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颜斐

12、Chapter 12

　　车子逐渐靠近男生宿舍楼，戚巧隔着车窗，老远便看到男生宿舍楼下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位就是顾同学吧？”戚爸从驾驶位转过头跟戚巧确认。

　　“嗯。”预备给顾聿珩的小吃都用餐盒分装好独立装在纸质的手提袋里，戚巧早早拎起袋子，一副等车一停稳便要推开车门下车的驾驶。

　　“那我得下去当面给他道谢。”

　　“真不用，爸！”
　　“您去了多尴尬啊。”
　　“是我承的情，我会好好谢他的，您就别跟着做重复功了。”
　　“您还是别去了，没准人家见了你反倒不自在。”
　　...

　　戚巧连语言逻辑都懒得管了。好在费尽唇舌后，戚爸总算放弃了当面感谢顾聿珩的想法，只叮嘱她一定要替他转达自己的谢意，免得别人觉得她们家不懂礼数。

　　顾聿珩发现戚巧时，她已经下车走了段距离。脚没好全，痛的那只脚不敢太使劲，于是远处看起来就有些一瘸一拐的效果。顾聿珩快走几步站到她面前，“到了怎么不说？我过去找你拿就行。”

　　“老远就看到你，所以就直接过来了，统共也没几步路。”她说完，将袋子提溜至他面前，“喏~给你的。”

　　“谢谢。”顾聿珩勾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戚巧的手，极短极促的一瞬，触感也很轻，但是温热的触感却足以在她的下丘脑、海马区还有神经中枢留下厚厚的印记。

　　为了缓解尴尬，戚巧只好强迫自己不停说话，“我妈手艺真挺不错的，她老说自己要不是不爱动手做吃的，不然年轻时候下海创立餐饮品牌没准我就成某集团家千金了...”

　　话是庄女士说过挺多遍的玩笑话，她以前也没少拿来跟朋友复述，只不过现在她才说完便后悔了。顾聿珩似乎对她说的并不感兴趣。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那，我先走了。”

　　转身时，身侧有学生骑自行车从旁边经过，顾聿珩下意识伸手护着她往边上站。原本是为了防止她被车撞到，却害戚巧还未彻底复原的脚因为这个动作不小心踩到了路边的小石子。脚底不稳的那一下，脚踝处因为受力不均引发的痛感简直要把她送走。眼泪也完全不受控地飙了出来。

　　痛感传来时条件反射发出的吸气声自然也没能避免。

　　听到声响，顾聿珩第一反应便是低头去看她的脚，“痛？”

　　“还好。”戚巧忍着绵延的痛感，冲他弯弯嘴角，“只是不小心踩到石子而已。”

　　顾聿珩将视线重新移回她的脸上，盯着她看了会，突然长长叹了口气，“戚巧。”

　　“什么？”

　　戚巧应声的同时，手里被塞进一张柔软的纸巾，还有自上而下传来的顾聿珩的嗓音，“如实表达自己的感受并不是脆弱的表现，所以，所以你可以不用总是委屈自己说还好。”

　　——

　　直到人已经坐在宿舍，戚巧还是没能从方才那种异样的悸动中缓过来。

　　委屈这个字眼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别人用来形容她，换句话说，她身边的大多数人甚至连她自己都对她长久以来的“独立”和“懂事”习以为常。

　　老戚家是一个标准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因为她是个女儿，尤其还占了戚爸戚妈唯一的育儿指标，爷爷戚光宗几乎把对她的嫌弃摆在了明面，在她年纪尚小时，没少明里暗里劝戚妈放弃工作再拼一胎。戚爸戚妈最终也没去拼所谓的二胎，也因为没有儿子，戚爸以前动辄被爷爷拿去村口吹嘘的好大儿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还不如初中毕业便出去混社会至今还欠了一屁股债，唯一的成就就是给老戚家续上香火的二叔二婶。

　　至于没拼二胎的原因，也并非冠冕堂皇的生男生女都一样，戚妈很明确告诉过戚巧，是因为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工作。不过戚爸戚妈在养育她这方面确实没得话说，从小到大，物质精神上从没亏待过她分毫，虽然在被戚光宗那受了气或者看到朋友家优秀的儿子时，俩人也会忍不住发出类似“我们家戚巧要是个男孩就好了”的感叹...

　　所以她从小就很有分寸。在同龄人动辄被迫接受棍棒教育的年纪，戚巧时刻记着戚爸戚妈跟她说的，“你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不能再怎样怎样，要怎样怎样”。她的整个成长阶段，戚爸戚妈都省心得很，因为她从不做出格的事，也不娇气，不会任性地提需求，家里给什么用什么，小升初、中考直到高考一路没让家里发过愁，也没有青春期早恋的担忧。

　　她早就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说“没事”和“还好”完全是下意识的做法，被顾聿珩这样一说，心里头突然跟着猝不及防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消化了一会情绪，才起身将剩下的小吃分成两份，一份留宿舍，另一份打算给隔壁宿舍。班里统共只有七个女生，所以隔壁宿舍除了本班的女生外还住了一个外语系的女生，虽然相处起来没有本宿舍投缘，但也没有什么不愉快，有什么吃的也会互相分享。

　　吃过午饭，她估摸着大家回来的时间，将凉拌鸡爪和水果给她们送去。

　　于娉婷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小馄饨，见着她，脸上涌着笑意，“哇，巧巧你真是田螺姑娘，我们刚还在说想吃凉拌鸡爪。”

　　“虽然但是，我只是田螺姑娘的女儿，美食的搬运工。”戚巧把一次性餐盒就近放在面前空桌上，“我放这了，你们记得吃。”

　　她没在隔壁宿舍久待，给完东西便回了自己宿舍。黄薇薇她们已经排好队列开吃了，见戚巧回来，探出头点评，“有点辣，但是好上头，根本停不下来。”

　　“嘴巴要肿了，但是好好吃啊。”
　　“要是再多点醋就完美了。”

　　“我觉得刚好诶，巧你快去学，等校运会我们去租个摊位出摊卖，搞不好能挣一笔大的。”

　　“还是算了吧。我妈说了，我这样的要是沦落到靠搞餐饮吃饭，多半会饿死。”戚巧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又出了宿舍。

　　隔壁宿舍几步就到，但因为她脚没好利索，走路时只能一只脚使力带着另一只脚慢慢往前挪，这几步路还是费了点时间。

　　然而当她站到隔壁宿舍门口时，耳朵里却径直收入了于娉婷故作矫情的声音，“也没有啦，我就是洗完脸后会涂我妈给我买的百雀羚。”

　　话音才落，戚巧又听到她用自己原本的嗓音刻薄道，“最讨厌这种白莲花，想听我夸她天生丽质就直说，扯什么百雀羚。”

　　“就是，去美容院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至于吗？”
　　“没准人家整了呢，现在整过容的都喜欢说自己妈生脸。”

　　“实不相瞒，我一直觉得她很假，军训那会我还以为她当真对顾聿珩没想法呢，现在看来，欲擒故纵玩得那叫一个好，没想法能故意跟人一个体育课？没想法还能装得一手柔弱让一个男生陪来陪去？没想法还能瘸着腿都要给人送吃的？”
　　“搞不好腿都是故意伤的。”

　　“这也对自己太狠了吧。”
　　“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看现在不就跟顾聿珩有来有回了吗？”

　　“笑死，追顾聿珩的人多了去了，真以为顾聿珩会看上她啊？”

　　戚巧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还僵在脸上。
　　安静地听完大半墙角后，平生第一次生出自己心理素质有点好的感慨，听着里边的人吐槽自己，竟然还有闲心去想自己在外人眼里竟然这样漂亮且有勇有谋！

　　不过她因为腿受伤，最近确实跟顾聿珩走得近了不少。

　　“我说真的，也没觉得她多好看啊，也不知道贴吧上那群屌丝都是什么眼光，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明明娉婷比她条件好多了，我那天看到她填的家庭情况了，家里就一般工薪家庭，特长什么的全没有的。”
　　“没见过更漂亮的呗，等哪天看到娉婷的照片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

　　里边的人还在吐槽，戚巧着急回宿舍吃鸡爪，干脆直接将门往里一推，探头看向里边正在吃鸡爪的四个人，“刚忘记跟你们说，我家醋和辣椒不太够了，鸡爪可能不够入味。”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够了。”
　　她说完，脸上刻意噙上一抹笑意，“看你们宿舍，现在连空气都是酸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