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欢几何》吃茶先生

1、重逢

　　大三新学期的第一天，陆生欢是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的。
　　团支书唐昊扭着脖子看陆生欢萎靡不振地喝豆浆，好奇地随口问道：“小欢，你咋啦这是？昨晚儿开黑去了？”
　　一旁的余清噗嗤一笑，抬手戳了戳陆生欢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拉到吧，这小子昨儿看少女漫看了一宿，早上起来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差点没把咱们方远小少爷吓死。”
　　正在新书扉页里涂鸦的方远听到这话，懒懒地抬起眼皮，瞟了眼余清那家伙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
　　“跟鬼似的。”
　　趴在方远邻座睡觉的马大头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儿，余清朝那家伙扬了扬下巴，对唐昊说道：“开黑的在那儿睡觉呢。”
　　唐昊戏谑地笑了一下，反手一掌推开过来抢他肉包子的邓赫，将左腿搁在凳子上，咬了口包子，继续和余清唠嗑。
　　“诶你知道吗，咱们院来了位新老师。”
　　“教金融的是吧。”
　　“哟，你也听说啦。我前两天听隔壁金融系的说，长得贼帅。一会儿这节国际金融，就他来教。”
　　“要教我们会计系？那惨了。咱们系的女生可不得把人家老师的骨头都啃了。”
　　余清笑嘻嘻地调侃，他这话音刚落，过道另一边的白倩倩抄起《管理会计》作势要揍余清。
　　“就你话多，咱们系女生一个个身怀绝技，精英翘楚。有你这么诋毁姐妹的吗？”
　　唐昊贼笑：“白姐姐，手下留情呀。”
　　余清和周围的几个同学都调侃地笑了，教室里很快就吵吵嚷嚷起来。
　　陆生欢自动屏蔽了关于“知大财院会计系流传几十年的谚语”讨论，他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地吸了口豆浆，望着窗外的香樟和广玉兰发呆。
　　小雫还是双马尾可爱，长大之后熟女的造型马马虎虎吧。
　　看了一晚上少女漫的陆小公子如此想到。
　　大概是他出神太久，没发现教室忽然慢慢地安静下来。
　　准确地说，是当一位身着浅色衬衫的男人夹着《国际金融学》和教案走进来的时候，财院201教室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几乎同时睁大眼睛看着那位款款走向讲台的男人。
　　静默的氛围大概持续了十秒钟。
　　在男人从容不迫地打开多媒体，准备课件的时候，底下的学生已经悄咪咪地八卦了起来。
　　白倩倩捂着嘴巴，低声惊呼“我的妈呀，咱们财院是踩了多大的狗屎运啊。”齐雅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小声点，然后一手大拇指戳了戳讲台的方向，掉过头朝后排的男生们挑眉，张大嘴巴用唇语示意道：你们这群狍子！看到没，这才是男神！
　　前排的女生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摸出了手机，偷偷给这位新老师来了个十连拍，随手再传到班级群里。
　　[夭寿啦！新老师长得也太帅了吧！]
　　[超有气质我的妈呀！]
　　[腿长一米三啊我跟你们说！]
　　[前排求近照！！]
　　一群小会计暗搓搓地在群里飞快交流，讲台上的新老师面色如常，调整好多媒体后，风轻云淡地翻开书页，随意地看了一下手表。
　　何洵安前几天就被财院的几位前辈明里暗里提点过几回，知大最会搞事就属财院，财院几个系里最会作妖的便是会计系，所以总结起来——他面前的这群小会计们实乃知大一大“毒瘤”。
　　他今儿第一天上课，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过是些小孩子，看看热闹罢了。
　　何洵安如此想到。
　　看时间差不多了，何洵安打算先简单地做一下自我介绍。然而他刚要开口，就听教室的中后排传来一声不重不响但在此时听来十分清晰的拍桌。
　　“果然还是双马尾赛高！”
　　陆生欢吸了一大口豆浆，捏着软塑料包装，两眼炯炯有神，神情激动地望着窗外的广玉兰神游于另一个次元，看起来这小子依旧沉浸在少女漫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小会计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们的系宝陆生欢，心想，系宝又犯病了？
　　然而陆生欢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在他打算下一秒就要往嘴里塞茶叶蛋的时候，余清适时地拦住了小公子，另一手尴尬地捂脸，对他低声警告。
　　“我的傻儿子诶，上课了！”
　　陆生欢猛地惊醒，差点一口吞了茶叶蛋。
　　他机械地转过头望向一齐看他犯傻的同班同学，缓缓地瞪大棕色的眼睛，在看到讲台上不知何时多出的那位新老师悠悠地向他投来平静的目光后，陆生欢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底下。
　　小公子尴尬无比地舔舔嘴巴，放下茶叶蛋，抽出一张面纸揩了揩手，然后，像是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似的，极其缓慢地低下了头。
　　何洵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浅笑了一下。
　　很快地，他又看向小会计们。
　　“各位好，我叫何洵安，这学期教你们《国际金融学》。本学期这门课时有……”
　　何洵安的声音很平稳，给人的感觉像是春风吹过十里草地，暖暖的，又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宁远。
　　这边何洵安在简单地介绍课程和考试安排，下边的陆生欢则尴尬地拉着一张衰脸，有点恼自己为什么要在新学期上课的前一晚熬夜看漫画。
　　耳边传来前排女生低声的讨论。
　　“真的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
　　“完了完了，我要爱上国际金融学这门课了。”
　　陆生欢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借着前排唐昊和邓赫中间的空档偷偷瞧了眼这位新老师。
　　朗眉星目，面如冠玉，好一位绝世……
　　妈的滚滚滚，我在想什么？
　　刚开学报道那天，余清少侠塞给陆小公子一本古言小说，说是看得他老泪纵横心动不已。从而导致，陆生欢在看清何洵安的模样后，脑中不自觉地开始飘出古言男主的形容词……
　　老实说，何洵安长得确实帅，而且是那种第一眼就觉得帅，第二眼发现还是耐看的帅，怎么看都觉得帅。
　　他的眼窝很深，眼睛清明而深邃，和他的声音一样，像广袤的大海。陆生欢看他的第一眼便被那双眼睛吸引住，真的非常漂亮。
　　除去他较高的身量，单论气质的话，何洵安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和他们会计系的某位男神很像，平静沉稳，话少淡然，从而显得有些禁欲。
　　只不过那位会计系第一大美人儿的气质更为冷冽，而何洵安却很温和，让人很舒服。
　　[你认不认识柳佳奕？]
　　说曹操，曹操到。
　　陆生欢的手机锁屏上突然跳出冷昕的微信消息提醒。
　　[认识，余清的白月光]
　　陆生欢回复之后，贱兮兮地朝旁边的余清笑了两声，余清恶寒地看他一眼，继续玩自己的。很快，冷昕便回了消息过来。
　　[常去的酒吧缺个驻唱，我记得她组乐队的是吧。有空问问她愿不愿意兼职。]
　　[没问题，说不定余清也要舔着脸去]
　　[他想得美]
　　陆生欢偷笑了两声，打趣地看了一眼余清。余清瞥他一眼，以为小公子又犯病了。
　　“笑这么谄媚干嘛？”他低声问了一句。
　　陆生欢撑着脑袋，笑眯眯地回他：“帮你媳妇儿赚钱养你这个小白脸啊。”
　　余清挑眉，露出“孺子可教”般欣慰的笑意。
　　小兔崽子，嘴真甜。

　　开学的第一堂课基本很少会直接讲课本的知识，老师们一向都会习以为常地聊一些关于假期生活，学科规划和与课程相关的话题。
　　何洵安也不例外，虽然他在美国的教学方式与国内大有不同，但好歹他也是在国内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对于聊课程题外话这种事，何洵安信手拈来。
　　“金融学是经济学的一个分支，两者的本质都是研究人类的活动。所以，我们可以理解金融学是一门具有社会性的学科。我以前曾经研究过行为金融学，不知道有没有同学听说过呢？”
　　何洵安站在讲台一侧，右手肘搭在讲台边缘，身体重心微微向右靠，看上去很随性。他左手轻摁了一下遥控笔，ppt切换到一张对行为金融学简单介绍的页面。
　　“这个何老师还挺厉害的，从国际金融聊到金融学演变，现在又开始谈自己的专业领域。隔壁金融系肯定得高兴死了吧，咱们系什么时候来个又年轻又博学的老师啊。”
　　余清撑着下巴，羡慕的目光黏在何洵安身上，一脸认真听课的样子。
　　陆生欢一边听着何洵安闲聊，一边静音玩游戏，听到余清的话，他抬头看看余清，又顺着余清的目光看向讲台，正巧对上了向他这里随意望过来的何洵安的目光。
　　陆生欢心中一凛，两手悄悄缓缓地放下手机，心虚地看向ppt。
　　嗯，行为金融学是是金融学、心理学、行为学、社会学等学科相交叉的边缘学科，力图揭示金融市场的非理性行为和决策规律……
　　嗯，啥玩意？
　　陆小公子眨了眨大眼睛，傻傻地歪了一下脑袋。见何洵安移开了目光，他又悄悄地摸上手机，谁料此时何洵安又望过来，陆生欢不动声色地挪开爪子，假装认真听课。
　　课上玩手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从头玩到尾不在乎老师的目光，和时不时发现自己被老师盯到在玩手机，是两种不同的世界。前一种，旁若无人，已达到忘我境界。后一种，因为老师突如其来的眼神，在玩与不玩两者之间来回切换，像一口老痰卡在喉咙，心情不畅，神经衰弱，像陆生欢这样的小怂包一般还会伴随着心虚尴尬等症状。
　　一堂课下来，陆生欢已然放弃了玩手机。
　　第二堂课的铃声响起后，他认命地将手机塞进书包里，眼不见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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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来看文的朋友，因为很多敏感词会被和谐，所以发在晋江的删删减减，我很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