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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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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风冷露寒,天光渐亮,正是凌晨时分。
北齐千夫长伤口疼痛,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等他终于睡着了,林可才从帐篷里出来。一个亲兵奉命领着林可回流民居住的地方,大晚上的领到这么个差事,心中不快得很,板着个脸,一句话也不同林可说。
林可也不在乎。她走在亲兵身后,一面盘算着小安动手的时间,一面不动神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将旗在朔风中猎猎卷动,守夜的士兵站了一晚上又累又冷,呵着白气搓手,相互抱怨这滴水成冰的鬼天气。林可想了想,上前几步,装作十分谄媚的样子扯住那亲兵的袖口,比划着轻声说道:“大哥,前些天我得着了一件东西,这好东西不是我这种平民百姓能用的,不如送给大哥。”
语言虽然不通,但意思还是能传达到的。
她这些天陆陆续续送了不少小恩小惠给这些人,所以那亲兵也不以为意,只斜睨了她一眼,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那天看情形还算乐观,林可就趁着晚上宿营的时候,偷偷把那串珍珠手链给取了回来。此刻她将袖口稍稍往上一卷,露出一丝半点能亮瞎眼睛的珠光宝气来,亲兵的目光立刻就粘在了那圆润晶莹的珠子上,再也挪不开了。
这人果然是个又蠢又贪财的,不枉她这些天来花了这么多时间观察试探。
林可立刻又把衣袖放下,指了指一处极其偏僻的地方,在亲兵耳边说道:“这里人多,不大方便。咱们到那边去。”
财帛动人心,亲兵眼中全是那串价值连城的珠子,此时此刻哪还能分出心力想些别的,当下点了点头。到了地方,他一把攥住林可的手腕,将手链给撸了下来,急不可耐地细细把玩起来。
这片林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林可慢慢绕到亲兵的视力的死角处,从怀里摸出了那根木桩,正要动手,却闻到了夜风中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道。
亲兵似乎也回过神来,略微皱了下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林可顿时不再犹豫,猛地扑了上去,两人滚在一起,生死相搏之间根本没什么招式战法,亲兵一口咬在林可的胳膊上,同时奋力伸手想要去拔靴筒里藏着的匕首。林可闷哼一声,举起木桩,重重地刺向对方的胸膛。
木桩入体时有一股阻力,随后就是一空。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林可根本顾不上擦。她咬着牙把木桩又往里捅了一些,然后将那匕首摸了出来,抹了那亲兵的脖子。
头一次杀人,她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血顺着脸颊淌下来,林可抹了把脸,木然地按照先前的计划机械性地剥下对方的战甲,套在自己的身上。戴上皮帽,林可从地上站起来,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响,火光将天空映得通红。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流民们已经展开了行动,看似怯懦的羔羊向着狼群露出了獠牙,因为他们不想死,他们想要活下去。
我也不想死,我也想要活下去!
林可轻声喃喃,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心中微动,再抬起头时,目光中已经没有了迷惘。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往最混乱的地方跑去,沿途到处都是流民的尸体,但北齐人多少也有一些折损,一具北齐士兵的尸体旁散落着弓箭,林可捡了起来。手握武器,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她确实不会治病救人。
她不会制造玻璃肥皂。
她不会背西游记红楼梦,吟不了诗作不了画。
但作为一个体训生,她练射箭练了足足十多年。这乱世,她有资格活下来!
三白眼在远处跳着脚大骂,气急败坏地将一个上前报告的士兵踹翻了个跟头。没人敢在他面前傻站着,数百士卒负弓荷箭前往追捕那群不知好歹、四散而逃的“汉狗”。无数马蹄声如闷雷般隆隆响动,震耳欲聋。借助夜色的遮蔽,林可假装去抓流民,也混进了人群,只是跟着跑了一段路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拐进了山林里。
沿途她也碰上了几波北齐士兵,但她穿着千夫长亲卫的衣服,没有谁敢来为难她。半个时辰之后,林可已经顺利摆脱了北齐军队。然而没等她松口气,左边林子里却有呼救声传来,声音隐隐还有些熟悉。
“林寡妇?”
林可心头一惊,躲在暗处看着那边的情形。暗淡的月色映出了林中三人的轮廓,两个北齐鞑子抓住了林寡妇,其中一个满脸淫.色,将林寡妇按倒在地,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
为了自己的安全,林可当然可以当作没看到,就这么转身离去,可是…………
深深地吸了口气,林可张弓搭箭,瞬间出手,箭出如流光,瞬间便收割了一条性命。
放风的一人应声而倒。另一人伏在林寡妇身上,正哼哧哼哧想要脱裤子,听见惨呼声立刻就地一滚,避开了林可的第二箭。
可惜他的裤带已经松了,仓促之下提着裤子根本站不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林可抢步上前,一把按住这人的嘴,同时将匕首从他颈项之间插了进去。
鲜血飙出,这北齐士兵手脚抽搐,犹自挣扎。垂死之际,那人动作大得出奇,林可死死压着他,一边抓着匕首拼命乱搅,淋了一头一脸的血,等他整个软倒下来,才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到地上。
林寡妇傻愣愣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等林可快步走近,嘴一张又想尖叫。林可顺手用皮帽捂住她的口鼻,低声道:“别喊,是我。”
林寡妇瞪大了眼睛。林可移开皮帽,轻轻一推她,示意她跟着走。
“小哑巴,你是小哑巴?”
走了一段路,林寡妇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林可转头冲她笑了笑:“别怕,到了这里,差不多就算安全了。”
林寡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会穿着外族人的衣服?”
“说来话长。”林可叹了口气,随即道:“你还能走吗?鞑子要攻城,从行进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恐怕是长莱,咱们得抄近路赶去报信。”
前些天做准备的时候,林可已经从祥子这些人那里,将周围的情况都摸清楚了。长莱是座小城,北齐这数百人说不定还真能将它给攻下来。
林寡妇吃了一惊:“要攻城,那长莱不是要打仗了吗?咱们还往那里去?”
“这是乱世。”
林可苦笑了一声道:“鞑子攻其不备,这才可能拿下长莱。但如果长莱早做准备,向当地汾阳守军报信求援,那胜负尚未可知。咱们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富贵险中求,世道艰难,再这样下去,不是饿死就是被强盗鞑子杀掉,还不如豁出去拼点军功,或许还能活得更好些。”
林寡妇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小哑巴,你是有大志向的,婶子我不能拖累你。”
林可一愣,便听林寡妇继续道:“我先前逃命时崴了脚,这会儿走了段山路,脚越发肿了,剩下的路怕是怎么也走不快了。你先去吧,放心,婶子慢慢走,很快就能追上来的。”
伤了腿还能赶上来,那就是瞎话了。纵使没伤,林寡妇一介弱质女流,又手无寸铁,想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可抿唇看去,发现林寡妇的右脚踝果然肿得跟个馒头一样,难为这一路上林寡妇竟然都咬牙跟上了她的步伐,连半点异样都不曾显露出来。
可刚救下的人,就这么扔在这里吗?
林可握紧拳头,开口道:“我给你做条拐杖,路实在难走的时候,我背你过去。”
“不成,不成!”
林寡妇连连摇头。先前她对林可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可如今却只剩下满心敬佩,只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少年。那份不可言说的心思一歇,便觉得先前的行止太过放浪,心下羞愤悔恨,此刻哪里还肯再让林可背她?
“你总不是怕男女授受不亲吧!”林可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林嫂子,我是女的!”
林寡妇:…………
到了城里,人多是非多,隐瞒性别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不知是穿越的影响,还是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年纪太小,总之林可还没有月事。但这是怎么都避不开的,有这个时空的土著帮着遮掩,多少会好些。
林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终于还是把自己性别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然而林寡妇呆愣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样,目光发直。
林可见状索性脱了皮甲,将林寡妇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上,开口说道:“怎么样?”
林寡妇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然后又细细摸索了一会。
一阵冷风吹过,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场面十分尴尬。
“小哑巴。”林寡妇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胸,好像……比我死掉男人的还要平啊。”
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