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柒熙

30、三十

　　我不愿劳神去记住太久以前的事情，可是我却依然记得第一次遇见秦路远时的情形，原因无他——他实在是太惹人厌了。小时候的他和现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令人越看越火大。更何况他有一半恶心的人类血统。

　　然而姚林带着他回到族中的时候他还是受到了族中大部分女子的偏爱，原因总结下来有以下几点：
　　一、他长得可爱。（紫魂：简直狗屁！）
　　二、他娘姚林是族长的女儿，在狐族中有一定威望。（紫魂：这种丢尽了狐族脸面的女人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去。）
　　三、他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天生能化成人形。（紫魂：……这理由就更加令我抓狂了。那些自以为是、胆小怕事、贪慕虚荣、道貌岸然的人类有什么好？！值得族中的女子一个个前仆后继地爱上么？）
　　四、他寡言少语，性格冷僻，容易激发女子的母性泛滥。（紫魂：好吧……只有这一点上我承认他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我看他不顺眼的缘故，他一直以来也不怎么待见我。即使偶尔遇见了也多半当成没看到一样直接从面前走过，目不斜视只当是空气，令人气得牙疼。即便我真的很讨厌他他也不该如此无视我吧？！（作者：你什么理论？—_—）后来才慢慢开始发觉原来他的冷淡不只是对我，几乎对族中所有人他都一副目中无人的调调。即便是与他娘姚林相处也看不出有多亲厚。唯一与他亲密一点的就只有族长姚韵了，也就是他外公。

　　我天性散漫，因而在修道的时候选择了妖道。即便族中有许多人渴望得道成仙，但最后选择修炼仙道的人依然寥寥无几。原因无他——那真不是没天赋的人敢随便修炼的。千年以后历劫，经天火重塑仙身方可成仙。然而要达到这一层也很难，之前还要历经乱七八糟的劫。历经天火时稍有不慎便修为全毁，最坏的还有可能尸骨无存。

　　得知他选择修仙道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惊讶，他天赋很好，这样先天独厚的优势也渐渐展露出来。再次听见他名字是从那些与我一起修妖道的朋友们口中传来的，一会儿说他修为已经达到第几层第几层了，一会儿说他灵力已经比谁谁谁都要高了，最后传达进耳朵里的是——他已经是族中最强的人了。

　　族长传位于他的时候也变得无可厚非。他活了几千年，老了，修为无法再提炼上去，而后会像人类一样死去，渡入轮回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我本以为姚韵死的时候他一定会很悲伤，可是在一片族人的哀嚎声中，我只看到他异常平静的侧脸。很长的睫毛垂下来半掩住墨绿色的眼睛，平静到令我觉得发冷。那一刻我发自内心地觉得，他适合当仙，因为够无情够冷心。

　　他是族中最被看好可以历经天火的人，然而在那一天过去之后，全族人都诧异于自己得到的消息——他没有通过天火重塑仙身，修为尽失，一度衰弱得没法维持人形。可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族中有人通过了天火的考验，她曾经默默无闻可是在那以后人尽皆知，她叫红离。曾经在族中的庆典上我见过她几次，相貌在以容貌见长的狐族里也算是一位美人了，只可惜平时一心修道从不与人交谈，没什么复杂的背景也没什么令人羡慕的天赋，自然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关注。

　　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结果成了族中的谜。

　　——有人得道成仙了可那不是秦路远。

　　——成仙的人不是族中被认为最强的秦路远。

　　为什么不是灵力最高的人，所有人想知道这个秘密，然而唯一知情的两个人一个飞仙了，一个是怎么都不可能问出来的闷葫芦。平时连打个招呼都嫌烦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你的兴趣特地来解惑？而且这些好奇还可能触及到他的自尊心。

　　那几百年里或许是唯一我的灵力高过他的时候。我承认某些人的天赋后天的努力真的难以达到。更何况我从没想过努力来争一个最强的虚名，也没想过要修为高到可以让我长生不老，人生在世，逍遥自在才最重要。其余的东西，我暂无追求。

　　于是在我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便离开了族群四处游荡。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再见面，又是几百年的时光白驹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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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长安郊外的墓地，一个被雨水淋得湿透，雨伞也滚落到路边的女子问忽而出现的我。虽然年纪幼小，却已可见几分倾城之资。即便是在狐族中，如此出众的相貌也还是少见的。后来过了许久我才得知她的名字，她叫时迁。

　　她虽然这么问着，神色很平淡，仿佛无论我回答是神仙还是妖怪她都只会很平静地回答一声“哦”而已。

　　“你认为呢？”我回答得莫淩两可。

　　果然她就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转而问我，“你会缩土术一类的东西么？”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产生了一丝捉弄的兴趣，因而回答，“不会。”其实这个法术我几百年前就会了。

　　我喜欢她身上淡然的气质，那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安宁，我不知道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怎么能拥有那种淡定，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洒脱。就好比一朵在夜里悄然盛开的花朵，绽放也只是为了自己而不为他人，被冷淡或者高捧都与她无关。

　　我想我会与她对盘，因为我们有着奇妙的相似之处。

　　于是我将昏迷在路边的她送回家。尽管我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帮了她。而她，又是个我一向不怎么喜欢的人类。

　　日子本来就无趣，活了千年，人世间已经极少有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那一天，在我几乎快忘记了曾经帮助过这么一个女子的时候我又与她在长安的街头巧遇了。

　　她垂着头颓丧地拉拢着肩膀走路，对身边的繁华不闻不问。直至行至我面前都毫无反应，头都没抬地打算直接绕过去。

　　我承认我特地拦下她与她说话只是因为闲得慌，而她的反应还真是有趣之极，没令我失望。在那之后我甚至还偷偷地跟她回家去看看到底是谁养出了这么有趣的女儿。——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闲过头……

　　她性格冷淡，脾气恶劣，言辞恶毒，乱七八糟非正常的想法一套又一套，还每次都能讲得合情合理几乎让人信以为真，虽然我也不会蠢得真的去相信。她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会多管闲事偶尔做些善事，而这些“善事”都是按照她的兴趣而定。她是个自私的人，而且自私得非常有理由。

　　这些是我认识她以后总结出来的事情，谈不上多了解，只是带有几分欣赏而已。我讨厌虚假的人，而她恰好很率直，虽然很有可能的是她懒得装。面对不在意的人何必多浪费力气。

　　也许谈到这里，你或许认为我已经对她有太多的关注，甚至已经喜欢上她或者爱上她。我不得不澄清这个误会，虽然我欣赏她，其实我还是挺讨厌人类的。会这么关注她真的只是因为日子太无聊而已。

　　看到她和秦路远在一起的时候不得不说我很诧异。真的很诧异。一瞬间便产生了猴子和骆驼在一起的想法。——虽然我承认这个比喻很不贴切，我只是在形容我的诧异而已。就我分别对两人的长期了解而言，我不认为他们适合。起码猴子和猩猩，骆驼和马在一起我还能接受一点。——虽然我承认这个比喻也很不贴切。

　　秦路远没有变，至少看到我时的神情丝毫未变，千年以前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这么冷淡的神色。可是我又觉得他哪里变了，就好比他看着她时目光里不经意的温柔，我就从未在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看到过。为此我正式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并且心有余悸数天。简直吓死我了。（作者：……你嫉妒！— —+）

　　在我看到他为了遮住她露出来的手臂揽着她走开的时候我彻底确信了他的改变。这个洁癖严重到只要别人碰过他的衣袖那这件衣服他就绝对不会再穿的人居然“主·动”地揽住了她。世界奇观也就这样了吧？——为此，我又寒了数天。（作者：……）

　　由此，我却对他们的相处模式以及相爱的缘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作者：……你这个八公！紫魂怒：你经常出来捣什么乱？！存心抢镜头？！PIA飞！）

　　她知道他的身份么？如果知道了还会与他在一起么？就不会有所介怀么？

　　他是否能坦白地告诉她真相呢？

　　我无所谓他们之间的结果，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因而也不在意我做的事情究竟会拉近他们的距离还是令他们产生裂缝。我只是想加速这个过程。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故意在她上山拜佛求福的时候拦下她告诉了她真相。她那一长段没起伏没停顿没完没了的牢骚着实听得我头昏脑胀。然而我却也由此明白她早已料想到了真相。我早该清楚她的聪慧，不闻不问也是因为过于聪慧。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无所谓，而是不得不装作无所谓。

　　他果真还是不放心我和她单独相处，即便躲在暗处我也依然感觉到他的气息。因而我忽而突发奇想，凑近了她对她说让我帮她，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吻上了她的唇。我暗笑他必然恼怒得要死，究竟什么时候会冲出来与我打上一架顺带在她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我感觉到她的挣扎，可那毕竟力气太小，不能把我推开分毫。她的身体很瘦小，抱在怀中就像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一般折腾。一瞬间我竟产生了像这样抱着她再也不还给他的想法。一道白光从背后袭来。

　　不出意外，我们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那时我才惊觉几百年过去，天赋使然，他的法术竟又已经这么高了。甚至差点令我没有招架之力。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离下一次的天火不远了呢？这一次，他能够顺利度化么？红离飞仙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会为了她再回来么？

　　我将她还给他的时候脑子里满腹的思绪。忽而又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我担忧这些做什么？无论结果如何都与我无关吧？我不是只要看好戏就行了么？

　　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希望，不要让我太无聊啊。

　　

作者有话说

　　紫魂番外完整版。。。奉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