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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妻 ...

  •   这是一场大胜。

      林可演了一出戏,成功地骗了孟全,将山贼分而击之,到了最后,她手下竟连一个人都没死,唯有两个家丁、七个民夫受了点轻伤。接下来,唐七领着众人打扫战场,审问俘虏。寨中藏粮食财宝的地方都被一一找了出来,几个俘虏把知道的倒出来之后,全都被那几个官兵砍了脑袋。

      首级就是战功,林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些已然陷入狂热的人。

      与上次守城相比,这一回战争的残酷给她的感觉更加直观。脚下皆是鲜血,入目都是尸体,胜利的喜悦如潮水般退去,林可开始觉得一阵阵的反胃。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的命都不值钱,别人的命当然更不值钱,就连那些民夫看上去都比林可更适应这一切,他们对身边的死亡视而不见,只顾欢呼着将粮食往口袋里装。

      林可宛如置身于疯狂的浪潮之中,却不敢显露出半点软弱的神色。她紧绷着脸站在原地,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坠在心底,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就在这时,有孩童女人的哭喊声从不远处的排屋里传来。林可心中一凛,偏头朝着那里看去。攻占山寨之后,因为要对付后面过来的那支七十余人的队伍,林可一时来不及处理山贼的家眷,便把人都捆了,一股脑儿全关在了那个地方。

      都是老弱妇孺,杀是下不了手杀的,可这群人跟山贼联系紧密,又对林可一伙人满怀仇恨,自然也是放不得的。林可本来打算将这群人绑起来,押到青州府,让那里的官员去处理。这些人像是都认了命,先前一直很安静,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楼日明他们…………”一直陪在她身边护卫的家丁小心翼翼地说道。

      心中重重一跳,林可快步朝着排屋冲了过去。一脚把门踹开,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有那么片刻几乎站立不住。

      全死了。
      老人、妇女、孩子一个不剩的全死了。

      无头的尸体像柴禾一样堆在一起,有血从脖颈断面的血管中一波一波地涌出来,一个女人怀中抱着个七岁大小的孩童,死不瞑目地睁大了眼睛,手脚仍在时不时地抽搐。而几个官兵领着五个民夫,蹲在地上有说有笑地切割那些死人的头颅,神情并不狰狞,自然得竟像是农夫在秋天收割田里的庄稼。

      “住手。”
      喉咙泛起一股铁锈味,林可以为自己会爆发,然而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承受力竟会有那么强。开口时,她的嗓音甚至是平静的,只是底下暗流涌动,令屋里的众人不自觉地心惊胆战起来。

      “林、林大人?”所有人都停了手,有些不解、又近乎恐惧地望着这个身上仍沾染着血迹的少年。
      他们亲眼看着林可怎么在绝对的劣势中翻云覆雨,射杀两个土匪头目,打下这有百余丁壮的寨子,此时此刻,对林可的敬畏已然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林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巨大的压迫感让人抬不起头来,一时间,屋里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为了多挣点功劳?”片刻后,林可眼睫微微垂落,掩去眼底溢出的猩红色彩,随即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丢我的脸就算了,此举太蠢。”

      若林可张嘴就是大义凛然的斥骂,他们还能争辩几句。可是……蠢?哪里蠢?
      几个官兵对视了一眼,那络腮胡子的官兵首先开口,试探着问道:“林大人,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林可淡淡地反问:“你们以为咱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会没人眼红嫉妒吗?到手的好处飞了,可别怪我不曾提醒你们。为了蝇头小利,将女人孩子的首级也一起交上去,你们是怕别人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不成?”

      小人喻于利。官兵们以己度人,想想换成自己,也定不愿眼睁睁看着同僚得了功劳爬到自己头上去,顿时便觉得林可说得极有道理,不由便动摇起来,纷纷将先前收集的头颅给丢到了地上。

      “把人安葬了吧。”
      见说服了这些人,林可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转头走出了屋子。

      已许多天没出过太阳了,天空是一贯的铅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头顶。
      先前接到报告时,唐七便已经赶了过来,现在看林可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面,过了片刻,犹豫着说道:“那些人也是靠烧杀抢掠得来的钱财养活着的,手上不曾沾血,却也并不无辜。”

      这大概是一句安慰,其实很多道理林可心中都有数。但知道归知道,一些场景,亲眼看到给人的冲击力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此刻,林可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唐七。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跟上来,便往山寨后面人少的地方走去。寻到一间没人的屋子,她直接闯了进去,反手关上门,踉跄着蹲在墙角就干呕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的愤怒,多么的……害怕。

      大约半年前,她林可还是个刚从学校象牙塔里走出来、遵纪守法助人为乐的优秀社会.主义接.班人,这辈子杀过最凶悍的生物,就是过年买回来炖汤的那只气势汹汹的大母鸡。

      然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手上已经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要活下去是那么的不容易,这种艰难的生活就像是一块粗粝的磨砂纸,将她心中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一点点消磨下去,这几乎令她觉得毛骨悚然。她将所有的不安硬生生地压下去,想要自己给自己撑起一片天来,可是不行,林可觉得,她快要熬不住了。

      她想家,她想爸妈,她连每天晚上七点半那让人呵欠连天的新闻联播都想念。

      但她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林可扶着墙,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好缓缓地站起身,呆呆地在角落里立着——今天早上因为紧张,她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她抹了把脸,却发现手心湿漉漉的,原本以为是被汗水化开来的血,低头一看,却是眼泪。那一瞬间,林可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恼怒起来。

      躲起来吐就算了,但是躲起来哭……这真是太他.娘的没有出息了!

      她这干的是什么怂兮兮的破事?!

      林可自小长得像个男孩子,受了委屈也就没了像别的软妹子一样被人围着哄的待遇,日子久了,那颗粉嫩嫩的少女心丢得半点不剩,自个儿其实也在不经意间将自己当成了个男人,从此跟着一帮兄弟混,义无反顾地朝着糙汉子的方向一路狂奔、绝尘而去,除了交男朋友那几天回光返照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头。在古代混了几个月,居然还滋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来。

      因此略微缓过神来,林可的羞耻心便自动自发迅速地运转起来。她瞬间就决定,要把自己哭过这件事丢进历史的尘埃里埋起来,最好再踩上几脚埋踏实了,假装自己从来没傻逼过。

      就在这时,身后的堆着的那垛木柴忽然动了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来。林可一愣,立刻站起身来,对着那边摆出防御的姿态。

      然而出现的那个人并非山贼,而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仍是风韵犹存,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肌肤胜雪,身材丰润,头上插着一支玉簪,鬓发微乱,却愈显出一种慵懒的风姿。

      两人面对面站着,林可心中固然惊讶,那女子的反应却比她还要剧烈。

      “你、你不是寨子里的兄弟。”这不知身份的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就想重新逃入地窖。

      林可先前故意找的最偏僻的一间屋子,里面有人躲着,倒也并不奇怪。大概是因为她穿了山贼的衣服一直没来得及换下来,所以这女人才会认错了人,贸然从藏身之地钻了出来。

      见对方要跑,林可几步上前,一把拎住她的后颈,将人给摔在了地上。

      没等这女人缓过气来,林可就骑在她的身上压制住她,同时在她的身上摸了几下,确定这人没带武器,不具有威胁,这才不动神色地暗自松了口气。
      太大意了,居然被人绕到了身后,刚才那一下弄得不好,说不准她就得阴沟里翻船,交待在这里了。

      这女人起初似乎非常害怕,但脸上的惊恐很快就消失了。她顿了顿,忽然对林可露出一个娇媚入骨的笑容,随即媚眼如丝、若有似无地呻.吟起来:“这位公子,您弄痛奴家了。”

      “……”林可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寒战,努力僵着一张脸道:“老实点,别乱动。”

      “奴家不动。”那女人抿了抿唇,用一种非常引人遐想的音调说道:“公子,您轻些,疼疼奴家吧。”

      林可:…………
      在那一瞬间,林可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然歪了的人生轨迹,似乎有那么一点往九曲十八弯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过了片刻,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从这女人身上挪开视线,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约,大姐咱们不约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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