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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劳伦斯•路德日记 ...

  •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究竟是中了邪呢,还是出自一片好心。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发生在今年夏天的社交季节。英国的夏天是很美很美的,伦敦的夏季我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可以挑剔,可是为什么又是夏天呢?莫非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比较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迪恩大概会哼着鼻子说,春天的发情期延长到夏季,岂非本来就是我们这种叫做”人类“的生物的特长。我说他太愤世嫉俗了,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李维应该会告诉我,按照伦敦社交季节的热闹程度,只怕地球以外的无名生物都会慕名造访——实在是打猎的好时机,不利用未免太可惜——无论你的猎物是什么性别。但是他们都不是该隐——该隐,这种情况下你会说什么呢?

      “劳伦斯爵爷,照片已经拍好了,需要我叫人送去暗房吗?”一个沉稳温和的男低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拉回现实。但是对于一个来帮助你的人,你不可能发泄什么不满情绪,所以我只是微微抬脸,慢慢看向突然叫住我的男人,利夫•拉斐特。

      齐格说,他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通过该隐认识利夫的,或是恰好相反,透过利夫知道该隐的了。我却记得异常清楚,我是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该隐•C•哈利斯和利夫•拉斐特的。没错,先向我打招呼的人是该隐•C•哈利斯,后来一直陪我说话的人也只有该隐•C•哈利斯一个,但是那又如何?我仍然是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的。

      那个敏感的该隐,那个聪明的该隐,那个漂亮的该隐,那个善变的该隐,那个坚强的该隐,那个脆弱的该隐,那个傲慢的该隐,还有那个……寂寞的该隐。(呵,要是被他看见我这些文字,一定会说劳伦斯你的文学格调怎么还是改不掉)几乎在看见他的时候,也看见了默默跟着他的、他那沉默的本身——利夫•拉斐特——也就是现在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这个每每被摩顿戏称为“头号情敌”的男人。

      “劳伦斯爵爷?”良久没有得到我的回答,拉斐特先生非常有耐心地和我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我猜他并没有感到不悦,这是因为他的声音和语调里面,都缺乏属于愤怒的元素。

      这是的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我很清楚,伊安说我有艺术家的气质,他只是在安慰我罢了。实际上,我就是那种今天神经过敏,明天超级迟钝,可惜无论如何都不会”恰到好处“的人,这是迪恩说的。要命的是,他全部都说对了。迪恩•格里菲斯实在是这样一种人,他没有礼貌到连撒谎都懒得。

      我暗中掐自己一把,以便舌头正确顺利行使职能。我的身体行动总是要比我的思维反应慢上七、八拍,我一点也不愿意,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谢谢你,拉斐特先生,只是我已经习惯自己处理资料。”不知道我的话伤害了他没有,所以我的舌头历来不太情愿听从我大脑的指挥。

      拉斐特先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把相机递给我,看来他的风度很好,不会和我计较。相机里面装的是第三筒胶卷,前面的胶卷因为怎么也不满意,干脆扯出来曝光了。为了达到效果我苛刻到极点外带神经质,李维从来不愿意和我一起工作就是因为这个,迪恩没有一次不在工作结束以后发誓再也不会自讨苦吃,所以和我一起工作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拉斐特先生一句抱怨也没有,他究竟是了不起,还是迟钝?

      我静静看着利夫•拉斐特,估摸他的分量。

      整整齐齐的银色短发,纹丝不乱。端正庄重的五官倒也不失俊美,只是严谨的表情杜绝了阴柔气息的可能。正规的深色西装和正式的黑色领带,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好一个整整齐齐的管家。

      根据摩顿的肺腑之言,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就是摩顿没有贸贸然找他决斗的原因所在。但是着实让人想象不到,拥有如此斯文外表的拉斐特先生,竟然将迪恩那样天生野蛮的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原因不过是因为迪恩那天似乎不太尊重该隐。

      古老的中国有一句谚语,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或许就是说拉斐特先生这样的人?……所以……也许他看起来无趣,事实上很有自成一家的幽默感?

      我不知道,这是该隐的个人问题了。不管怎么样,要和利夫•拉斐特长期共同生活的人并不是我啊。我真正想要说的是,迪恩你这个白痴!任何受到伊安煽动的人都只能和这样一个词汇联系在一起,完全不值得同情。

      “拉斐特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不过该隐目前人在天堂俱乐部,这样可以吗?”伦敦每周末都有大约60家合法的俱乐部,以及无数不那么合法的俱乐部供你选择。有很多俱乐部每周只营业一天,而且还有难懂的服装暗号,天堂俱乐部就是属于这样一种类型的俱乐部。

      天堂俱乐部是否真的合法,我不知道,也无关紧要。反正我知道,要查封以李维•罗克斯为俱乐部会长的这个天堂俱乐部,政府需要努力二十年以上,不用说卡罗斯公爵还是名誉会长,而摩顿公爵又是副会长了。同性恋在英国当然是非法的,不过绅士们依法组成同性恋俱乐部倒是超乎寻常地顺利。好象还出版了一本杂志,可惜我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没有什么资格妄加断语。
      我这样说当然是故意的,如前所述,原因是什么居心何在,连我自己也迷惑不解。不过既然在去年的夏天我已经发了一次疯,今年旧病复发也是可以原谅的吧。何况昨天晚上伊安请我看歌剧,汉斯•萨克斯对着我唱了一整夜“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要是今天我连一点症状都没有,未免也太对不起瓦格纳的苦心。

      拉斐特先生完美无暇的管家面具终于因为我的话出现一条裂缝,虽则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到一分钟裂缝就自动缝合了。“劳伦斯爵爷,李维爵爷他……少爷还没有结婚呢。”他的声音镇定温和,听不出什么破绽。

      李维居然在这种方面树立起信誉,真让人觉得滑稽。不过话说回来,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的我,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指责另外一个怪胎。但是反省并非今日的要务,至少现在不是。

      “是啊,李维的话……当然是的。”

      我知道我的话言简意赅,留给别人足够的想象空间。该隐说我们七个人在不说好话的时候,控制语言的技术绝对无可挑剔。现在这个”别人“是拉斐特先生,我想他是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了,虽然不值得骄傲,不过那正是我的期望。

      李维•罗克斯这个人,一般说来他意志薄弱,戒烟戒酒戒赌戒音乐戒女人戒男人,他没有一样成功的。但是他只碰有夫之妇或是有妇之夫,这么无聊的原则居然遵守下来,不晓得是否应该夸奖他这唯一的坚持。

      他当然是天堂俱乐部的会长,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可是天堂俱乐部却没有这样的规定强制会员遵守,而且俱乐部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该隐•C•哈利斯究竟是一个如何令人垂涎的猎物,我想不需要我的强调,拉斐特先生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才对。

      那么,有关于该隐•C•哈利斯的自卫能力呢?

      不管是李维还是摩顿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该隐随随便便落到其他什么人手里,道理很简单,这对他们本身的自尊是一种不可原谅的侮辱。另外,我很相信该隐的品味,以及他下毒手法的熟练和精确。

      但是虽然我知道这些,却不会提醒拉斐特先生,我也不希望他忽然想起来。我只负责暗示,至于怎么解释我的话语,那完全是利夫•拉斐特自己的事情。

      偌大的罗马教堂遗址忽然沉静得近乎死寂,仿佛暴风雨降临前的宁静。

      保险起见,我还是妥善收好相机和胶卷。

      然后我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不动,慢慢看着拉斐特先生。他严肃的面孔上没有什么波动,可是双手忽然收缩握拳,不久以后松开,接着再度握拳,再次松开,又一次握起,然后是放开……反复再三的结果就是,即使我不是医生,也不禁疑心他是不是突然之间手脚痉挛。

      一双湛蓝的眸子犹如碧波海洋,可惜悄然染上了层层叠叠复杂的担忧和焦急。真是奇怪,这种症状明明就表示病入膏肓,那双眼睛却还是清澈如初。
      “对不起,劳伦斯爵爷,我失陪了!”

      接下来这个看起来稳重可靠的斯文男人丢给我这样一句话,尾音也没有发完就已经冲出了大门,随后用一种和他的文质彬彬极度不符的野蛮手法一把推开刚刚走到门口的人,让后者趔趔趄趄地退到三英尺开外。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拉斐特先生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狂奔出去。

      “哎哟,他妈的真痛死我了!”

      很快地,那个被甩到三英尺开外的受害者一边哇啦哇啦叫嚷着他的不幸,一边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他发誓过此生不再踏入教堂一步,所以肯这么靠近已经难能可贵。其实他怒目相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三十分钟以前打电话请他来这里的人不巧正是我。他那一口纯正的魁北克骂人美语越来越顺溜,当然他骂我的时候习惯上是不使用希腊语或是法语的,他知道我比他更为精通。之所以选择北美的腔调,据说是因为骂起来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感,至少专攻语言的伊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无论如何,在迪恩想到要用牛津英语和我说话之前,我是不会搭理他的。他现在想骂人,等他觉得气消了,自然会改变语调的。从他吐出来的词汇听来,北美的流行口语正在更新换代。

      “劳伦斯•路德,你最好给我一个天大的理由,说明你把我从暖和的被窝里面残忍地挖出来的原因!”

      我说过,迪恩•格里菲斯这个人确实非常没有礼貌——虽然心仪他的小姐们争辩说,这是他不拘小节不落俗套的表现——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范例。我还要犯大不讳地加上一句,他的脾气也没有比这些好多少。不得不佩服的是,他整日如此火冒三丈,居然还能保持身体的强健。

      不过他说了牛津英语,所以我只好回答。“我的车子肯定已经被拉斐特先生开走,因为如果到现在才冲到大街上叫车,无论是马车还是汽车,都已经太迟了。我想回家,可是无法面对人群。”我需要一辆专车外带一个熟悉的司机,而我正好知道迪恩今天这个时候没有事情在家睡觉罢了。只不过这种理由简单到叫人生气的地步,我没有把握迪恩会原谅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劳伦斯•路德,你这个变态的疯子!!你不但自我封闭还有精神洁癖,我为什么要管你是死是活,为什么啊?!”

      我知道我赢了,迪恩的鬼哭狼嚎只是垂死挣扎。他一点也不愿意原谅我,可是到最后还是认命了。就我个人而言,只要他肯送我回家就好了,不会计较其他的。

      “路德,据我所知,利夫•拉斐特是一个可以媲美乞力马扎罗死火山带的男人。所以你究竟是和他说了些什么,刺激到他的万年爆发期?”

      我闻言慢慢看了迪恩一眼,原来大家都对拉斐特先生的印象不错。“没有死火山,迪恩,你应该知道只有休眠火山。”但是我却没有必要因为志同道合,就把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地质并非我的专长,只是迪恩过于无视常识。

      这样做,究竟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我已经不想追究。我仅仅是。我本来就是——多管闲事。

      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翻翻自己的日历,离拉斐特先生的生日没有多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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