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霏霏君子

33、chapter 33

　　CT室很安静，除了技师操作的声音，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秦璐双眼紧盯着屏幕，希望可以第一时间发现病灶。果然，在脑干和基底节地位置有大片出血。章轼辰显然也看到了。他立刻联系了总值班，通知手术室值班人员，准备急诊开颅手术。必须尽快找到出血位置并控制住。

　　秦璐二话没说，将病人带回ICU后立刻开始准备术前谈话的工作。
　　患者再次经历手术后，醒来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秦璐必须将这种极大的可能性告知家属。孩子的母亲眼里透露出的绝望，将秦璐的心也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唯一能说的就是竭尽全力。

　　周六的医院，随没有工作日那般繁忙，但由于门诊照旧开放，医院大楼里依旧人来人往。签完字，弄完术前医嘱，秦璐立刻进入手术室换衣服。而章轼辰则早已在手术间内等待病人。

　　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着手术。但依旧紧紧有条。
　　一切准备就绪，章轼辰熟练地进行着颅脑开窗引流术，秦璐在一旁打着下手。虽然手术室内空调温度较低，但在刚刚那一通紧张的流程过后，她的背上都是沁出的汗水。

　　章轼辰很快完成了主要的步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人内心是轻松的，因为大家都有预感，这个病人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了。

　　手术结束后，秦璐和麻醉师将病人送入icu。章轼辰则是亲自和家属进行了详细的沟通。大体的意思应该就是让这位母亲做好心理准备了。当秦璐安顿好病人后，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她听到电梯旁沟通室内悲痛不已的哭泣声。

　　秦璐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情景她见得真的太多了。
　　电梯刚到，秦璐准备刷卡按楼层时，章轼辰正好从沟通室里出来。

　　秦璐给了章轼辰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然后按了手术室楼层的按钮，准备去换衣服。
　　两人并肩站着，靠在扶手上。章轼辰看了看手机，笑着说：“饿不饿？要不要直接去看电影？”
　　秦璐想了想说：“要不去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然后去电影院？”
　　“行。换好衣服后在手术室门口电梯汇合？”
　　“好。”

　　和外科医生谈恋爱或者结婚需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那就是随时随地会被医院喊回去干活儿。如果接受不了，那确实不适合和外科医生携手共度未来。秦璐当然知道，一个家庭中，如果两人都是外科医生，那几乎没人照料家庭。但她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完美的生活，不过都是互相迁就罢了。更何况遇到彼此心意相通的人已实属难得。

　　两人在医院院区内的便利店随便买了写吃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秦璐已然顾不上任何吃相，只知道将还算美味的食物一顿饕餮。章轼辰贴心地将热饮放在她的手边，提醒着：“慢点，别噎着。”
　　“嗯，真的是太饿了。”
　　中午那顿大餐，还没吃多少，就被喊来医院。只是让餐厅先打包放在那边，当时的情形，他们是一刻都不敢多等。

　　“中午那些打包的要不我们等会儿看完电影去拿吧？不然就浪费了。”秦璐想到说。
　　“好。”章轼辰吃完自己的那份后，提议道：“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看完电影当夜宵吃了。现在吃这点东西，估计看完电影又饿了。”
　　“也是。“秦璐脑袋一转，提议道：”我觉得，我看可以把电影票退了，然后将打包的菜带回家。在家看电影，饿了就可以直接开吃。”
　　章轼辰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依稀可见。“这么会过日子啊。这次还是去电影院看吧。第一次正式约会，正餐已经被打扰，可不能连电影都打折回家看。”

　　秦璐觉得好神奇，就这么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两人并肩走入影院，秦璐不知多久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曾经读书的时候，她至少有时候还有兴致自己买张电影票来看看，工作之后，又没对象，便再也没进过电影院了。所有的时间似乎都交给了专业。

　　而对章轼辰来说，电影院也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很久。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后，离正式开始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屏幕还没亮起，只有呼呼的空调风机声响占据了偌大的空间。两人不知所措地坐着，看着一对又一对年轻的小情侣走进来，坐下，耳鬓厮磨。

　　年轻真好啊……

　　秦璐有些尴尬，避开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去看那些小年轻。章轼辰显然也是感受到了秦璐的尴尬，嘴角上扬，轻轻咳了一声，伸手将秦璐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秦璐内心一惊，呼吸一滞。刚刚还在看着别的小情侣的热闹。

　　秦璐的手微微往后缩了缩，但却被章轼辰握得更紧了。
　　她偷偷看了看章轼辰，只见他脸上浅浅的笑，目光看着前方，不给秦璐其他多余的反应。秦璐挑了挑眉，深深的酒窝一直挂在嘴角。

　　观影过程，秦璐尽量让自己放松，虽然一只手被握着，总是有些不太适应。不知是电影不太好看，还是她这几天累着了。不知不觉中，秦璐闭上了双眼，耳边依稀听到电影里的声音，但意识已经逐渐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虽然脑子里总是有一根弦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但半梦半醒的状态，让她早已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突然感觉自己耳边来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脑袋似乎也有了依靠。秦璐便彻底睡了过去……

　　章轼辰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璐，他知道这女人是累了。女人当外科医生是真的累，还是神经外科医生。如果可能，他希望她可以不用这么累。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干脑外科医生呢？章轼辰心里很是心疼秦璐。

　　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随着片尾曲的响起和灯光的亮起，秦璐醒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立刻坐直身子，不好意思地对章轼辰说道：“不好意思啊，竟然睡着了。”秦璐有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深怕自己有流口水这样的不雅情况发生。还好还好。
　　章轼辰宠溺地一笑，说：“理解，你现在是主治，确实很累人。走吧，送你回家。”
　　秦璐点了点头，满脸抱歉。但是她知道章轼辰是理解她的，这一点，只要是当医生的，都知道。

　　两人顺路去饭店拿了中午打包的剩菜后，便朝家走去。一路上，秦璐不停地打着哈欠。章轼辰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笑着说：“今天夜宵就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这几天真的是累着了。”秦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此刻的她希望赶紧到家洗澡躺下。

　　“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选这个领域？不可否认女生干这行体力上是有劣势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选一个高大上的专业。因为之前总觉得内科，眼科或者皮肤科这类虽然没有那么累，但是也没太多挑战的感觉。总觉得没什么意思。而我，是个喜欢挑战高难度的性格。”秦璐给出了她脑子里最直接的理由。

　　哪有什么高尚的情怀，只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上努力拼搏一把。也许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自己至少努力了，尝试了，也就无憾了。生命就这一次，可不能浪费了不是。

　　章轼辰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不禁感慨道：“这倒是很符合你在我心里的模样。”
　　“那你呢？为什么选择了这个领域？”秦璐问到。
　　章轼辰想了想，十几年前自己选择脑外科的原因，记忆中已有些模糊。但本质还是希望活出人样，摆脱贫穷。

　　社会总要求医生奉献，但这其实也不过是一份职业罢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连立身之本都没有，谈何奉献。

　　“那个年代我们医院开始大力发展这个科室，我也想做出些成绩，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就选择了它。”章轼辰坦诚地告诉秦璐，他来自底层。
　　秦璐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她完全没想到章轼辰竟然也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我一直很佩服那些一路靠自己打拼上来的人。虽然总是说人的成功离不开运气，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努力和实力绝对占据主导地位。”秦璐眼里流露出更加崇拜的目光。

　　“我们那个时候，努努力确实可以超越大部分人。”章轼辰谦虚地说道。

　　秦璐听着章轼辰这么说着，看着树叶遮挡着的路灯投射下来的灯光，感叹道：“以前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大家至少都觉得日子会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天天变好。但是如今呢，太卷了。僧多粥少，挤破头去抢占那少有的名额，还需要足够的优秀，甚至远超岗位所要求的优秀。”

　　章轼辰笑笑：“一样的，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问题，但是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自暴自弃。该努力还是得努力。”
　　“那肯定的，还不至于放弃我的人生。再难也得走下去啊……”秦璐无奈地笑笑。

　　章轼辰眼含笑意，十分满意地看着秦璐：“我很期待你的未来，一定大有作为。”
　　秦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被人认可是一件让她内心十分满足的事情，但是当听到章轼辰如此的评价，她还是颇为惊讶的。在她心中，得到这个领域内大佬的认可是一件多么让人骄傲的事情。

　　“我一定持续努力！”秦璐笑了笑说。

　　秦璐就这样，在近五月的带着些闷热感的夜晚，在嘈杂的路边，橘黄的灯光下，她向她的偶像立下了一句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