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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这一晚,是忙碌的一晚。
      潘金莲忙着打骂秋菊,闹了大半夜。李瓶儿忙着照顾官哥儿,随时给闭气过去的官哥儿度气。一直折腾到天亮,李瓶儿精疲力尽。
      本来就大病未愈,再加上忙乱地熬了一夜,李瓶儿的模样更加可怖。她极瘦,像得了厌食症的女人,脸上七零八落地散布着被指甲抓破的伤口,一双大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脸没洗,头没梳。
      西门庆和吴月娘进来看她时,见了她这副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我的姐姐,这是怎么了?昨晚病又沉重了?”穿戴一新,精神奕奕的西门庆几个大步抢上来,握着李瓶儿枯瘦的手,关切地说着,眼里又泛起泪花,好像李瓶儿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似的。
      李瓶儿自己也不好受。她从来没熬过夜,原来熬夜这么难熬的。她现在好困,不想洗脸,也不想梳头,更加不想说话,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迎春朝他俩行了礼,替李瓶儿解释道:“昨夜官哥儿闹了一夜,六娘眼都不敢闭,就怕官哥儿去了。一直忙着给他度气呢!”
      吴月娘凑上来,就着屋外的晨光,仔细看了看李瓶儿的脸色,叹道:“六娘,你也想开些。官哥儿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昨天早晨,鲍医官说了,这孩子救不得了。你也想开些,他去了就去了吧,你可不能想不开。”说完,吴月娘探身看了看睡在床里面的官哥儿,虽然呼吸微弱,但的确还有气儿。
      吴月娘松了口气,笑了笑。
      虽然她不喜欢这些小妾,尤其不喜欢李瓶儿,但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官哥儿。
      就算现在自己也怀孕快四个月,坐稳了胎,生男生女还未知呢,能不能平安长大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有官哥儿在,老爷算是有了后,将来不论官哥儿的前途如何,总得叫自己一声娘。
      “官哥儿看着还好,等下喊鲍医官再来看看?”吴月娘和西门庆商量道。
      西门庆摸了摸官哥儿的脸,脸上有了笑意:“昨晚就给乔亲家下了贴,今天该来了。”叹了口气,“也是我西门庆命中有子,只盼着他娘俩儿都好好的。”
      吴月娘笑着应合:“官哥儿有福,命大着呢!”
      西门庆点头,脸上更添笑意,喊迎春:“六娘吃了早饭没?去拿饭来,我喂她吃些。”
      迎春转身就去了,李瓶儿阻拦不住,只得向吴月娘说道:“我心里不舒服,吃不下,没有胃口。”

      吴月娘见李瓶儿说话时,并不看向西门庆,没了往日在西门庆面前温柔和顺的模样,心里诧异,脸上丝毫不显:“也该吃一点,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西门大官人的后宅里,潘金莲和李瓶儿的姿色是最出众的。潘金莲像火,随时随地都能把人烧着。李瓶儿像水,温婉和气,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上上下下赢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吴月娘恰恰讨厌她这一点。没有所图,干嘛急着给自己捞名声?再加上李瓶儿见过大世面,又有一副好身家。吴月娘心里最大最深的那根刺,就是李瓶儿。
      此时,见了李瓶儿这副模样,花容月貌不在,吴月娘心里舒服了很多,看她也顺眼了,不免多关心了几句。
      西门庆见正妻明理大度,心里非常满意。
      他俩都心情不错,除了李瓶儿,她实在不想应付这两人。

      须臾,迎春拿了饭来。
      吴月娘起身道:“你陪她在这里吃,我回上房,吴银儿和吴大妗子还没人陪呢。”
      “你去,我在这儿就行了。”吴月娘的表现很合西门庆的意,他含笑对吴月娘点头。
      吴月娘浅浅一笑,走了。

      绣春和迎春支桌摆饭,因为有西门庆在,所以杯碗盘碟的摆了一大堆。
      西门庆在李瓶儿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说:“好歹也吃些儿。肚里没食,病怎么能好呢?”说着,夹了一个白嫩嫩的蛋黄小包子放到李瓶儿面前的小碟里。
      “谢谢,你也吃。”李瓶儿低头吃包子。
      西门庆嘴角含笑,自己也吃起来。刚吃了几筷子,又夹了一块香煎腌鱼给她,道:“配着粥,吃着也香些。”
      “嗯。”李瓶儿闷头喝粥,碰也不碰那块放在碟子里的煎鱼。
      她觉得他脏,那张嘴不知亲过多少女人。进了他嘴里的筷子再夹菜给她,她是万万不敢碰的。
      李瓶儿尽量吃得快些,专挑西门庆没碰过的菜夹。

      西门庆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瞧李瓶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说话怪怪的,行事怪怪的。若是往常,李瓶儿陪他吃饭,会一直伺候他,哪里像今天这样,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也不管他,还抢着夹菜。
      唉!西门庆在心内叹了口气。昨天那一场,闹得确实很大。官哥儿假死,李瓶儿大哭大闹晕了过去。要不是她后来醒了,把官哥儿也弄醒了,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西门庆想到这,停住筷子,温和地说:“六娘,你也别怪五娘。她一向就是个掐尖占强的货,怎么能跟你比?在我心里,只有你最合我的意。满屋子的女人,谁都比不上你。五娘……要说她有害人的心,那是没有的事。雪狮子我已经摔死了,算是替官哥儿报了仇。”
      李瓶儿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西门庆:“若她有那害人的心思,我第一个就不会绕了她!我也没别的愿望,只希望大家都能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六娘,”他的手越过炕桌,握住李瓶儿没拿筷子的另一只手,“你是一个仁义、和气又大度的好姐姐,别和那淫*妇一般见识,就当是为了我吧!”
      西门庆也心虚。他是谁啊?从小在店铺里泡大,生意都快做成精了。谁好谁坏他还分不出来?再说了,他在堂做官也有一年多,案子审了不知多少。
      在这所宅子里,他就是老大。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来证明任何事或任何人。他说是你做的,那就是你做的;他说不是你做的,即便你真做了,他也能给你抹平。就算抹不平,一声令下,谁人吃了七个八个胆敢跳出来反驳他?
      潘金莲性子的确有些不好,但这也是她的特色之处。她所求的,所争的,不就是自己么?西门庆想到这,对潘金莲的怒气就消了一大半。更何况,官哥儿也没出事。

      李瓶儿放下筷子,把视线停在面前的那盘糟鸭蛋上面。
      潘金莲是谁啊?不说毒杀亲夫和谋杀宋惠莲了,她可是个为了争宠,连西门庆的尿都敢喝的人!像这种对别人狠毒,对自己更狠毒的女人,李瓶儿自认是拼不过的。
      本来她就没什么宅斗基础——在她那一世,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和空气斗啊?——刚来就遇上面慈心苦的吴月娘,以及宅斗中的战斗机潘金莲,她的下场是可以想见的。要不是有官哥儿在,指不定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所以,李瓶儿弄清所处环境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只要她跑了,管你们谁和谁斗呢,哪怕是狮子斗藏獒,也和她不相干。
      “我没有怪五娘。”李瓶儿仍盯着那盘糟鸭蛋。
      “不怪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性儿的姐姐。”西门庆一边说,一边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李瓶儿使力挣开了。
      西门庆心里的怪异感更重,笑道:“你抬头看着我。可不要嘴上说不怪,心里却把我恨死了。”
      李瓶儿没办法,只好直视他的目光。抬眼就见到一双笑弯弯的桃花眼,眼尾狭长。
      西门庆的眼睛生得极好,一笑起来,说不出的风情流露,波光流转。只需一眼,定力差的人就容易深陷其中。就像绿叶葱茏的树林,透过枝叶渗进的金色阳光一样,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
      但李瓶儿不一样,或者说是这个现代版的李瓶儿不一样,她一直钟情于长相憨厚、稳重的男人。觉得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像西门庆这样跟狗随地洒尿似的到处放电,她可是敬谢不敏。除非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女人。
      哦,也不对。对象是西门庆的话,你不禁要防女人,还得防男人。
      “我真没怪她。”李瓶儿迎着西门庆的目光,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开视线,“你在乡下有庄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买庄子有什么用,来回多不方便,我没治办过。”西门庆也不逼她,以为她是昨天受惊过重。
      李瓶儿低了头,小声说:“上回任大夫说我思虑过重,我想去庄子上静养。你也知道,我这里和五娘挨得近。昨晚她打骂秋菊大半夜,闹得我和官哥儿都没睡好。”
      这是李瓶儿第一次在西门庆面前告潘金莲的状,迎春在一旁听了激动不已,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又打又骂。六娘就算了,官哥儿还那么小,好不容易救回来……五娘那边经常这样闹,时常说些含讥带讽的话,也不知是骂秋菊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呢!”
      西门庆闻言瞪了迎春一眼,迎春连忙站到一旁垂头不语。
      西门庆又换了一副笑脸,温柔地对李瓶儿说:“那小泼妇既然吵到了你,回头我就去说说她。要是再吵闹,我就缝上她的嘴!你快别提去庄子的事了,你要是不在这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要我也和你一起搬到庄子上么?快别提了。我就喜欢全家人和和气气地住在一起。”
      李瓶儿不再说话,也不肯再吃饭,推说自己累了,往床上一倒,由着西门庆自便。
      西门庆讪笑一声:“既然累了就歇着。我这就去骂那泼妇!”一面说,一面朝外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我个人觉得他没有脏病,因为那些女人们都没有染病。
    这样也好,我心里不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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