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5、第五回

　　金光稍纵即逝，在锦州城门处隐匿不见，清知和妖灵公主一前一后落在城门，刚要交手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撞了过来。

　　当先一个少年撞上来就抓着妖灵公主的衣袍不撒手，叫道：“香儿，你去哪了，可担心死我了，你怎么会从天上下来了？”说罢将妖灵公主的斗篷一拉，露出脸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妖灵公主的样貌好似月亮般皎洁，生的明眸皓齿、灿若桃花，一双眼眸柔情似水，足足一个美人坯子。
　　方才赶来的玄宗主等人看到妖灵公主的样貌均齐齐呆住，便是他们中许多人纵横江湖数十年，也没见过这等美若天仙的人儿。
　　那少年正是杨云城，身后的燕子飞看见他口中时常念起的香儿，竟是如此天仙般的人儿，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天作之合。

　　妖灵公主首要是找到灵妖心，料想金光就在他二人出现的时候消失，即便不在他二人身上，也必然知道下落，柔声道：“好哥哥，我问你，你和这位妹妹出城门的时候，可曾见到一缕金光？”
　　杨云城看着妖灵公主，似乎觉得很奇怪，面前这个人明明是很熟悉的人，现在却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迟疑道：“你……金光？有倒是有，不过我没太注意，只顾着找你来了。”
　　燕子飞开口道：“金光我倒是有看见，就在我们面前消失啦！小姐姐，你可不知道，杨哥哥找你找的快发疯啦！”

　　杨云城脸颊一红，看见旁边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道：“今晚上竟是怪事，先是大家都中了邪一般上街上一动不动，又是天上雷声滚滚，这么多人大晚上跑来做什么呢？”
　　妖灵公主暗想，既然金光就消失在他们俩面前，必然是将他二人其中一人当做了寄体，如今本公主刚破除封印，落在这小女孩的身子上，虚弱至极，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还是先动手拿灵妖心才是。

　　她刚要动手，不知清知和她想到了一处，清知抢先将他们两人揽在身后，剑指妖灵公主，森然道：“梅树妖，你害死了空伽大师，今日我绝不会饶了你。”

　　先前数年澄胥时常和积善寺走动，想到积善寺的惨状，澄胥恨的咬牙切齿：“大家不必怕她，这梅树妖被封印了三百年，妖法早不比往昔，如今看她这样子怕是虚弱的已经难以稳固精元，这才附身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恐怕连我都打不过，今日一定要杀了这妖怪！”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辩解道：“我根本没有杀空伽和尚，他是自己坐化了，与我何干？”

　　澄胥额头上青筋爆出，显然已经怒极：“你说谎，几日前我才去见过大师，他好好地与我煮茶论道，没有任何迹象。大师何等功德，怎会不知道自己何时圆寂，肯定是你说谎，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她摊了摊手，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其他人本担心这公主会比那蛇妖更厉害，现在知道不过是个虚弱至极的小丫头罢了，登时一个个便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逼近上来。

　　“什么妖怪！”清知身后的杨云城突然跳了出来，拦在妖灵公主身前喊道：“她只不过是个尚不足十岁的小女孩，你们是非不分，要以大欺小吗？”
　　见他如此维护自己，料想这些人自诩仁义，定然不会对一个少年出手，妖灵公主将计就计，抓着杨云城的胳膊扮作吓破了胆的模样，怯生生道：“好哥哥，这道士要杀我，你可要保护我啊！”

　　杨云城对韩香儿本就有爱慕之心，此时见到这样的情况，感到她的身子贴在身上，吐气如兰，心下已然软成一滩春水。他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张开手臂，硬生生挡在众人面前不让一步。

　　江无夜没好气道：“小子，睁开你的眼看看，这哪是你的小相好啊，这是个妖怪啊！你莫上了她的当！”
　　杨云城怒火中烧，骂道：“你才是妖怪，你们这群大人欺负小女孩好不要脸，今天你们若想伤她，就从我的身体上踩过去吧！”
　　妖灵公主法力丧失了十之七八，清知等人被杨云城拦在中间也无法动武，一时僵在此处。

　　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妖灵公主本身精元不稳，又是附身在小女孩身上，见不得阳光，如今只得暂且保全自身，料想灵妖心定在这少年身上，以后再行来取就是。又瞧了杨云城一眼，无意间瞥见他脖颈处有一枚指甲大小的褐色胎记，再看他脸生的模样俊俏、唇红齿白的甚是好看，如此这就杀了也挺可惜，便再留他几日性命吧。

　　妖灵公主附在杨云城耳边，娇娇喘喘，悄声问道：“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再来寻你可好？”
　　杨云城一边眼睛紧盯清知等人一举一动，一边又被她吹出的气弄的满脸通红，不及多想答道：“香儿，你父母我已经替你看过了，他们很好，已经恢复了常态。你莫说傻话，待会跟我回家，韩大人和夫人肯定已经急坏了。”
　　见他不说，妖灵公主也无暇再问，指着清知等人道：“是这老道士害的我有家不能回，好哥哥，你一定要帮我。”

　　杨云城点点头，妖灵公主忽然将他往外一推，顺手掷出一把毒刺，众人没想到她狠毒如斯，骤然发难，连她口中的好哥哥也不放过。清知匆忙将男孩身后的毒刺打掉，还是有许多人着了道，再看妖灵公主已经化作一缕烟飞走了。

　　“香儿，香儿！”待杨云城回过神来，妖灵公主早已不见，却不知道自己方才险些丧命在他的香儿手下。

　　普叶见他可怜，想要劝他几句，不想男孩将他一把推开，喊道：“是你们逼走了香儿，害的她有家不能回，你走开，你和这臭道士是一伙的！不要碰我！”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灵妖心不知在这两个孩子哪个身上，若任意放他们回家，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大家早已看的明白，只是这十几岁的小儿知道什么？他只知道他最好的朋友，最喜爱的小女孩因为这些人离开了，茫茫天地，她一个小女孩如何活下去，男孩越想越气，满眼泪水憋在眼眶中打转，坚强的不在这些人面前掉泪。

　　沈家和道：“小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被妖怪附了身，适才跟你讲话的并不是你朋友，而是妖怪啊。”
　　“妖怪，妖怪，我才不信你们口中的妖怪！有本事你叫她现出原形给我看，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杨云城气的大吼。
　　燕子飞看不下去了，上前拉着他的手：“杨哥哥，我看这些叔叔也不见得大晚上跑来骗着我们好玩，这么一大帮人你看看，个个灰头土脸的，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怎会专门跑到这来骗你？那位韩姐姐你和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怎会察觉不出来？”
　　杨云城连连摇头，口中喃喃着“是她，是她，不会错的。”

　　倒是凤霓宗的玄宗主走了出来，摸摸男孩的头，又摸摸女孩的头，笑了起来，他本就生的潇洒英俊，与新日辉映更显俊丽无双，玄宗主道：“眼下也不可能再让这两个孩子回去，也不知道灵妖心到底在谁的身上，我看这女孩资质甚好，是块练武的材料，不如就跟我回凤霓宗吧？”
　　“玄宗主且慢，这事情没了结，你却收上徒弟了，我看这女娃娃资质也不错，去凤霓宗当个鸟？太屈才了吧，不如来奉天山庄，山庄中高手如云，便是那妖怪要来闹事也讨不了好去！”几人均是习武的行家，方才听说这两个孩童竟能保持头脑清明，不被天外来音所扰心智，想必定是天生聪慧机灵，是块习武的好材料。

　　自然没人不感兴趣，没有人能抵挡天下至宝的诱惑。灵妖心能感应天下奇珍异宝、天材神物，知道这事的人不在少数，看着两个孩子纷纷红了眼，要不是看在几大门派的掌门在场，都恨不得上去直接动手抢。
　　“我们九生剑派也不怕事，这两个娃娃都给我们，我们也要的了，什么灵妖心，什么梅树妖，不在话下！”寂灭拍着胸脯说。

　　大家都看出两个孩子聪慧伶俐，尤其是燕子飞显然见识更广、脑筋更活，若不是一夜下来都是筋疲力尽，碰到这样的好苗子，必然是要争抢一番了，更何况还有灵妖心这等宝贝。

　　普叶冷冷道：“刚才一场大战，怎么不见几位争前恐后的往上冲？我们御星派损失惨重，你们只会空口说大话罢了！若是妖怪真的来了，你们哪个能打的了，这两个孩子便是避难，也肯定是由我御星派收留。”

　　登时便有人在人群中嚷嚷起来：“你是看不起我们练武的吗？”
　　“有本事，划下道来啊！说好了啊，不许用仙法，谁用谁孙子！”
　　“我们内功好的也大有人在，就算他们用仙法也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气的御星派几个人脸色惨白，这些人也忒不识好歹了！
　　想起来那妖灵公主前前后后都未多看燕子飞一眼，怕是已经知道妖心是在杨云城身上了，不过妖族素来诡计多端，两个孩子都应多加留意。

　　清知看着杨云城倒很喜欢，问道：“孩子，你可愿意拜入御星派？”
　　谁知杨云城看也不看他，道：“我不和你讲话，更不会做道士。”

　　清知的身子晃得一晃，脸色煞白，他和几位师弟这一夜甚是辛苦，林深和令白已离世，身心俱创已是极限。
　　当下向着其他人拱手道：“诸位，那妖灵族的公主日后必成大患，我们还要商量对策，这两个孩子还请各位替贫道好生照料，御星派此时确实是有心无力，还需回去料理二位师弟的后事，各位后会有期。”

　　其他人一听御星派对灵妖心并无争抢之意，欣喜若狂，连连应允下来，看着清知等御星派弟子离去，寂灭立即凑到杨云城身边。
　　“小伙子，你想不想把那位香儿姑娘找回来？我可以帮你啊，我是九生剑派的掌门，九生剑派，你可听说过？”寂灭慈祥的笑道。
　　杨云城点点头，道：“九生剑派名满中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下侠客武艺高强享誉天下，很久以前还出过一位剑圣，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你当真能帮我找到香儿吗？”

　　显然九生剑派的名号对杨云城颇具吸引力，寂灭笑意更盛，拉过他的手，道：“那是自然，我九生剑派弟子遍布天下，找个人那还不容易么？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我会亲自传授你武功，让你将来成为万人敬仰的侠客，好不好？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啊？”
　　杨云城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道：“我叫杨云城，锦州人。”
　　寂灭笑的老脸通红：“真是天意天意啊，你刚好可以做我云字辈的弟子，连名字都不用改了。”
　　燕子飞小小的心里还是很为杨云城高兴的，他晚上还说将来要拜入九生剑派，将来好带着她御剑飞行，没想到这么快愿望就成真了，还是九生剑派的掌门亲口开口收徒，如此运气，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

　　众人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能翻个白眼，看来九生剑派很快就要出现个云字辈了，这寂灭真是下血本啊！
　　九生剑派在方才与蛇妖之战中也是出了大力的，和那些仅在地面上喊打喊杀的人强的多了，江无夜都不好再说什么，其他人也只得吃个哑巴亏。
　　三大正派之一九生剑派掌门亲自开口说收徒，已是千载难逢的奇缘了，即便是资质一般的人未来也能有一番作为，何况这男孩的资质并不差，群雄之中有些人已经对男孩投来了羡慕的眼光，仿佛这便能看到男孩将来的成就。

　　杨云城道：“好，不过我家中尚有父母，须得父母点头，我才能拜你为师。”
　　仿佛看到珍贵的灵妖心已经入了口袋，天下之大，许多宝贝都沉寂在隐蔽处，以后只需要带着杨云城找宝贝就是，寂灭笑的老脸都开了花：“那是自然，今日我便去拜访你的父母。”

　　一个孩子已经定了去处，大家自然将目光看在资质更好的燕子飞身上，虽说她身上有灵妖心的几率极小，但这般天赋异禀的孩子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甚至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燕子飞满脸稚嫩，看上去不到十岁的模样，却仍旧让人不敢小觑，眼神清澈而灵动，肉肉的小脸蛋上还有酒窝，甚是可爱。

　　燕子飞摆了摆肉肉的小手，顺手从怀里掏出吃了一半的苹果啃了一口，道：“我可不去什么九生剑派，十生剑派的，我有门派的。”
　　众人看这女孩见了这么多人却毫无惧色，反而大口大口的吃着苹果，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觉得好玩极了。
　　“哦？你是哪个门派的？”江无夜问道。
　　“秘密。”燕子飞抱起手臂嘟着嘴。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沈家和问道。
　　“秘密。”燕子飞不屑一顾。
　　“那你家在哪，总要我们送你回家吧？”玄宗主好笑道。
　　“不需要。”燕子飞退后几步想要离开，一回头却看见身后被许多人层层叠叠的围了起来，有些生气，将半个苹果甩在地上：“你们要干什么？我不拜入你们的门派，你们就不让我走吗？”

　　杨云城站出来道：“你们要是这般不讲理，那我也不拜师了！”
　　“各中原由，你们现在还小，并不明白，待你们长大了自然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寂灭难得说了句靠谱的话。
　　燕子飞挥舞起小小的拳头，对着旁边的人拳打脚踢，怎奈自己人小力微，左冲右撞也冲不出去，急的小嘴一瘪作势要哭。
　　……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是在欺负我多宝楼的人？”清风徐来，声音温和而充满朝气，初升的日光洋洋洒洒倾泻在来人身上，驱除了一夜的寒气。

　　多宝楼，江湖中最有钱的门派，说他有钱并不是金银多，而是多宝楼中的无价之宝实在难以估算其价值。其掌门在江湖中人人尊称一声“龙老板”，门中弟子稀少，自龙老板以下只有三位阁主，每代阁主都会收极少的弟子，培养成材接任自己的位置。

　　传说多宝楼的三个阁主分别管三层楼，每层楼上放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据说几年前还有一伙绿林想要去多宝楼抢劫，好不容易多方打探才找到了多宝楼的位置，几十号人冲进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被那三位阁主打的鼻青脸肿的丢了出来。

　　此后多宝楼便消失无踪，谁也找不到位置，只偶尔和些有财有势的人做些交易。整个中原大大小小数百乡镇城池之中，属于多宝楼的当铺、票号就有几十家，不过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属于多宝楼，是以多宝楼便成了江湖中的一个迷，有人觊觎其财富、有人觊觎其武功，但却没有人知道多宝楼在哪。

　　如今这许多人皆是行走江湖多年，一听到多宝楼的名号均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来人是如何的三头六臂，谁知却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迎面走来如春风拂面、和风阵阵。

　　有些人叫人一眼看见就寒冷的似乎连心都能冻伤，比如妖灵公主，有些人一眼看上去就感觉有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流进骨髓里面，比如这个年轻人。

　　当真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在下多宝楼阁主许愫，敢问一句，各位好汉围着我那小师侄做什么？”许愫彬彬有礼的一拱手，不卑不亢的说。
　　“师叔！师叔！”燕子飞见到许愫，满腔委屈终于爆发出来，一边哭的满脸是泪，一边要冲出包围去到许愫身边，众人得知她原来是多宝楼的人，难怪不愿意拜入其他门派。
　　碍于多宝楼的名声，他们不敢勉强，却也不情愿就这么把可能将要到手的灵妖心拱手相让。

　　即便是天下第一山庄的庄主江无夜，遇到多宝楼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关乎灵妖心，只得态度稍缓，道：“原来是许阁主，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们奉天山庄和多宝楼做了几笔生意，有一两笔都是经许阁主之手，却也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啊，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啊。不知，龙老板近来可好？”
　　许愫拱手笑答：“龙老板很好，只是挂念我这师侄，命我早早带她回去。这大冬天的，她年纪尚小，若是着凉生病，在下在龙老板面前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