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听雾

1、冽冽暖阳

　　很喜欢秋天的阳光，不似夏天炙热，不似春天清寒，只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温暖，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有母亲的味道。
　　年纪还小时，母上大人也还在。那时候我也不热衷于玩手机，周六日的时间总是过得慢慢的。
　　她那时候已经失明了，每逢这样的冽冽暖阳天总是喜欢叫我帮她搬条椅子到水泥坪里，然后她反着坐下，将头埋在椅背上。屋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让坐在水泥坪里的她足够听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暖阳天，总是躲在房间里看书画画玩娃娃什么的，她也不喊我，后来节目结束了，改广告了，她也不喊我换台，只是这么听着。
　　哦对了，那时候电视上总是播放步步高点读机“so easy”的广告，她听到后总是笑着同我说：“你什么时候能跟这里头的小女孩一样就好了。”那还是小学，我成绩一直在上游，听到这话后嘻嘻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后来我进了初中，成绩下降的厉害，那时候不懂事我也不在意，只想着就这么读下去高考以后混个三流大学就行了，她那时候检查出了尿毒症，想管我也是有心无力，也不同我再多提成绩的事情，我也自动忽略了过去，只是在我期末时候拿回一两张奖状的时候，她脸上笑容也是掩盖不住的。
　　初中时期，整个人都是堕落状态，那时候第一次接触了手机，然后偷偷拿在家里四处搜刮到的零钱买了一支一百多的按键机。然后她在水泥坪里晒太阳，我躲在房间里玩手机。偶尔一个不注意，手机响了，然后就特别紧张的害怕她发现什么，但等了很久，探头出去看，她依旧是头埋在椅背上的动作，半点没察觉。后来长大了，知道哪里是她没察觉啊，她大概只是想在她活着的时候让我快乐一些。
　　偶尔她晒着太阳，我也会搬条椅子出去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话题是有些嘴碎的嫌疑，因为大都是“班里哪个同学大家都不喜欢”，又或是“我不喜欢那个谁谁的性格”，她都是笑着听，时不时回我一句话，告诉我人际交往时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过路的人有时瞧见她在晒太阳，也会同她说两句话，她看不见，但耳朵特别灵，绝不会听声音认错了人。
　　村里有个老人跟她关系特别好，常来我家跟她说话，她往往都是很开心的叫我搬条椅子出来，然后她二人共同沐浴在暖阳之下。
　　那时候也是有风吹着的，她穿着件红色带着刺绣的薄棉衣坐在椅子上眯了眼晒太阳的样子现在都清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她身后，是距离我们家两三百米的邻居家的墙，那段距离中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树，树叶很大，阳光将树叶的影子映在了水泥墙上，稀疏树影在风中潇潇。现在想来，那画面动人极了。
　　如今再看着窗外的阳光，依然是冽洌暖阳，但到底没有了她在身旁只依稀觉得这阳光里是母亲的味道，这微风吹过来的好似是有她时在乡下的童年时光，很美好，心也微颤。
　　后来我又回到乡下，将她留在衣柜中的衣服晒了出来，然后在同样的位置搬一条椅子，穿上她从前那件红色带着刺绣的薄棉衣，我就当她没走远。

　　2017年9月7日
　　上午
　　天晴，有阳光
　　站在街道里，阳光从发顶淋下，想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