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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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慧侠虽然不觉得“万般皆下等惟有读书高”，但无论何时何地，想读书都是好事，别管读的是小学还是初中。
或者说正因为邱良辉这样年纪，他依然想要念初中，就更显得尤为可贵了。
豆慧侠答应会给他报一个晚上上课的补习班，而且给他出学费作为奖金。
第二天一大早，豆慧侠六点就等在店里把菜场送来的菜一一签收，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做准备，到了十一点整，她已经把要送的一百二十份盒饭打包好，另外把往日里常卖的各种套餐每种做好了十几份贴上了标签。
正好邱良辉送完一单回来，豆慧侠招呼他，“进来，换衣服，洗手。”
一边在外卖后台上把菜单存货数量设好、卖完了自动下架，一边跟直播间里的观众说：“今天有个外卖单需要我开车送，让你们好奇已久的外卖小哥来帮我盯一下店。”
她在弹幕沸腾的时候笑眯眯地说：“他年纪小，大家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哦。”
正说着，邱良辉围着白色的围裙，一边整理着厨师帽一边从后面储藏间走了进来，他一进入摄像范围，弹幕里刹那间一片“老公我可以”“宝宝妈妈爱你”之声。
这也太夸张了。豆慧侠觉得好笑，但是想想反正新时代女性只是热爱网上口嗨，真到了线下一个比一个怂，邱良辉要真是个想要睡粉的猥琐男，估计一百个里也成功不了一个。
无所谓了，豆慧侠扭头叮嘱正在洗手的邱良辉，“有单子了你就按照我贴在餐盒上的标签装到纸袋里，把外卖单钉到纸袋上给骑手就行，我大概……”
她看一眼时间，环平影视城远离市区，原本是个小县城，后来借助影视行业大|跃|进的东风发展起来，距离这里大概三十五公里，路上倒是不堵。
“最多十二点半，我就回来了。”
外环车少，豆慧侠到环平影视城的时候才十一点半，这影视城里既是各个剧组云集拍摄的基地，也开放给游客参观，所以普通人进去还得买票。
豆慧侠把副驾驶绑得整整齐齐两大摞盒饭并在一只手里提下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给昨天微信中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等她到了影视城门口，站定不过五分钟，里面就有个宽T恤大裤衩脚上趿拉着凉拖的中年男人匆匆过来。
两人对上眼互相看了一下，那男人过来，“小豆简餐？”
豆慧侠微笑，“是的，您是昨天订餐的徐先生吗？”
“徐先生？”那男人怔了一下，“哦，那是徐导，我姓吴，我是副导演。”
豆慧侠就笑着叫，“吴导演。”一边说一边被领着往里走，“我把发|票带来了，您看是给您还是给徐导？”
还有发|票。吴可为一边上下打量着豆慧侠，一边暗暗警觉。
剧组订盒饭这种事，别管是多小的剧组，也很少有导演自己打电话订的，一般都是生活制片管这种事。
今天来接豆慧侠进影视城，也该是场务或者生活制片的事，但生活制片赌气不来，吴可为嫌剧组里又是灯光又是人热得难受，这才溜达出来顺便看个稀罕。
他来之前还以为是导演徐汉秋家亲戚朋友做快餐生意，他才想把这生意揽给别人。
结果来的人甚至不认识徐汉秋。
那就是徐汉秋对剧组里捞钱的人不满，嫌他们太过分了。
订盒饭在剧组工作人员里也算是肥差之一，要知道最小的剧组一天也有几十口人，稍微有点规模的就得上百，拍电影的剧组用的群演多了上千人的也有，一个盒饭二十块，这么多人一天三顿，动辄两三个月的戏拍下来，可得多少钱。
一个片子拍下来光盒饭捞二十万的也不少见。
徐汉秋前两天刚因为道具组虚报价钱糊弄事大发了一顿雷霆，不过他当时倒没提盒饭住宿这些事，是不是心里也憋着气呢？
吴可为自己是跟徐汉秋合作过多次的老伙计了，他倒是不怕，但这会儿心里也想着是不是得提醒一下剧组里的熟人了。
正中午的大太阳晒着，两人一路走，一路就见游客们都晒得蔫蔫的找地方吃饭，剧组也都歇了，三三两两的群演或蹲或站捧着盒饭开吃。也有的剧组自己做饭，正用那种很大的桶盛了菜放在遮阳棚下，群演们拿着大学食堂里用的那种不锈钢餐盘，挨个过去盛饭盛菜。
豆慧侠虽然在新海呆了七八年，但还真没来过这里，跟着吴可为七拐八绕的一路走来，看什么都稀罕，不过即使以她的眼力，也没看到几个电视上的熟面孔。
吴可为看豆慧侠来旅游似的好奇样子，忍不住问：“我们徐导是怎么找到你订餐的？”
豆慧侠笑，“因为我们家比较有名吧。”
吴可为看她，“有名？”
豆慧侠便又把两只手提着的餐盒并到一只手里，灵活地从短袖西服外套口袋里掏了名片递过去，“我家‘小豆简餐’也算是新海比较有名的网红快餐店了，真材实料干净卫生，做饭过程全程直播，欢迎随时监督。”
吴可为“哦哦”两声接过来，随手塞在裤兜里，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走在他旁边的这个年轻女人看起来轻松得有点过分了。
一百多个盒饭，怎么偷工减料装不满也要大几十斤，出来接人除了领人进来也有个帮忙拿东西的意思，可因为吴可为心里想着事，豆慧侠又提着盒饭宛如提着两瓶矿泉水一样轻松，他一直没想起来。
还真越是瘦子越有劲。吴可为暗暗想道。
两个人兜兜转转到了影视城里极偏僻的一个树林里，这稀稀落落的树林如今也或站或坐了几十号人，一个一身白衣的古装美女正被慢慢从三层楼那么高的树顶放下来。
被一堆人围在中间、脑门半秃的那个大概就是导演，正在拿着大喇叭冲那美女喊，“你在上边脚不要晃！保持好平衡，用你的腰力！挺直腰板！那种高手的感觉你明白吧？！”
豆慧侠敏锐地看到那美女表情微微一垮，但转眼间就打起精神，提高了声音说：“我知道了导演，让我再试一次。”
真辛苦。豆慧侠忍不住同情地看着她，三十五六度的天气，看她身上最少两层布衣外面还罩一层轻纱，长发过腰，披在身后不知道多热，她稍一站定，立刻两个人围上去，化妆师拍拍打打地补妆，大概是她助理的年轻小姑娘拿着小电扇撩起她的头发吹。
吴可为见她盯着那边看，带着点内行人的得意说：“董然然，去年柠檬台选秀的第二名，等她下戏你可以去要个签名。”
豆慧侠没好意思说去年她忙于吃饭赚钱几乎没看过什么综艺节目，也不认识这个叫做董然然的大美女，只是笑着点点头。
正好这时候徐汉秋跟周围人说完话，吴可为立刻领着豆慧侠过去，“导演，您定的今天中午饭送来了。”
徐汉秋回头看到豆慧侠，不由得一愣，“怎么你们店不是小邱送外卖吗？”
豆慧侠也一愣，难道因为邱良辉才特意订的饭？虽然之前人家是先问了邱良辉的事才说订餐，但她也没往这边想，只当是好奇的人顺嘴一问。
关键是，即使邱良辉长得够好看，也没好看到为了看他一眼订三千块钱的盒饭吧？
“他不会开车，这边有点远。”豆慧侠说。
徐汉秋微微叹了口气，从马甲上十来个口袋中的一个里掏出块纸巾擦擦额头的汗，“那算了。”又问，“发|票带了吗？”
豆慧侠点头，他就跟吴可为说，“让群演和没戏的先开饭，我这边把这个镜头拍完，发|票你先收着下午给财务。”
说完就转过头去示意化妆师闪人，让威亚组再把董然然吊起来。
豆慧侠本来放下发票和盒饭就可以闪人，但这会儿见徐汉秋似乎认识邱良辉——最少知道他姓邱——倒想待会儿说上几句话，看以后盒饭能不能都从她店里订。
她跟着场务把盒饭一发，问吴可为，“我能到跟前看看吗？”
吴可为也知道外人都对拍电视拍电影的幕后好奇，这会儿没事的都捧着盒饭吃起来了，只剩下灯光摄影威亚等等还在干活，场边人少了很多。而且看起来徐汉秋还不是单纯网上找的快餐店，也有可能是熟人，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去吧，别影响拍摄就行。”
豆慧侠也是真好奇，她先看了会儿董然然，这姑娘看起来比她小几岁，大概因为摄影的缘故，妆有点浓，但仍是遮不住的清纯动人。
这会儿正在拍的大概是一个冷艳的女侠从天而降的出场镜头，需要董然然被威亚吊着腰，摆出一个武侠片中常见的，双手平伸一手持剑一手持鞘，一脚提起一脚紧绷的这么一个姿势，沿着滑轨从树梢落在地上。
也不知道她是在上面害怕，还是吊威亚保持平衡真的很难，她又试了几次，不是手摇就是脚动，要么就是落地不稳。
豆慧侠看了一遍，又绕到了拉威亚的工作人员那里去看热闹，巨大的威亚架子后面，一个人在吃盒饭，两个人拉着威亚绳子。
他们拽着绳子往后跑，董然然就升起来，他们往前走，董然然就下降。
豆慧侠正看得有趣，抬头凭借自己的眼力研究架子顶端的滑轮，忽然听到“哎哟”一声，紧跟着就是周围人齐齐的大声尖叫。她低头一看，原来拉着威亚绳子站在后面的人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而且摔倒的时候还绊倒了前面另一个人，两个人摔作一团，绳子唰唰地从他们旁边过，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想抓住绳子，仓促之间却难以拽住。
说起来很复杂，其实是半秒间都不到的事，豆慧侠正好离得不远，两步抢上去一伸脚正好踩住绳子，她情急之下用力不小，一脚下去就在地上踩出了一个鞋印样的浅坑。
可是一个人往下掉的冲击力多么大，这绳子只在她脚底被阻碍了一瞬间，转眼间就滑到了脚掌与鞋跟之间的空隙中，周围人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停止便愈加激烈的响起来。
不过这时候豆慧侠已经整个身子都跟上来了，弯腰伸手一捞、一手拽着绳尾、一手把绳子往手掌上一绕，便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牢牢地把绳子钉在了原地。
董然然在距离地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尖叫声刹那间戛然而止，现场静默了几秒，随即乱哄哄地嘈杂起来，伴随着董然然终于反应过来的哭泣声。
有去把董然然解下来的，有冲过来冲着威亚组咆哮的。
豆慧侠拽着绳子，看董然然跟前围着一堆人，也不知道完事没有，她又等了片刻，扬声问：“我可以松手了吗？”
众人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人，徐汉秋赶紧让人安排车送董然然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一下，这才抹着汗过来，“可以了可以了，多亏你了。”
他问：“你手怎么样，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豆慧侠松开绳子，屈伸了一下手掌和五指，那么大的摩擦力，她的掌心依然白生生的，连红都没红，“不用，没事。”
还没等徐汉秋反应过来这是件多么值得惊讶的事，后面就有个人大声惊叹道：“千斤坠吧这是！”
豆慧侠和徐汉秋齐齐回头一看，正看到一个穿深红色汗衫、头发花白的精瘦老头蹲在地上研究她一脚跺出来的脚印坑。
“这么深。”他拍拍手上土站起来，跟徐汉秋比划，“得有十公分。”
徐汉秋挺客气地跟人打招呼，“项指导。”
“这是今天剧组订餐的快餐店店主，豆小姐，她正好来送餐赶上这事。”徐汉秋给双方介绍，“豆小姐，这是我们武术指导，你应该听过，项易升先生。”
终于有一个能让豆慧侠心悦诚服地说“久仰”的了，她连忙跟这老先生握手，“久仰久仰，我是看着您拍的武侠片长大的。”
项易升的手干瘦但有力，两人握了握手，豆慧侠忽然怔了一下：老先生是不是有点太用力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项易升已经摇头苦笑着放开手了，“老了、老了。”
豆慧侠这才明白，感情小说和电影里武林中人见面一抱拳一握手先较一较劲不是瞎说，他们居然真这样。
但是别说她只是身体有了变异才力气大，并不是因为练武，即使她真的是从小练家子，都说“拳怕少壮”，这老先生头发都白一多半了，难道还真想赢啊。
项易升问：“小姑娘，你是练的哪一派啊？武术还是跆拳道柔道之类的？”
豆慧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徐汉秋先吃了一惊，“高手在民间啊，豆小姐也练过吗？”
豆慧侠沉吟了几秒，这可不是那会儿在医院的小护士跟前糊弄，随便瞎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就算完，看老先生这两眼精光闪闪的样子，真是兴趣不小。
她要编出个小时候碰到街头老瞎子学了武侠小说里那种武功，所以力气才这么大的传奇经历出来，被当成骗子哈哈一笑而过，这算不错，就怕人家信以为真，天天追在后面问。
别说她变不出什么老瞎子、武功秘籍之类的出来，就是天天被追在后面问，问不了几次就前言不搭后语地露馅了。
“什么也没练过，就是自己在家健身锻炼身体。”豆慧侠一脸诚挚地说，“这也不是什么千斤坠，可能我天生力气比较大吧。”
“瞎说。”项易升一脸的不信，“这是干土地，底下都是实的，你就是叫个大象来跺一脚，都不一定能跺出这么深的坑来。”
豆慧侠苦笑，怎么就跟大象比起来了，不至于吧。
“您二位先聊，”徐汉秋说，“我去看看那边。”
项易升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现在的年轻人，干活真是……”
徐汉秋很尴尬，其实威亚、武替、武指，这些应该是一套人马，每个武指都有自己用熟了的人，他了解手下每个人的能力，知道什么动作他们做得出、什么有困难，也唯有这些人才能最好地贯彻他的武术动作设计。
但他这个班子按照常理其实是请不到项易升这种地位的武术指导的，毕竟就像豆慧侠说的，她们那一代人，都是看着他指导的武侠片长大的。只不过资方跟项易升有老交情，才能请到他过来挂个名，给自家剧组增加点成色，但请他整套班子那肯定是不现实了。
项易升其实半个月才来一趟，来一次不满意一次，不过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就撇撇嘴，倒也不吭声，不过想要他多好的指导意见那是不可能了——他就是设计出了好看的动作，演员也做不到啊。
这不，就最简单的吊个威亚，都差点闹出人命来。
刚才真是吓得徐汉秋一身冷汗。
剧组里出了意外死了人，肯定受影响，该怎么赔钱怎么赔钱，这个不说，关键是又要停工影响进度、又是闹得人心惶惶。
这是普通工作人员出事，董然然可不是普通工作人员。
虽然她在影视行业就是个新人，来这里跑个龙套都要兢兢业业等闲不敢用替身，但通过选秀入圈的都是没有作品人先红，知名度和粉丝能甩一些入行多年的配角专业户们十八条街。
她要是出了事，项易升简直不敢想这剧还能不能拍下去。
这么一想，徐汉秋对豆慧侠真是倍加感激，也越发觉得昨天突发奇想的自己真是英明神武。
徐汉秋跟豆慧侠打了个招呼，让她待会儿务必留一下别走，这才转身离开。他一转身之间，脸上和煦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冷冰冰的愤怒，等到了威亚组众人跟前，滔天的怒火全都化为咆哮和口水向着众人喷了出去。
项易升也生气，虽说干活的不是他的班子，但要是真出了人命，说出去就是他当武指的剧组吊威亚出了事，传来传去，有几个人深究一下究竟这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啊？
真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名声都受到影响，但他生气，又不能像导演一样跑过去咆哮，只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别管谁来说，也不能接这种挂名又做不了主的活了。
正好招呼他感兴趣的豆慧侠，也把那些人当做没看见。
“来来我们去那边屋里仔细聊聊，你真是什么也没练过吗？从小就力气这么大？”
“没有，就是健身举铁什么的……”豆慧侠刚一抬脚，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一看，立刻尴尬地停下了，“项指导，能不能找人给我借双鞋和一件衣服什么的。”
她刚才一脚踩过去，鞋底前半截和鞋面的缝线全崩了，本来到膝盖的筒裙现在边上裂了个大口子，站着不动不显眼，迈步一走，半截大腿都露出来了，并不是说这个长度短到不好出门，而是裙子裂开了太难看呀。
项易升回头一看，也明白了，“嗐，等着，我给你找个人去。”
豆慧侠继续保持不动不摇的姿势站在原地，乍一看甚至毫无破绽，过了几分钟，项易升带着个年轻姑娘过来了，那姑娘手里抓着件防晒衣给她往腰上一系，又递给她一双凉拖。
豆慧侠跟她道了谢，她笑眯眯地说：“我是然然的生活助理，该我跟你道谢才对，刚才真是多亏你了，这会儿然然在医院，我也做不了主，等她出院了肯定还得好好谢谢你。”说完一句又匆匆忙忙跑走了。
项易升张望两眼，“哦，这是有记者来了，来来我们快走，别让记者抓到。”
说得好像要躲猫猫似的，其实也就是回了他之前呆的工作人员休息室，这会儿导演正在发飙，没什么人敢猫起来躲懒，这里清清静静的。
项易升反复地问：“真没练过武术吗？我看你那一下，要不是你穿着高跟鞋，可一脚就把绳子踩住了。百十斤一个人往下掉，用双手拉住都难，你一脚就把绳子踩住，这一般人可办不到啊。”
他上下打量一番豆慧侠，“大男人都不行，何况是个小姑娘。”
豆慧侠装得可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从小力气就这么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您看吉尼斯世界纪录上那些人，哪个是正常人了？”
项易升反反复复盯着她看了好几遍，终于叹了口气，“原来真没有传说中那种武功。”
“看来那些百多年前的大师传说，都是些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人的事迹，最后以讹传讹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2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