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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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区热闹非凡，习惯了基金会总部安静生活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停好亚当。KITT还从没亲身走进过商场，虽然举止依然礼貌得体，但四处张望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好奇。这肉眼可察的情绪波动让他更像人类了，看起来简直无比可爱。我不由得牵起他的手，在他向我征询意见时告诉他：“这里人太多了，我可不想把你弄丢。”
KITT毫无异议地顺从了，并以同样的力道回握住我。他戴的皮革手套让我无法触碰到他的皮肤，只有这一点算是小小的遗憾。
我凭借一星半点旁观父亲在家里招待客人的经验，选出了两瓶价格不贵的低涩度葡萄酒和一些墨西哥淡啤酒，伴着顺手添置的小零食一起放到亚当的后座上去。完成采购后也差不多到正午了，我给戴文打电话报告了一声，便准备带KITT在外面解决午饭。
“——有什么想吃的吗，KITT？”
站在琳琅满目的美食街前，我像暴发户秀财力似的面向KITT张开双臂。KITT一手扶着下巴，缓缓将视野中的所有店面扫视过去。
——啊，这副观察加思考的样子和KARR好像。
我从他静立的身影上陡然看出一丝熟悉感。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兄弟这个概念在KITT与KARR身上并不只是调侃而已。就算性格与面容毫不相似，他们的体态和极少数重合的表情还是奇妙地折射出他们无法相互割舍的相同出身和身份。
“吃拉面吧。”KITT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走神，他右手掌指向一家日式料理店。“你是用筷子的吧，阿比琳？正好可以教教我。”
基金会的伙食通常遵循讲究仪式感的戴文的安排，大多是西餐，偶尔邦妮她们忙工作时只准备沙拉和麦片作为简餐，我属实没遇上过什么能用筷子的场合。虽然中国人吃饭使筷子这事应该是个没啥实质用处的小常识，但KITT能记得，甚至还觉得我可以教他——我感觉自己高兴得快跳起来了。
我选了一个有帘子的卡座，这样餐齐后就不会有什么能打扰到我们。尽管是日式餐厅，久违的筷子和茶水杯还是在我心中唤醒了一丝亲切感。装饰用的橙黄色纸灯笼挂在墙边，让本就用着暖黄色日光灯的房间里平添了一分夜晚的氛围。
——很好，我愿称之为东亚烛光晚餐。虽说实际上是午餐就是了。
不过比起更具意境感的双人对面，我选择了和KITT坐在同一侧椅子上，这个不太常见的聚餐形式让服务生上菜时好像都为之愣了一下。除了拉面以外，我还点了不少小时候垂涎但舍不得买、经济自由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单独跑出来吃的漂亮小点心和寿司。装在精致小碟里的各色果子铺满桌面，让KITT都忍不住担忧：“我们真的能吃得完吗？”
“没关系，可以打包带回去。”我竖起大拇指，感觉自己因一连实现了“跟KITT约会”和“点心自由”这两个之前都没想过的理想而有些亢奋。
尽管KITT对于我的越界接触并不敏感，但他本身的分寸感十分清晰。他亲切而得体地模仿我夹菜吃面的手势，我在充斥双耳的隆隆心跳声中握住他摘去手套的手纠正他动作时他也欣然接受，无论我说什么或无聊或彼此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他都能全盘倾听并给予回应，但如果我说的笑话真的尬，他也不会仅为了捧场就笑，而是会抱着极其单纯的求知欲问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这种若即若离却又近在咫尺的距离感让我的脑袋几乎混沌成了一团糨糊，KITT身边仿佛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一个可以逃避客套和交际常识、任我想做什么都可以被包容和接纳的小天地。
吃好饭后，我们一人提着一盒漂亮又齁人的小点心离开美食街，无厘头地聊着这些糖量够折磨基金会几个人的话题。我感叹和果子果然观赏价值高于果腹价值，KITT则在认真分析美式甜点——比如迈克尔以前经常配咖啡当夜宵的甜甜圈——的含油含糖量和日式甜点比起来究竟哪一个更像是真正的折磨。
我们穿过商场一楼，走向停车场，KITT的目光被大厅中央聚集的人群吸引过去，我注意到他放慢了步伐，也朝他的视线方向看去。
——啊，是圣诞老人。
我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过这样的场面，被槲寄生、泡沫雪花、小木屋和铃铛围绕的场地中央，坐着一个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小孩子们排起队来，一个个儿地坐到圣诞老人身边，向他许愿。
“以前我只觉得，在模拟的虚构形象身上寻找安慰是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的行为。但现在看着他们，我的胸口会产生一种好像被什么填满、但是不会不舒服的感觉。”KITT说着，空着的那只手移到胸口，一直保持浅笑的表情都好像更柔和了。“这就是属于人类的感性吗？我以前虽然有着便于理解人类心情的模拟感情，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实际的感情与那简直天差地别，是无法控制、无法预测、也无法分析的。虽然我现在加入这个转换连环只是为了调整心理状态和保障哈尔先生的力量不被滥用，但等到我们必须把一切恢复原样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感到不舍的。”
“KARR也有类似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提议把哈尔留在我家而不是带到基金会。”虽然我不想在与KITT独处时让别人来打扰，但是听到KITT的感慨，KARR那夹杂微不可察惶惑的笃定神情与那些理直气壮的请求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真的？看来我选择转换这副身躯是正确的决定。”KITT一眨眼，明亮的眼神看起来充满期待。“之前我们已经成功地一起出了几次任务了。如今我和KARR可以更加细微地察觉彼此的心情，是不是也可以增加彼此理解的可能性？他甚至为了我提出请哈尔先生过来不是吗——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从头再来？你对我提过的，只要他的破坏都被弥补和偿还，只要他获得宽恕——”
KITT顿了顿，略兴奋起来的表情好像被缓慢地浸入冷水，他又眨了一下眼睛，沉默了片刻，怅然低语：“我现在明白了。他并不想要我们的宽恕。在KARR眼里，不是他从基金会叛逃，而是基金会先抛弃了他……我现在才为他的愤怒找到理由，或许他从最一开始就比我要更像人类。”
“咦？”KITT那迅速转变的情绪让我有些愣神。我努力让自己跟上他的思路，为此感到些许陌生。
KITT对他人感情和人际关系的认知在发生质变，但这展现得太过突然，我好像站在了一段校园恋爱的毕业当头，生活即将发生的巨变让我失去理智与判断力。当我意识到即便我什么都不做，或许也无法维持之前理所当然的日常的时候——
我从KITT手里夺过盒子，和自己手里的那一盒一块儿撂在地上，然后握住KITT的肩膀，推得他后背撞上旁边的大理石柱子。发觉没有一个单词能准确形容我的心情后，我脱口而出一句中文：“KITT，我喜欢你。”
“谢谢你，阿比琳，不过为什么突然说这个？”KITT歪了歪头，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笑意，他的平常心态让我生出一股挫败感。在看到他的表情时，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结果。他可能会与自己的搭档兼司机相对亲密一些，但KITT不会打心底去特别地看待任何人。血肉之躯让奈特工业的智能变得更加灵活生动，但他们一直都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纯粹。无论以怎样的外貌与方式存在，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而我对KITT抱有的情感，大概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但如果我不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我也没办法放下这份依恋向前迈进。
我深深地吐息，将回荡在耳畔的自己的心跳声和乱成一团的杂念全部揉在一起扔到注意力之外，握起KITT的一只手，继续说下去：“你愿意和我建立像迈克尔和斯蒂芬妮——或者迈克尔以前和其他女当事人一样的关系吗？我想要更多地触碰你，甚至亲吻你，你在与我独处时无论是提起贝琪还是迈克尔都会让我妒忌，我希望我在你眼中成为唯一而特别的那一个。我在握住你的手、甚至只是以前靠在你窗边时，都会心跳加速。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KITT？或者，你愿意试试看可不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吗？”
KITT的眉眼间第一次蔓延开讶异的波澜，他的瞳孔在颤动的鲜红色虹膜映衬下肉眼可见地缩小，一向伶俐的嘴里也半晌吐不出声音。他怔了一阵，反牵起我握住他的那只手，一同按到他胸口。
“阿比琳，你吓到我了，所以我现在的心跳确实加速了。”他直勾勾地注视着我说。“但是——对不起，我无法做出我不能保证会实现的承诺。”
“但如果不试一下——”
“那属于欺骗，阿比琳。”KITT认真地打断了我的再次尝试。“我目睹过数十次迈克尔如何与女人们暧昧，如今也能够更好地模拟那个状态，但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骗你自己。”
——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他会说这种话。
——没关系的。我也知道这不能算作恋爱，不是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但眼眶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眼泪不住地沿着脸颊滑落，我顿时觉得自己逊得要命，慌忙松开KITT，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在大衣口袋里翻找纸巾，捂住整张脸，在心中祈祷着KITT和周围的路人没有注意到我失控的表情。
KITT静静地等我调整好情绪，甚至提前准备好了丢垃圾用的塑料袋，我用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不会一吸气就会发出抽噎声，用手背揉着发痛的眼角，脑袋几乎要低到地上去。
“我们回基金会，好吗？我相信一定会有比我更加与你心意相通的人存在。”他的声音依旧柔软温和，这惹得我差点又哭出来。
大厅中央的圣诞老人好像要轮班休息了，他“哦吼吼”地笑着向人群挥手，起身退场。孩子们还聚集着想等下一场活动，看热闹的大人们开始纷纷离开。有几个年轻人在经过柱子时注意到我和KITT，还七嘴八舌地起哄“快亲亲她”，我尴尬得拉起外套兜帽遮住脸，KITT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挂在柱子上的槲寄生花环，随后执起我的一只手，低头在我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的体温在那瞬间都仿佛随着我的脸颊热度一起飙高了，KITT像鞠躬一样微微弯着腰，歪着脑袋望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我，微笑着说：“我说过的吧，每个朋友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一直没能真正面对并理解你的心情，也无法与你成为恋人，对不起，阿比琳。但今后我也想让你一如既往地信任我、依靠我。我永远都会在这里，随时愿意成为你的后盾。”
……啊，有这句话或许就足够了。今天看到了只有我才能让KITT露出的惊讶无措，也已经足够了。KITT像童话中的优雅绅士一样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许下了承诺，我已经不能再奢求些什么了。
“……嗯。”我忍着哭腔，挤出一声鼻音，对他张开双臂。KITT很快会意，将我揽到怀中，安慰般抚摸着我的后背。在外人看来，此刻的我们像是恋人吗？……
——希望这足以欺骗他人的短暂亲密时光可以拉得再长一些。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