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世》齐氏孙泉

19、虞何纠结

　　远处青山带着雾气，那最高的楼还挂着几条绸缎和幌子，是个风月勾栏之地，最气派的招牌是街中央的酒楼，门口人来人往最为热闹。一群孩子从人群里推搡着跑过来，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崭新的弹弓，一群孩子追着求着玩一玩。

　　项羽齐愈发喜欢这样的景儿。许是大限将至阳气不足，太需要这样鲜活的气氛了。

　　路边有卖小玩意的摊子，卖东西的是个佝偻老妪，手拿着脏抹布，细致的擦着粘了灰的商品，瞧这样子，她摊上的东西很难卖。

　　项羽齐走过去蹲下身，随手拿起个两寸长的小盒子：“老妈妈，这个怎么卖？”

　　老妪浑浊的眼睛看一看项羽齐，开口嗓子干涩的厉害：“十文。”

　　项羽齐掏出十文来递过去：“这花纹倒是讨巧，十文也是便宜。”

　　虞何扫一眼过去，微愣，想起什么面色一变：“莫动！”

　　可惜话说晚了，为了证明真是买东西的，项羽齐顺手打开了盒子。就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金光射在项羽齐眉心，瞬间人没了意识。

　　虞何正在隔壁摊子瞧风筝，哪成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防不住？

　　跨步过去将人接住，伸手装作把脉探一探项羽齐可被暗算。奈何从上到下寻个遍，没有任何异常，他仅是昏睡过去。

　　前生亦是如此，被这金光一照，人睡去毫无痕迹。虞何自诩修为不浅，却查不出分毫。

　　心中燃起无名火，虞何抱起项羽齐回了客栈，放床上指点眉心又查了个仔细，还是瞧不出什么。而那惹事的盒子是空的，也瞧不出什么来。

　　虞何捏着盒子只将它捏做齑粉，此时此刻，他真想进那凌霄殿问一问，这玉帝老儿究竟下的什么棋设的什么局。若因一件狍子，贬也贬了罚也罚了，弄这幺蛾子作甚！

　　满肚子怒气没处撒，开窗户透透气，那树梢上两只乌鸦瞪着眼睛瞧着虞何。民间都道乌鸦晦气，平日不觉得，此时瞧着也难免迁怒。两道真气扔过去击落了些树叶，吓得乌鸦跳出树枝飞的远远儿的。

　　顺风飘来了血腥气，虞何鼻子灵光，回头瞧一眼项羽齐，打消了出去看一看的心思。

　　伙计进来送饭，虞何扔了两个铜子儿做赏。得了赏伙计心情好，这话就多了。

　　“您说这命也是没法子说明白的。刚听楼下客官说，那王家门口碰死个姑娘，就是那王家公子要强娶的。那王家公子不喜欢霸王硬上弓的勾当，只喜欢逼着姑娘自愿委身。这姑娘也是个贞烈的主，活活叫人家逼死了。”

　　伙计说这一句，虞何便明白那血腥气哪儿来的了。那海棠当真硬气。

　　她一念之差，险些害了项羽齐性命。那恶霸又食言没给她爹娘自由。对童年旧识的愧疚，加上对爹娘的愧疚压垮了这姑娘。这自尽，是她现如今最容易的一条路。

　　自尽之人步入轮回，她这一错，是要用永恒的时间去偿还。

　　虞何让伙计退下，转头瞧见床上的人醒了。

　　“听见了？”
　　项羽齐虚得慌，没言语。只是那目光流露出来的情绪骗不得人。

　　“她未必有你可怜。”虞何只这么说一句，倒口水喂给他。

　　项羽齐喘了会儿气，声音弱了几分：“科考是不成了，想回家了。”

　　虞何若想，直接施法带他回去了。可若此时按理说项羽齐没有离开这里的能力，若是带他回去再引来些因果，就算虞何不怕，也会影响他来生的造化。

　　嚣张地说，虞何真惹了烂摊子有人护他，而一个虞何护不住宣草。

　　虞何没办法给他答案，便没开口。项羽齐目光中的期盼淡下去，轻轻叹口气。

　　又过了几日，竟有项羽齐父亲的消息传来。项父忽染恶疾，只等着独子归家见一面。消息本送去京城，后知人在这边，这才快马加鞭传过来。

　　项羽齐接到消息，距离其父病重，已经耽搁了十多日。

　　刚见强的项羽齐哪里顾得自己什么，忙要客栈安排了马车归家侍疾。虞何拦不得，站在客栈门口，风一吹都在打颤。虞何瞧瞧这弱冠人，心里颇怪异。

　　项羽齐上车前回头瞧了一眼虞何，道：“您若无事，陪我回去可好。”

　　虞何摇头。他若归家，便再无害他之人了。虞何能做的都做的，或者说，早该走了。

　　项羽齐深深瞧了虞何一眼，钻进了马车。马车带着滚滚红尘消失在路的尽头。虞何跟那混熟的伙计摆摆手作别，混在人群里消失。只寻个僻静地方隐去身形，驾着抹祥云漫无目的飞着。

　　心里无端烦躁，虞何躺云上吹了会儿玉竹萧，目光向下扫一扫，掐指一算：“这离灌江口不远，去找杨戬讨杯酒吃也好。”

　　起身，手掌拨开疾风，足下云儿快了些，远远瞧见了那真君神殿匾额，虞何停下来，画了道庚帖打过去正撞在匾额中央。庚帖化作一团紫雾散在匾额周围，很快六道色泽各异的影子飞出来，立在虞何面前，形色各异。

　　“你便是清灵圣君？”领头的那个开口问道。

　　虞何含笑点头：“是我。闲来无事，过来找道妙真君讨杯酒吃。”

　　六人分开条路，没见多少欢迎的意思：“真君有请。”

　　“有劳了。”虞何驾云穿墙过屋入了神殿后面的花园。此时真君正与一年轻仙子对饮。

　　虞何厚着脸皮走过去笑道：“哎呀哎呀，实在不巧，难怪没见杨兄出去见我。竟是与佳人对饮吟诗成双。好叫我这个讨嫌的打搅了。”

　　杨戬抬眉瞧一眼虞何，心道这位倒是个自来熟的。

　　“修得胡言，不过是与家妹小酌几杯，你也要当个玩意看。”下人备了新的酒盏，杨戬将倒好酒的杯子捏手里，“我也好奇，你好好的不去救人，倒是清闲的来我这讨嫌。”

　　从杨戬手里接过酒，虞何先敬了杨戬身旁的仙子：“久闻三圣母容冠无双，却一直无缘得见。刚刚只是玩笑话，圣母莫往心里去。”

　　虞何还是用着何虞道人的皮，这讨巧一笑也勾人。三圣母看一看自家二哥，含笑跟虞何喝了杯。

　　等着酒入腹，才开口揶揄道：“我对圣君的花名亦是如雷贯耳。少少那日逢酒之难，亏着你帮忙挡一挡了。我这几日听了一耳朵圣君的美事，如今一瞧却是个风流儿郎。”

　　三圣母带着些孩子气，说的话玩笑居多。虞何跟仙子们玩得好，仙界谁人都侃上两句，虞何都听惯了。

　　“那我是个花名在外的了。”虞何笑的爽朗，回头对杨戬道：“我那师弟这一世快结了，我也该回天了。闲来无事到了这附近，便想着过来瞧瞧。虽说与杨兄仅一面之缘，却相谈甚欢，这才有了亲近心思。”

　　杨戬揭穿道：“我看你是馋了我府上的好酒。”

　　杨戬早已褪下战甲，一身布衣颇为简单，头发也肆意散着，额头的眼睛被头发挡了一半，这样一瞧少了霸气多了温和，可比初见时舒服多了。

　　虞何瞧瞧杨戬，由衷道：“杨兄这身甚好，可比那金甲战衣好看多了。”

　　杨戬低头看看，道：“在家里自是随意了。”

　　凌霄殿上的那位，虽是舅舅，却非家人。杨戬这一生忘不掉那瑶姬活活晒死的惨景。他不会毁天灭地生灵涂炭，并不代表他能与杀母仇人安然相处。

　　虞何羡慕，尝一尝这真君神殿的佳酿，幽幽道：“我也快回家了，在仙界闲混不觉得，到了凡间才知日子的漫长。”

　　尤其瞧着项羽齐日渐虚弱等候死亡的样子。虞何是神对生死早已看淡，可眼瞧着项羽齐神光日渐淡去，同门的师兄弟，心疼是有的。

　　杨戬眉毛抬一抬，手握酒盏凉声道：“度日如年，只因情绪所困。莫不是虞兄思亲心切，记不得回天见同门至亲？”

　　虞何为多想，摇头直言：“倒是不差几日。只是眼瞧着师弟受苦，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不落忍。”

　　“据我所知，你与那宣草仙素未谋面。初次见面不过是宣草仙转世前送一送行。虽是同门，却与陌路是没什么两样的。”

　　这话说的话里有话，虞何不是个傻的，眉眼一转：“却是素昧平生。话说回来，杨兄于我也是素昧平生。当日仅在那南天门外瞧了我一眼，便特意寻我提点一番。虽无情分，却有缘分在的。”

　　杨戬摇摇头，看看三圣母，再看看虞何：“你知我在仙界官职。司法一事，见得最多的便是思凡。包括娘亲。凡间红尘滚滚，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大有人在。我可不想某日在那司法神殿上审你这愣头青。”

　　堂堂司法天神亲自开口警告了，虞何连连开口：“不敢不敢，可不敢落到杨兄手里。”笑过后，虞何这才道，“杨兄也知我这人花名在外，最喜欢与圣母仙子混在一出。从来没有断袖之癖。杨兄是多虑了。”

　　杨戬这么一说，虞何怎么听是他的事儿。说完了虞何，转过头又训起了妹妹：“你也听着了，以后还是少下届为妙。百花园还不够你转的？好好的总往凡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