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妖后》裁风

1、第 1 章

　　“嘶——”

　　头皮传来一阵刺疼，令顾倾从梦一般的恍惚中醒过神，她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抬起沉重的眼皮——

　　头皮被撕扯的感觉中止，“扑通”、“扑通”的跪地声伴着女声二重奏在脚下响起：“奴婢、奴婢手、手拙，扯痛了娘娘，还请、还请娘娘恕罪！”

　　两道嗓音皆十分娇柔，此时又略带了几分颤抖。

　　也不知是不是顾倾一直没有回应，更多的跪地声连续响起。

　　然而这些声音，传到顾倾耳中，却仿佛隔了一层。她听得清楚，却丝毫未曾听进去，只死死地盯着眼前——一面制作精美、雅致的铜镜。

　　这铜镜打磨得十分光亮，镜中人影映照得就连鬓发都清晰可见：一身明黄大衫罩在正红的圆领鞠衣之上，两肩悬着绣样复杂的霞帔，隐约可见胸前绣工精湛的半团织绣云纹，一截深蓝立领自鞠衣圆领伸出，包裹住修长脖颈。再往上，则是一张明艳大气、颜值点满的脸——即便一头云鬓只梳到一半、剩下一半胡乱披散着，即便画着在顾倾看来十分粗糙的妆容，即便顾倾自认“咱什么美人没见过啊什么奥黛丽费雯丽斯嘉丽山口百惠陈红陈好张柏芝”，也仍旧要承认这是一张令人见之倾心的脸。只是此时，这张明艳大气的美人脸正因为盯着镜子的目光过于凶恶，而显露出几分与颜值不符的狰狞与疯狂。

　　只是——

　　顾倾叹气。

　　镜中大美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脸上的狰狞与疯狂之色也随即跟着收敛了几分。

　　“啊这张脸真的太美了，美到哪怕老子都快气炸了，看到这张脸也还是消了几分气，简直犯规。”看着镜中美人随着自己忽怒忽笑，顾倾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叹。

　　但也只是消了几分而已。顾倾的脸色最终定格在阴沉的表情上，双手不由握紧成拳，骤然起身，重重一拂袖，将那支在梳妆台上的铜镜打翻在地。

　　听着铜镜跌落地上发出阵阵嗡鸣，顾倾犹嫌未解气，眼一扫，牙一咬，手一抬，一声轰鸣，半边未扎稳的墨色长发随之如瀑散落——

　　她这一下竟是直接将沉重的实木梳妆桌掀翻了过去，各类妆奁盒子顿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各类珠钗宝石也掉了出来，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叮叮当当作响，也不知摔折了几支又摔碎了几块。

　　整个大殿大约得有二三十人，此时尽皆屏气凝神，不敢有半分动作。

　　过了好半晌，两个梳头宫女大概是才反应过来，顿时磕头如捣蒜，“碰碰”作响声中带着哭腔请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早在顾倾打翻铜镜时就已经下意识跪下的其他人也纷纷伏首道：“娘娘息怒！”

　　不过片刻——也就是顾倾回过神、扭头看过去这一小会儿，对方便已经磕了近十下，额头一片红肿。

　　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顾倾心头无力又绝望的感觉愈盛。

　　她一把扯下沉重的大衫和霞帔掷于地上，踩着重重地步子往寝殿深处走去，同时留下冷冷的一句话：“磕得心烦，给本宫滚出去。”

　　两个梳头宫女如蒙大赦，再次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谢娘娘饶命！”，随即迅速而又无声地退出了大殿。

　　剩下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四个大宫女对视了一眼，捡起被顾倾丢下的大衫和霞帔，带着一群小宫女，小跑着追了过去。

　　*

　　此时的顾倾已蹬掉了鞋袜，正仪态全无地躺在窗前的矮榻上，左腿支起，右腿架在左膝上，丝毫不顾长裙长裤被堆在腰间露出修长双腿，双眸望着房梁，没有聚焦，显然在出神。

　　娘娘不对劲，很不对劲。

　　四个大宫女看到这一幕，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类似的意思。

　　她们都很了解，她们的这位皇后娘娘，虽然是从平民中选的普通女子——唯一不普通的大约就是对方见之令人倾心的美貌，包括她能得以封后，也都是因为那位性情变换不定、冷酷残暴的皇帝陛下迷恋她容貌——但这位容貌极佳的皇后却并非空有皮囊的花瓶，恰恰相反，她极为聪慧，心气也颇高，最怕被人指摘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在入宫之前便苦学宫廷礼仪，入宫后言行举止无一处不妥，对上恭谨本分，对下恩威并重，不但能在皇帝陛下发疯时阻止一二挽救群臣宫人性命，便是素来刻薄的太后娘娘都挑不出“容貌太好不像个安分的”、“入宫两年还没诞下龙子”之外的毛病。不仅如此，在宫中扎稳脚跟后，在处理宫务之余，娘娘竟还开始读书识字，连带着她们四个都有机会跟着读了不少书。

　　所以娘娘今日这莫名其妙发的一场脾气非常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今日可是太后娘娘的千秋日——虽说太后如今年纪并不算大，今年不是什么整日子，还称不上寿不寿的，但太后向来好面子，而主子也很乐意花点小心思满足她——比如提前到场尽心尽责地替太后安排好宴会的一切，比如全程在跟前伏低做小，在世家夫人小姐面前给足太后娘娘面子。

　　四位大宫女中，最得用的非白栀莫属。此时她正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日头，心中涌起一阵焦急：若是再拖下去，娘娘莫说提前到场了，怕是要迟到了。而以太后那称不上宽厚的性子，之后恐怕麻烦不少……这般想着，白栀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鞋袜：“主子可是不舒服？只是今日着实重要，主子便是有些不爽利，也该略略坚持……”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作势要给顾倾把袜子套上。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倾非但没有配合她穿上鞋袜，反而用力地横踢出一脚。这一脚不但将鞋袜踢飞，就连白栀整个身子都被带得左右晃了晃，同时还伴随着对方的一声怒斥：“滚！”

　　所有宫女都呆住了。

　　白栀更是在稳住身子后疑惑地喊了声“主子？”

　　顾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支起右腿，换了个姿势。

　　所有宫女一齐表演了个持续性静止画面，继续呆滞：这这这又是踢人又是爆粗口的……真的还是自家端庄优雅的主子么？莫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在所有宫女眼神齐齐变得诡异之前，还是白栀先回过神，扭头小声同其他三个大宫女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其他三人——红榴、墨兰和碧桃——向顾倾方向躬身行了告退礼。

　　而白栀则点名几个小宫女让她们看顾好主子，随后也带人离开了。

　　顾倾不关心白栀她们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她现在只觉得疲倦、非常疲倦。

　　聪明的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的顾倾同学非常赶时髦地、也陷入了一场循环。

　　一场漫长、诡异、不明缘由、看不到尽头的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