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人有隐疾》络川

5、第五章：密林

　　相较于她的慌张，青年的那双眸子像是一汪湖水，清冷澄澈，波澜不惊。这反而让温萝顿觉尴尬起来，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他误会。

　　“那个……”

　　还没等她想好措词，青衫青年先她一步，轻声道：“我只是在报你的救命之恩而已，你既然安全了，就没必要再回来。”

　　温萝认真反省：是的，她现在也非常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啊。

　　内心也在不断反问自己——你是不是傻？

　　她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

　　“我……”

　　温萝刚想接话，又被他轻声打断：“不过，既然回来了，你先顶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下喘口气。”

　　温萝：“……”她突然感到压力巨大，连刚刚想解释的话都忘了。

　　“俺说，你俩当俺们是死的啊！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眉来眼去。”吊梢眼气得吹胡子，喝道，“男的杀了，女的绑回去。”

　　青衫青年整了整衣摆，走到温萝身后，好整以暇道：“那就劳烦姑娘你了。”

　　温萝有些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又握刀挥舞了几下，丝毫没发现身后的人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为了防止土匪靠近，温萝几乎使出所有的力气，不停比划着刀，没一会儿就感觉累得不行。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土匪的对手，所以一边认真对敌，一边跟身后的人小声说：“等会你自己逃吧，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没想好怎么全身而退，就出头？”

　　温萝没好气：“不然呢？等我想出办法，你早就被他们砍碎了。”

　　身后的人似是叹了口气，柔声道：“以后别这样了。”

　　原本清冷的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暖意，温萝握刀的手一顿，很快被敌方抓到这个空隙，眼看着一把锋利的斧头朝她身侧劈下。

　　温萝心下一惊，动作却是慢了，就在她觉得完了的时候，感觉腰侧一紧，整个人被往旁边一带。与此同时，手上一暖，刀柄处，另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了上来，引导着她挥刀格挡。

　　陌生的触感，比她体温还要略高一些的温度，这让温萝一下紧张起来，身体僵硬。

　　好在揽在腰侧的手很快就松开了，耳边依旧是低沉而不带感情的嗓音，“把刀给我。”

　　温萝有些担心地问：“你身体不要紧吗？”

　　青衫青年接过刀，哂笑一声：“无妨，我想起来我会武功，说不定活动一下能想起更多。”

　　“兄弟们别怕，他在强撑。”有人吼了一嗓子，其他土匪们再次互看一眼，一齐冲上来。

　　刀光一闪，那四名土匪的腰带齐刷刷断开，温萝立刻转脸捂住眼睛。

　　“你，你你——小子，你完了！这仇俺们黑煞寨记下了。”

　　青衫青年淡淡道：“还要打吗？我保证，下一刀断掉的会是其他东西。”

　　闻言，那四人脸色大变，提着下滑的裤子，急急撤退。吊梢眼边走边吼道：“这事没完，你们等着。”

　　温萝惊呆了，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啊！

　　“已经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嫌弃地扔了手里的刀，青衫青年也不看温萝，独自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要离开。

　　温萝一顿，感激道：“那个，谢……”她话还没说完，前方某人突然倒地，晕了过去。

　　温萝：“……”所以，她是不是还不能走？

　　恩人晕过去了自然是不能丢下不管的，否则会良心难安。

　　温萝觉得起码要等到恩人醒了再离开，就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将人一点点挪了过去。

　　也幸好她留了下来，没过多久，青年就开始发起高烧。

　　温萝不敢走远，在附近重新找了些水后，就一直等在原地陪着，用浸湿的手帕替他捂着额头降温。

　　日头渐渐西沉，因为怕被发现，温萝并没有生火。没多久，附近又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温萝大气不敢出，躲在茂密的杂草丛后面，偷偷朝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得她冷汗涔涔。

　　远处，白日那些追着他们的土匪去而复返，这次集合了更多的人手，他们举着火把，正一边搜寻，一边朝这边走来。然而，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其中有人惊呼了一声，接着是更多的惨叫。

　　他们周围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飞速移动，每到一处，就有人倒下。

　　那些壮硕凶悍的土匪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做出戒备的姿势。他们挥动着各式武器，却是徒劳，在还没来得及接触到黑影时，就口目圆睁地倒了下去。

　　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温萝被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非常害怕，但仍然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青年已经转醒。

　　他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半梦半醒间还恢复了一些以前的记忆。但是近期的，特别是最近几天的记忆，无论他怎么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让人不得不在意。

　　青年拿下敷在额上的帕子，正准备起身，突然顿住了动作。

　　或许是出自本能，他几乎在刹那间就察觉到了周围浓烈的杀气。

　　他悄然来到草丛后面，朝某个杀气聚集的方向瞥了一眼，回眸就瞧见同样蹲在草丛边的少女。

　　——她还没走？

　　诧异了一瞬，见她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惨烈的画面。青年不禁叹了口气，伸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直到黑影离开，一切归于平静，他才放下手掌，不解的轻声开口：“你既然这么害怕，为何还要看？”

　　温萝这才从被吓傻了的状态回过神来，如实答道：“正因为恐惧，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才要看仔细啊——这样才有机会找到那东西的弱点。万一不幸遇到，还能找到办法活下来……人总要学会自救才是。”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高兴的对青年说起自己的发现，“我刚刚确认了好久，那个黑影好像不是什么鬼怪，看影子形状，像是个人。”

　　青衫青年：“……”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倒是比一些男儿还要来的刚毅坚韧。她明明怕得要死，做出的事情却总是出乎人意料。之前也是，那时继续躲着或者逃走就可以了，偏偏还……挺义气。

　　温萝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这里不安全，最好早点离开这里。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过我还要再休息一会儿。”本想说就此分道扬镳，但想到那个神秘黑影，青年还是改了口，“刚刚的黑影已经远离这了，你待在原地可能更安全一些。”

　　听到这句话，温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蹲久了感到脚有些麻，干脆在原地坐了下来，静静等一旁的青年打坐调息完，才斟酌着开口道谢。

　　“那个……恩公，白天的时候谢谢你啊——”

　　青年闻言刚想随口回一句，却忽然听见又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他连忙对温萝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温萝会意，立即警惕起来，继续躲好。

　　外面陆陆续续有打斗声传来，这次的声音要比之前激烈。想象得出是打斗，而不是如方才那般一边倒的砍菜瓜。

　　“姐姐你先走，这边由属下们应付。”

　　这个声音？温萝突然想起白天不小心听到的对话。

　　没多久，一个黑衣蒙面人往他们这边掠过。

　　“小心！”青衫青年推了温萝一把，她刚刚待的地方陡然间多了三枚银针。温萝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就又被青年揪住后脖领子给拎了起来，惊得她一个趔趄。

　　蒙面人直接翻身到他们前面，伸手挡住了青衫青年，“找了这么久，没想到终于有幸见到萧公子。”

　　“阁下要找在下？”青衫青年毫不畏惧，“可在下从不认识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之人。”

　　“认不认识并不重要。我们主人想见公子，烦请跟我走一趟。”

　　青年微微一笑：“如果阁下可以活着出去，不妨让你的主人亲自来邀请……或许，在下可以考虑见上一见。”

　　话毕，他揽过温萝微微侧身，一道黑影自身后袭来，一击击空，转而又朝蒙面人而去。

　　温萝听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迷糊，但非常识时务的待在青年身边，并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给对方添麻烦。

　　乘着蒙面人被黑影缠住之际，青年没有犹豫，立即拉她一起离开。

　　这一次，他用的是轻功，速度比之前不知道快了多少。

　　温萝第一次知道有人真的可以跃那么高，只是轻点几步，就能飞出老远。脚下的悬空感，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但好在她并不怕高，而且还很喜欢这种在风中穿梭的感觉。

　　“你放我下来吧，后面没人追上来。”过了一会儿，温萝见他额上又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想到他的伤势，不由开口道。

　　“这片竹林有问题。”

　　“什么？”等了片刻，才等到青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温萝有些不明所以。

　　“我从高处找了许久，并没有找到林子的出口。”青年解释，“换句话而言，我们似乎被林子困住了。”

　　温萝这才想起自己白天迷路的事，确实很有蹊跷。

　　她仔仔细细往下看去，最后凝重道：“这竹子的排布很像一个图案……你懂不懂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