
咦?
小卓呆了下:“……好吧。”送上门的羔羊也不敢收?不可能呀,莫非她误会好人了?
心里一瞬转过无数心思,最后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判断出错,面上不动声色,状似十分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直觉告诉她,小卓眸子微闪,他似乎在畏惧些什么。
十点左右,阳光初具正午时分的火头,一行人浩浩荡荡收拾东西回去,路上与村长等人不期而遇,村长是个干瘦秃顶老头,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手里拄着一支竹拐棍,浑浊的眼时常眯着,一副随时可能埋进土里的孱弱样子,张姐对上他也忍不住把声音放低少许,她怕一不小心吓到这位年事颇高的老人家。
张姐笑吟吟:“村长,你们这是去哪儿,需要我们帮忙吗?需要可一定要说,我们别的可能不行,但干力气活绝对没问题。”
村长眯着眼,摆手:“不不,大妹子太客气了,不是多大事哪用得着麻烦你们,我身后这几个庄稼汉足够了。快中午了,你们还要回去生活煮饭吧?那可得快点了,不然忙活完了不得三四点钟了。”
“劳村长担虑了,我们没有那么讲究,早上的剩菜剩饭,一回去就能吃。”
“噢噢,也对。这也不是寒冬腊月,饭菜热不热没关系。”村长颔首,“那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张姐笑着说:“哎,不耽搁村长了,村长还有几位慢走。”
互相道了一声,乡下的泥巴路不光坑坑洼洼,路面还很窄,张姐干脆领着一众人靠路边踩着草丛站定,让村长等人先过。
小卓僵着身子,她脚后跟抵住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这些村民走过她身边时,她仿佛闻到了浓烈香料和尸体腐烂气味混杂的刺鼻臭味,顿时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冒出一股几欲作呕的酸味,趴在肩膀上的垂耳兔措不及防跳下来,下意识抬手接住它,轻轻“吱”一声,毛乎乎暖洋洋的小身子紧贴着她的心口,脑袋挨着胸口蹭蹭。
一道声音乍然在她身前对面响起。
“这是兔子吗?真可爱。”少年穿着粗布短衣短袖,脚穿传统千层底黑面布鞋,一双黢黑无光的眼睛放在女孩怀里的毛团上,忽地,他抬眼复而看向了女孩,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