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GL）》鬼鬼梨洛

2、Chapter 2

　　小城市没有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祁豫倒不介意，随意找了间还算干净整洁安全的三星级酒店安身。按着自己排好的日程，接下去几天要去近郊的农村走走，如果能在那里住上一晚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草草梳洗了一番，祁豫懒洋洋倒在大床上，伸手轻轻摸着额头上的伤口。也许会留下疤痕吧。
　　伤疤，哎，这具身体上已经多久没再有过伤疤了？
　　曾经，多少次，鲜血顺着这具身体缓缓流淌。温热的血液在白皙的肌肤上刻下印记，身体有种被渐渐抽空的感觉。
　　天花板上内嵌的灯光照得祁豫有些晃眼。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寒冷，那些仅有的温存，也随着你跌进了地狱。
　　将身子裹紧白色棉被里，脖颈还是一片冰凉。明明已是盛夏，却容易在一个人的夜晚感到寒冷无比。是因为你的离去，带走了我世界里好不容易寻到的光和热，留我一人孤独。
　　祁豫不忍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渗出的泪花。

　　清晨日光刚刚步入这间卧房，祁豫已经醒来。眼角有未干的泪痕，看来，又是一场悲伤的梦。可是为何在梦醒那刻，自己却将那些明明悲伤至极的情节一并忘却了呢？
　　在小城的早餐店里喝了豆浆，配上刚煎好的金灿灿的油条，别有一番风味。用过了早饭，祁豫漫步在附近的小公园里，不少老年人趁着清晨的清凉在那儿打拳跳舞，就算是唠唠家常也是件不错的事。
　　祁豫踩着鹅卵石的小路，从已经满脸满头皱纹的老婆婆们身边擦肩而过。
　　如果你还在，等个五六十年，我们也会像她们一样，每天带着欢乐的笑容手牵手在公园里散步，不用在乎旁人的眼光，就这样，眼中只有对方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惜，这些都已经是妄想了。
　　祁豫摆摆头，控制自己不要老是去想那些没用的。
　　这样闲暇的时间并不多，从美国飞回上海，主要是为了工作。总公司那边将自己派来上海，除了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也是看着自己会说中文这一优势。
　　今儿一早就已经收到通知祁豫提早回公司开始上班的信息。看来小城之游只能提前结束了。不过祁豫还是不肯放弃到近郊走走的念头，搭了一个小时的破旧巴士来到满目只有绿色的郊野，沿着窄窄的田间小路静静走了一个下午。只有最纯净的地方，才能净化最凡尘的心灵。
　　回城的巴士竟然在半路抛锚，二十多人只能等着下一班巴士到来才一并回到了小城。祁豫看了看表，离最后一班回上海的火车只有两个多小时了。
　　买了车票，空旷的车站里了无人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倒在座椅上呼呼大睡。祁豫走出火车站，来到附近一条小巷子里的夜宵店，叫了碗小馄饨。老板娘将馄饨端到祁豫面前，眼睛一直盯着祁豫看，还差点绊倒一旁的椅子。
　　“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洋气地很。来来，这碟花生米是送的，不要客气。”
　　老板娘看着约莫四十出头，风韵犹存，只是脸上有遮掩不去的皱纹。祁豫冲老板娘客气了两句，低头慢慢吃起馄饨。
　　十点多了，巷子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影闪呼。黑暗中，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祁豫探出头张望，只见两人正奔跑着，谩骂着。跑在前头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头黑发在夏夜的空中上下起舞。

　　是她！徐川渺幼。
　　“喂喂，你在跑什么？”祁豫伸手晃了晃，见对方停了下来，就站起身走过去，“这么晚你怎么还在外面？”
　　“快，快，帮我挡挡。”渺幼喘着粗去，指着自己刚跑来的方向。
　　从黑暗中又跑出一人，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根擀面杖，面目凶狠，直挺挺冲到祁豫和渺幼的面前。渺幼一溜烟地躲到了祁豫的背后，仅探出一个头来。
　　“滚出来！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中年男人伸手就想要把渺幼从祁豫的身后拽出来。
　　渺幼双臂环抱住祁豫的腰肢，闭着眼睛大叫：“姐姐，救救我，救救我，他要打死我呢！”
　　祁豫似乎弄明白了些当下的状况，心中有些不快，自己本不是一个喜欢卷入他人纷争的人，若不是和这个小女生有过结交，眼下肯定甩甩手走人，让他们爱干嘛干嘛去。
　　面前的男人依旧挥舞着擀面杖，一幅要吃人的面孔。祁豫一下子张开双手维护住身后的小女生，说：“你是谁！你可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中年男人愣了愣，打量了一下这个像洋娃娃的女生，冷笑道：“别多管闲事，不然叫你也吃吃棒子的厉害！”
　　“你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追着个小女生打？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老子活了半辈子还不懂什么叫可耻！你个小东西不知好歹，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就是一棍子打下来。夜宵店的老板娘在屋里看的心惊肉跳，手里捏着电话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报警。
　　祁豫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就在棍子离眼眉还有十公分距离的时候，果断地抬起右手，准而有力地捏住了棍子。中年男人吃了一惊，想要拔出擀面杖，竟然发现自己做不到。脸色立刻煞白。
　　祁豫抽出棍子将它丢在一边，冷着脸道：“凡事好好说，靠武力能解决什么。”
　　“好好说？好好说有用吗？这个小丫头片子下午趁我午睡从我那里偷了五十块钱，不追着她，她能还给我钱？”
　　“你拿他钱了？”祁豫扭过头问渺幼。
　　渺幼用仇恨的眼神瞪着那个男人，大喊：“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钱了！是你自己赌钱输了吧！”
　　“小赤佬，你寻死是不是！”中年男人看样就要发起第二轮攻击，虽然他的攻击在祁豫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好了！”祁豫从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大钞递给那个男人，“这样行了吧。”
　　“你干嘛给他钱！”渺幼伸手就要去抢，不料那个男人的动作更加快一些。
　　男人拿了钱，冲着祁豫和渺幼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了，摇摇晃晃转身走了。

　　“我问你干嘛给他钱！”渺幼怒气冲冲地质问。
　　祁豫没好气地说：“不给他钱，他能这么快善罢甘休？”
　　渺幼有片刻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祁豫，仿佛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是我偷了他的钱？”
　　有那么一刻，祁豫真的认为是她偷了钱。但是看见她的眼神，心中所想的立刻动摇了。
　　“我……”
　　“我没偷钱！我没偷钱！”渺幼红着眼睛大喊了几声，立刻又蹲下身子抱着腿在墙角里大哭起来。黑色长发遮盖住了她的脸庞。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祁豫叹了口气。
　　老板娘走出来拍拍祁豫的肩膀，小声说：“那个男人是幼幼的爸爸，住在这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幼幼的爸爸是个赌鬼，赔光了家里的财产不说，连女儿上学的学费都输光了。还经常问幼幼要钱，不给钱就拳脚相加。”
　　老板娘摇摇头，转身进屋去了。祁豫蹲在渺幼身边，一手轻轻环上了她瘦削的肩膀，拢了拢：“别哭了。”
　　小女生抽泣了两声，偏过头露出半边还挂着泪的脸，气呼呼地说：“干嘛你叫我不哭我就不哭了？我干嘛要听你的……”
　　“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馄饨。”
　　渺幼将剩下的半边脸也露了出来，用袖子抹了抹脸，点头道：“要吃！”

　　“你有没有多余的皮筋？”
　　祁豫想了想，将头发上的黑色皮筋拆下来递给她。自己卷曲的头发披洒在肩上。
　　“谢拉！”渺幼三下五除二把她的头发盘起来，深吸一口气，对着她面前的碗一阵猛吃。还时不时嚷着“好烫，好烫。”
　　祁豫看着眼前的小女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直率地没有任何遮掩。
　　“你住哪里？宾馆吗？我今晚能去你那里睡上一晚吗？”
　　见祁豫没有反应，渺幼伸手推了推她。
　　“恐怕不行，我今晚就要回上海了。”
　　“哦。”渺幼低下头，继续吃着馄饨，一声不吭。
　　夏夜的晚风带着丝丝清凉，缓慢地吹过小巷，抚去白日残留的余热。祁豫看了看表，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渺幼还是低着头不理她，自顾自吃着馄饨。
　　又是小孩子的行径。祁豫自不会和她多计较，转身进去和老板娘结帐。出来的时候，渺幼挡在她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说：“我和你……一起去上海，好不好？”
　　“什么？”祁豫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自己会买车票的！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块钱，买车票肯定够了。”
　　祁豫想都没想，一口否决：“不行！就算你有钱买车票，那你有钱在上海生活吗？还有，你在这里的家人怎么办！”
　　“家人？你觉得我还有家人吗？那个十几年前头也不回走掉的母亲？还是那个整天只知道混吃混喝的父亲？我能活到现在，就证明我有这个能力！”
　　“那随便你了，但别指望我会管你。”
　　说着，拿起包从徐川渺幼的身边擦肩而过。
　　黑洞洞的小巷子里，一高一矮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回去！”走在前头的女生突然一回头。
　　“绝不！”跟在后面的女生决绝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