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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黑风入教 ...

  •   沈寒山纵马飞驰半日,先到了距黑风寨最近的临阳城,找了间老字号医馆为韩汉鼎医治刀伤。他本想暂且稳住韩汉鼎的伤势,然后二人坐马车行个两日去到百里外的阜城,那里有逍遥门下设的一个春秋堂,大夫和伤药都是最好的。而银安医馆的老大夫察看了韩汉鼎的伤势后却发现并无大碍,不过是些皮肉伤,未曾伤筋动骨,沈寒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汉鼎坐在桌旁乖乖喝药,心中疑惑万千不知从何说起。沈寒山瞧他喝干净了,递过去一张帕子让他擦嘴,也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这三日以来,黑风寨上伤亡如何?”

      “死了许多,大都是黑风寨的土匪。二当家也死了。四当家断了两只手臂……”

      沈寒山皱眉,恨恨一锤桌面:“我来晚了……我本该早来半日的!不巧半路上追来了五个魔教的仇家,跟他们厮斗了许久,把时间给耽搁了。”

      他宽袖之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犹有一道新鲜的狰狞伤痕。韩汉鼎心中了然,他在搬救兵的途中定是遇到了极为强劲的对手,而他却一句带过,只懊悔自己迟来了半日。

      “你方才说‘魔教’?你究竟是魔教的什么人?”

      韩汉鼎闯荡江湖时日尚浅,魔教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而伴随魔教逍遥门与七毒教的谈论通常不是什么好事。犹记得下山之前,恩师薄奚敦敦教诲,命自己切莫走入歪门邪道,迷失本心。韩汉鼎心中本无正邪之分,薄奚亦时常教导:正中有邪,邪中有正。可他确实从来不知道沈寒山是哪一类人。

      沈寒山歪头看他,似笑非笑:“他们都叫我‘教主’,你说我是什么人?你走的是正道,我行的是魔道,是也不是?”

      韩汉鼎怔忡片刻,道:“我不曾有此想法。”

      沈寒山松了一口气,斜靠到椅背上,散漫地将双脚搭上桌子,道:“算你机灵,否则现在本教主已经将你扔到大街上去了。”

      韩汉鼎淡淡一笑,不屑与他逞口舌。

      沈寒山从外面借来了一架黄帷马车,命韩汉鼎躺进去休息,而自己在前面驾着马,一路驶回了黑风山。

      奔雷寨的土匪已经被尽数关押起来,而震九方也已被黑老陈极力折磨而死。青龙大堂上,坐满了风州各府县的群盗股匪,以及少许黑风寨匪徒。大堂中央,张满被五花大绑,正在与奔雷寨的阿冬、阿春对质。

      黑老陈面色铁青,喝问张满:“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跟奔雷寨的人串通起来谋害我黑风寨!老子少过你这狗东西的工钱还是睡了你老婆,你要如此相待!”

      张满双目含泪,不屑地哼一声:“土匪就是土匪,只认得银子和女人。”他怒视黑老陈,“四年前你在饭馆里吃了我几个菜,便强行把我掳到这山寨里来给你们做厨子,害我有家不能归、有妻不得娶,一天到晚只能在这山里你们看这群臭匪子的脸色!我叔叔去年被房梁砸断了一条腿,危在旦夕,你们却说什么也不放我去看一眼。家里穷,叔叔他舍不得花钱治腿,到现在都是跛的,断腿的地方一宿一宿地疼!要是当初你们肯放我回家,他就有钱治病,哪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婶婶年初时发现得了肺痨,你们也不让我去看望,不让我回家……我恨死了黑风寨,恨死了你们这群该下地狱的臭匪子!只恨老天无眼,竟没将你们这群恶贼铲除干净!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我张满就是要跟你们拼了!”

      张满激昂不已,脊背挺得又直又硬,一双冒火的眼睛似要将黑风寨的人全都烧尽。黑老陈半天说不出话,堂下有匪盗进言,一些道‘背叛者死有余辜’,一些道“情有可原,不必赶尽杀绝”。正当纠结之时,沈寒山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且放他一条生路吧!恩怨已了,两不相干。”

      黑老陈见是他来,心头大喜,立时起身到青龙大堂外相迎:“好兄弟,你总算回来啦!哦……不对,是沈、沈教……”

      沈寒山大喇喇揽过黑老陈的肩膀,止住他的话:“哎,你我兄弟之间,哪来什么教主不教主。好大哥,那群奔雷寨的狗杂种都替我绑起来了吧?”

      黑老陈大笑道:“全都绑成了一个个肥粽子,你一拧就有油水冒出来,哈哈哈哈!快过来快过来,咱哥俩好好商量怎么处理这帮子狗杂种。”

      黑老陈拥着沈寒山坐到青龙大堂正中的虎皮宝座上,自己却是命人端了把椅子来坐到他旁侧,沈寒山推拒无果,只好作罢。

      “奔雷寨与黑风寨的恩恩怨怨我不甚清楚,更不便插手,一切任由大哥处置就是。”

      黑老陈凝神一思,不禁泪流满面。想他年纪轻轻便是魔教教主,在江湖里的地位与势力比自己不知强了多少,却自始至终不曾傲慢以待,反倒鼎力相助。就连现在分明已被尊为独大之人,却仍旧敬重自己,毫不仗势欺人,对黑风寨上下发号施令,料想普天之下如何还有第二个这般品德义气的男子?当下便有了主意,猛然踢翻椅子,单腿跪在沈寒山面前。

      “黑风寨总把子黑老陈,恳请逍遥门门主沈寒山允准,举寨五十一人皆归入魔教门下!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誓死不叛教,誓死不离散!”

      青龙大堂内举众哗然,而黑风寨的土匪们却随黑老陈齐齐跪倒在地,面向沈寒山抱拳以请。

      沈寒山忙将黑老陈扶起:“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黑老陈却一动不动:“沈教主若不答应黑风寨的请求,我等便长跪不起!”

      沈寒山哭笑不得,叹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加入魔教,我难道还怕魔教的人太多不成?自今日始,我魔教便是逍遥门、七毒教、黑风寨三个帮派了,还请在座诸位英雄好汉做个见证!”

      “有何不可!”

      “好,好!”

      ……

      堂下登时喝彩、拍掌声大起。黑老陈心下大快,掀袍走下阶梯,与黑风寨众匪一同正跪于沈寒山,慨然道:“教主在上,受我等一拜!”

      “教主在上,受我等一拜……”

      沈寒山无奈地笑,却也是感动莫名,抄起桌上的酒碗高举,向堂下众人喊道:

      “今日黑风寨归于我魔教之下,实乃大喜大贺之事!在座的兄弟好汉们,咱们有喜同庆,不醉不归!今夜谁若是提前走了,或是没有醉得认错了大门,我沈寒山绝不放他离开!”

      众匪哄然大笑!赏剑大会时未喝完的一缸缸烈酒犹整齐排列在青龙大堂之中,群盗股匪将身上的兵器呼喇喇扔到门外去,一个个脱掉上衣,从酒缸里舀起满满一碗烈酒,高举酒碗,敬向沈寒山:

      “沈教主侠肝义胆、年少英雄,我等莽夫佩服至极!这第一碗,大家伙儿皆愿敬了魔教、敬了你!”

      一碗饮罢,众匪盗散作星辰,有的站、有的坐、有的躺,直喝了个酣畅淋漓。几十支火把将青龙大堂照得通明,黑风山间,似明珠闪耀彻夜。

      沈寒山与众匪喝在一处,豪情万丈,爽快到了极致。而韩汉鼎只饮了第一碗,而后便倚靠在墙柱,浅笑着看这一堂土匪强盗欢彻整夜。

      最后,沈寒山踉踉跄跄地踩过醉晕在地上的群匪,正嘲笑着,自己却也站不稳了,陡然倒下。韩汉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而沈寒山虚眼一看,却笑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呆子,你可知你我有天定之缘,要厮缠一生一世,至死方休吗……”

      韩汉鼎骇然无言,只当他胡言乱语。见他已经醉成一滩烂泥,步伐全乱,索性将他扛到了背上,送回黑风寨后面的客房。月色朦胧,山路似铺上了一层萤光,竟格外动人。韩汉鼎忽然想起初见之时,自己便是如今这样将昏迷的沈寒山背出金牙帮,那时他一路感叹,世上怎生会有这般重比泰山的女子,不禁抿嘴笑起来。夜风动处,唯有沈寒山哼哼哧哧的呓语轻轻飘散。

      ****

      黑风寨上逗留三日过后,风州各路的绿林好汉皆陆陆续续返回了自己的地盘。黑老陈依依惜别了沈寒山,二人定下明年十月初一寒衣节的逍遥峰之约,到时梅花林下不醉不归。

      黑风山口,河水汩汩流淌,沈寒山与韩汉鼎二人并辔而行,一座大石桥遥遥在望。

      “呆子,你要去哪儿?”

      “四处游历。”

      沈寒山笑道:“巧了,我也是四处游历。那不妨跟着我走,这一路包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

      韩汉鼎摇头:“师父说,凡有相者皆虚妄,由奢入俭最是难戒。我独行惯了,也贫瘠惯了,吃五谷杂粮,穿粗布麻衣,也乐得自在。一年以后,我便要返回师门,同师父一道研习武学。”

      “武学有什么好研究的……这世间何等繁华瑰丽,你都还没有见识过,跟着我,我们一同闯荡江湖,岂不更加自在?”

      “哼!不学无术,败家散财——”一道苍劲的声音摇动树叶清晰传来。

      沈寒山暗道不好,调转马头便跑,谁知他逃去的方向竟是那声音真正的来源。一声马儿惊嘶,树林中缓缓走出一名负着手的中年男子,颜如雄鹰,神色肃然。

      “跑哪儿去?还嫌胡闹得不够吗!老夫人在逍遥峰上如何为你担惊受怕,我与韦萼又如何辛苦替你料理魔教的一堆大摊子,你倒好,偷摸着跑到江湖里吃喝玩乐,还背着我们收揽了黑风寨这种无恶不作的土匪窝,可知我逍遥门又遭了多少武林正道的非议吗?你当真要与那些名门正派过不去?萧无己的教训还不够吗,你究竟还要胡闹到几时?”

      沈跬噼噼啪啪一顿数落,沈寒山虽骑在马背居高临下,头却恹恹儿地垂了下去,一脸沮丧,仿佛他才是站在马下的那一个。

      “二叔!有人在呢……”

      沈跬冷笑:“哼,莫非有外人在就骂不得你了吗?”

      沈寒山撅起嘴,眼望天上:“我那儿女情长的老爹甩屁股走人以后,你骂得我还少吗?随你骂,你开心就是。反正我不回去,我就要在江湖里玩闹,再问多少遍我都是这般回答。”

      “好啊,好,你倒是长骨气了。你若真有种,遇到难事就不要去找春秋堂,现在跟我逞什么英雄?脱掉魔教教主这一层皮,你沈寒山是谁,可有人知道吗?可有人怕你吗?你挥金如土、耀武扬威,这些都是谁给你的?哼,是你所谓‘儿女情长’的亲爹,是逍遥门历代的门主!你算什么东西!”

      沈寒山气得满脸涨红,恨恨强辩:“是,都是你们给我的,如今我不想要了,通通还给你们,岂不好吗?”

      沈跬听罢,登时动了真怒,手指沈寒山:“孽子!给我下来!你方才这番大逆不道、忘恩负义的言论,可敢当着你祖母完完整整说一次吗?你若是不怕气死从小疼爱你的祖母,这就跟随我回逍遥峰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不孝子能作孽到什么地步!”

      “哼,你无非是想激我回逍遥峰,我不上你的当。”

      沈跬冷笑:“沈寒山,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乖乖跟我回逍遥峰练功;第二条,即刻动身去锦州的大嵩武馆,拜师学武。”

      沈寒山挑眉,道:“聂无功的大嵩武馆?他不是从来不收弟子吗。”

      沈跬从怀里拿出一张描金边的红布帖子来,扔给沈寒山。沈寒山打开一看,漫不经心念道:“……名门弟子、无名草莽,皆可敬临大嵩武馆……经聂宗师考察训导半年时日后,从诸位才俊之中诚意选挑一名作为关门弟子,传授平生奇功……”

      沈跬补充道:“无功宗师与先门主萧无己曾有一段交情,你此番前去只需报出逍遥门门主的名号,定可入选第一批弟子。无功宗师乃四十年来江湖第一人,武功之高难以想象,备受武人敬重,若不是早些年因为萧门主的原因与正道的五大门派有了嫌隙,恐怕早已名震天下。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都无功而返,如今他年事已高,萌生了退隐之意,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寒山却颇不在意,道:“如此盛事,江湖上厉害的人怕是一窝蜂全聚集在了大嵩武馆,我纵使能进入大嵩武馆被那狗屁宗师考察,你又如何确定我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沈跬摇头笑:“我本就没有寄望你能够脱颖而出。”

      “那你还叫我去!”

      “慌什么?但凡入了大嵩武馆的人,无功宗师都会亲传一些武功,据此考察其人的天赋与悟性,不过究竟他要挑出一个怎样的人来继承衣钵还未为可知。可你此番前去定会有所收获,说不定宗师念在萧门主的份上,还会多关照你一些。”沈跬突然板起脸来,拂袖说道,“回逍遥峰还是去大嵩武馆学武,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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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风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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