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182、第一百八十二回

　　五行山，盘山山道处。
　　晨间方才破晓，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女子骑在马上狂奔而来。黄沙扬起，她以黑布遮面，肚腹凸起的极大。她气色惨白，虚弱不堪，看起来已将要临盆，如此激烈的骑马行路，俨然坚持到了极致。

　　她的目标是奉天山庄，仓促往后扫了一眼，并没有人追上来，暗暗松了口气，只需在跑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奉天山庄了。等到了那里，她和她的孩子就安全了。
　　一阵疾风刮过，将她脸上的黑布掀开，露出了一张绝世美颜，只是形容瘦削，憔悴不堪，正是昔日奉天山庄的大小姐，如今沈家堡的长媳，江萱萱。

　　突然马蹄一个趔趄，似乎是绊到了什么，江萱萱彻夜赶路，又怀有身孕，气力虚弱不支，被马背猛的一甩，手登时脱了马缰落下马背来。山道崎岖，下方即是陡坡，江萱萱落马之下，哪里起得来，直从那陡坡上滚了下去。
　　一路上山石树枝，巨大的冲力滚下，使得她已然遍体鳞伤。

　　江萱萱毕竟是奉天山庄的大小姐，好歹学过几套功夫，瞧准一棵凸起的断木，用脚一勾将冲力减缓，如此四五次终于停了下来，一只手拽着一棵树枝，身子悬空吊在坡道上。她缓了口气，向下一望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她停下的及时，就在她正下方不远便是悬崖峭壁，一旦掉下去，那可真是必死无疑。

　　她摸了摸肚腹，一路滚下来，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如今她活着的所有期盼，都是这个孩子。虽说这孩子是沈亦侠的种，可是她一点点的感受着孩子的长大，感受着他的动作，早已将所有的爱倾注于他，如今只想将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陪着他长大成人，在无所求。

　　眼望这坡道陡峭，四周荒无人烟，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当真就如此命苦？如今别说陪他长大成人，就连他们娘俩能不能活下来，都成了未知。
　　江萱萱身子沉重，单手握着树枝渐渐不支，一时间悲怒交加，满心委屈无处释放，眼圈一红，眼泪便跟着簌簌而下。

　　“下面有人吗？”
　　江萱萱一愣，有人来救她了，登时大喜，叫道：“救命！救命！快来救救我！”
　　就听得上面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拉着绳索落了下来，速度奇快，显是武功不弱。江萱萱一阵庆幸，还好救她的人会武功，这样等到了奉天山庄也能好好补偿下人家。
　　那人很快下来，待江萱萱看清了他的脸，登时愣住。

　　身形潇洒，浓眉大眼，小麦色的肤色，眼神桀骜不逊又英气逼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楚晏。心中一酸，她嫁给沈亦侠也不过不到三年，仅仅两三年的功夫，她竟然已经忘记了楚晏的声音，方才为何没有听出他的声音，如果知道是他，她宁愿死，也不愿他见到自己如此落魄的一面。宁愿在楚晏的心中，她永远是那个端庄大气、娇柔尊贵的奉天山庄大小姐。

　　“大……大小姐？”楚晏吃惊不已，却见江萱萱手不停的发抖，突然一松，身子就像下落去。楚晏大惊，连忙扑上前来，一手抓着绳索，一手紧紧的搂着江萱萱的腰肢，将她拉了上来。
　　“大小姐，你这……怎么会……”楚晏吃惊的语无伦次，突然想起他们如今还在险地，还是快快带大小姐脱离险境才是。

　　江萱萱浑浑噩噩的软在楚晏的怀中，不知是生是死，亦或是幻境梦境，可无论是在幻境还是梦境，她都不曾这般亲密的挨着楚晏。感受到他火热的温度，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脖颈上，一时间热泪盈眶，只觉此时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等他们回到地面上，听到一个女人快速跑来，一看见江萱萱的样子就急的直哭，哽咽道：“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满身血，啊！大小姐的身子下面全是血，这……这是……快，楚晏，我们快带大小姐回山庄里，大小姐的孩子有危险！”

　　有危险？江萱萱一惊，瞥眼向扶着她的女子看去，却是向楚嫣。只见她气色红润，仍是一身红衣红裙的打扮，与幼时一般。再向下看去，发现她的肚子也微微凸着，像是有了身孕。
　　这才发现她发饰已做妇人打扮，莫非，她嫁给了楚晏？
　　一股酸楚直冲上来，江萱萱气息大乱，双眼一翻，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稳婆抹了把头上的汗，将孩子洗好包好，递过来给江萱萱看，笑盈盈道：“恭喜大小姐，是个公子。”
　　只有江萱萱自己知道，她是如何从鬼门关回来，拼尽全力才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浑身无力，却仍旧努力向那孩子看去。皱巴巴的，红扑扑的，好可爱的孩子，那是她的儿子，她从此以后的唯一。

　　“大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虽说这孩子受惊早产，身子是瘦小了些，可是哭声嘹亮，只要以后好生养着，将来必是一位青年才俊。多亏大小姐身子皮实，有些武功根基，否则……呸呸呸，婆婆我又不会说话了，恭喜恭喜，大小姐喜得爱子。”
　　喜得爱子。
　　江萱萱眼角不断涌出泪水，突然觉得一切的苦楚都值得了，所有的磨难委屈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身在奉天山庄，这里就是她以前的房间，可除了进进出出的丫鬟下人，她却没有见到她的哥哥江浪。也在没有见过楚晏，这几天向楚嫣倒是时时来陪她说话，抱着小公子在她面前逗着他玩。
　　可是当她看见向楚嫣的肚子，就能想到她如今是楚晏的夫人，心情不由自主就会低落下去，对于向楚嫣故意说的玩笑话，更是毫无兴趣。向楚嫣见状，也只得怏怏告辞。

　　她不明白，楚晏从小就喜欢向楚嫣，甚至不惜改名，也要和向楚嫣挨着近一点。对于她的示好从来都是视若无睹，向楚嫣大大咧咧、不服管教，从来都只知和他爹顶嘴斗气，时常犯错，就被罚跪。每到这时，楚晏都陪着向楚嫣一起罚跪，风雨无阻。哪怕他知道向楚嫣心里喜欢的是黄倾，也不抱怨埋怨，一直默默的陪着她。
　　而她是奉天山庄堂堂大小姐，懂规矩、明事理，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那向楚嫣哪里比得了？可楚晏为何宁愿苦苦追求根本不喜欢他的向楚嫣，却从不多看她一眼？
　　她清楚的记得，十岁那年，因为江浪顽皮不小心放走了拥有灵妖心的燕子飞，江无夜大怒，却将怒火迁怒于在外面玩骑马打仗的向楚嫣。不但将向楚嫣打了二十个板子，还罚跪一天一夜，以作惩戒。向楚嫣跪在祠堂外面，楚晏就在一旁陪着跪，到晚上下起大雪来，她偷偷去给他们送棉衣，却看见楚晏将身上仅有的棉衣严严实实的把向楚嫣包了起来，自己冻的瑟瑟发抖，只欲晕厥。

　　后来，还是黄倾求情，江无夜才赦免了向楚嫣的惩罚，为此向楚嫣更加喜欢黄倾。楚晏足足发烧了三四天才好，可是等他好了，仍是鞍前马后的跟着向楚嫣，唯命是从。
　　这世间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就比如这件事，江萱萱就觉得自己比向楚嫣好得多，可是楚晏就是不爱她，她总不能委屈自己给他做妾。

　　这两天她已经能下床，只是身子尚且有些虚弱，找了件毛皮大麾披上，手里捧着暖手炉，慢慢向哥哥的院子走去。她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江浪，也不知他为何不来看她，难不成他还没有得到消息吗？
　　快到院外的时候，就听见院里楚晏和江浪正在说话，听上去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她不想打扰他们的谈话，转身想走，却听到了沈亦侠三个字。心中一阵发紧，忍不住悄悄靠近墙边听着。

　　江浪和楚晏在院里相对而立，只见他眉间紧锁，摇头道：“皇上如今对奉天山庄已毫无信任可言，如此下去，奉天山庄迟早会衰败下去。”
　　楚晏道：“唉，自从老庄主走了之后，皇族似乎查到了什么，没将奉天山庄查封，已然是看在了昔日的情面了。”

　　江萱萱刚听了两句，就知道他们正在为奉天山庄如今的生计发愁，连忙现身走进院子中，冲他们行礼道：“大哥，楚哥哥。”
　　“小妹，你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冷，出来做什么？”江浪有些脸色不善，楚晏倒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江萱萱心中淌过一股暖流，心想向楚嫣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莽夫之后，她哪里能得到自己这种机密消息，拿出来给男人们立功？等他们知道这件事，奉天山庄东山再起，那时候他楚晏还不是得陪着笑脸来求她回来？

　　“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在为奉天山庄的事情发愁，小妹想为大哥献上一策。”
　　“哦？小妹有何计策？”江浪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难道大哥还没有得到消息？沈亦侠已经在吟啸城起兵造反，只要现在大哥抓住机会，率领奉天山庄其余分部手下，将沈亦侠抓回去邀功，皇上必然会一改先前冷落，重新信任奉天山庄，委以重用！”江萱萱越说越是高亢，骄傲的昂起头：“奉天山庄的分部中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是爹当年一手训练出的好手，武功必在那些吟啸城的兵士之上，即便他们兵刃绝佳，但分部的人也非寻常人尔。”
　　“大哥，只有你拿住沈亦侠，皇上必然重重有赏，到时奉天山庄振臂一挥，势必回到江湖至高顶。皇上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大哥到时候名利双收，奉天山庄势必会在大哥的手上重整旗鼓，再战江湖！”

　　“我为什么要那毛头小子对我另眼相看？”江浪斜着眼笑。
　　江萱萱一愣，没来由的浑身发毛，喃喃道：“他……他是皇上啊。”
　　“皇上不过仗着血脉，那皇位世家子弟人人坐得，如今他看我不顺眼，我为何还要卑躬屈膝的求着他？我江浪绝不屈居人下，除了……除了我的好妹夫。”
　　“你说什么？”江萱萱脸色瞬间变的煞白，冷汗簌簌而下。
　　“我说，我要拥立沈亦侠做皇上，只要他坐上了皇位，我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奉天山庄自然能重振旗鼓，再战江湖。哈哈哈，小妹你有所不知，这件事我们已经筹划了很久，如今沈亦侠就在皇宫里，等他逼了那毛头小子退位，顺利登上皇位，我不需要求任何人，就能成为江湖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没人会在嘲笑我练不好武功，到那时，你就是皇妃了，我的好妹妹。”

　　江萱萱浑身僵硬，她是好不容易才从沈家堡逃出来，方才又当着江浪的面说告密，让他去抓沈亦侠邀功。
　　“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分部好手，爹亲手训练出的，你以为他们现在在哪？”江浪笑道。
　　“他们在皇宫？”江萱萱眼睁到最大，看着江浪：“你让他们去替沈亦侠送死？那……那可是奉天山庄最后的底牌，你却拿去给他谋朝篡位？”
　　江浪和楚晏相视一笑，点头道：“对，你刚才不还说要用他们去抓沈亦侠吗？小妹啊，你好狠的心，那可是你的夫君啊！你不知道，听说你逃跑了沈兄有多着急，楚晏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还救了你的命呢！”

　　江萱萱步步后退，她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原来江浪和沈亦侠一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她却还傻乎乎的从一个虎嘴跑到另一个狼窝。她以为到了奉天山庄会安全下来，没想到等着她的却是更大的危险。想到沈亦侠一旦得知她背叛他，该会如何折磨她？
　　她身上发着抖，怨恨的看了他们一眼，踉跄着往后退，随后转身就跑。

　　江浪挠了挠头，若无其事的往内堂走，边走边说：“你在房顶上守着，若是看见她出门，直接射杀。”
　　楚晏一愣，道：“大公子，那是您的妹妹啊，她还是沈大公子的夫人。”
　　江浪笑道：“当她背叛沈大公子的时候，我就有权利为其铲除一切隐患。等大公子坐上了皇位，却有一位这样的皇妃，定是我等的不幸。何况，她是那个那个女人生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了万无一失，唯有如此，别忘了，她和那个替杨云城死的女人，长的可是一模一样。”
　　看楚晏仍然犹豫不决，江浪在加一把火：“怎么？不舍得？哼，无毒不丈夫，你只要听我的话，保证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若是不跟我，向楚嫣又凭什么跟着你？想想清楚，年轻人。”
　　楚晏点了点头，又问：“大公子，您……您身上圣教的邪毒已经解了么？”
　　圣教的教众大多都已被锁魂鼎炼制的妖丹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而江浪却一段时间未见之后，恢复了正常。
　　江浪道：“这还得多亏沈大公子，他帮我驱除了邪毒，所以，我更要帮他。”
　　看着江浪慢悠悠的走进房间，掩上了门，楚晏暗叹口气，纵身而起，消失于重重院墙之外。

　　江萱萱匆匆忙忙回到屋子，孩子被奶妈抱出去喂奶了，她关好门窗回到床边坐下，连连喘着粗气。
　　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只千纸鹤，那是当时在回雁山与杨云城分开的时候，杨云城施以仙术的纸鹤。她展开纸鹤，将其平放在手心，只见纸鹤发出白光，扑棱扑棱的飞了起来，盘旋在她的眼前。

　　心中一喜，低声道：“纸鹤，纸鹤，快飞去找杨云城，让他来救我和我的孩子，奉天山庄，速来！”
　　纸鹤在空中点了点小小的脑袋，江萱萱打开窗户，纸鹤就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瞧它飞远了，内心更是不安，这么小的小纸鹤，什么时候才能飞到回雁山，兴许等他来了，她和孩子都已经遭到不测。
　　唯有自救！
　　当下不敢在耽误，找出佩剑藏在身上，又跑到另一间屋子，看见奶妈刚喂完小公子，小公子刚吃饱了睡的正熟。江萱萱将奶妈支开，将小公子牢牢抱在怀里，左右看看没人，从后窗跳了出去，顺着小路往外走。
　　路上遇到许多丫鬟仆人，见到她纷纷点头问好，江萱萱勉强稳定住气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可她匆忙的步伐、焦急的神态，哪里像是平常那个仪态万方的大小姐。

　　快了，东门就在眼前，只要出了门便是马厩，她可以骑马逃走！
　　一步，两步，还差几步就可以跨过门槛。

　　“大小姐，你去哪啊？”向楚嫣不知从哪里跑来，和江萱萱碰了个正着：“我正要去看你呢，哎？你抱着小公子出来作甚？今天天气不太好，还有风呢！”
　　“我恨你，不愿意看见你！你给我滚！”江萱萱忍不住开口怒斥。

　　向楚嫣呆愣原地，似乎不明白为何江萱萱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再看江萱萱抱着孩子，急匆匆的往东门跑去。
　　就在她即将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一支箭破空而来，疾如雷电，直取江萱萱背心。

　　那箭透胸而过，正射在江萱萱右背心处。向楚嫣吓了一跳，连忙向远处张望，她看到奉天山庄最高处的殿楼顶上，迎着风站着一个人。
　　她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只见楚晏弯弓搭箭，正对这江萱萱这边。射杀大小姐的，不是他还有谁？向楚嫣大惊失色，连忙张手高呼：“楚晏！住手！你在做什么啊？”

　　江萱萱浑身一颤，猛的喷出一口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公子，眼圈一红，眼泪止不住的瞬间脸庞往下淌。
　　她听到向楚嫣喊的那个名字，那个她从小到大想了无数次的名字，心痛欲裂。
　　她知道江浪迟早会对她动手，但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直接，这么干脆，好歹……她也是奉天山庄的大小姐不是么？

　　“嗖！”
　　又是一箭，这次这箭对准了江萱萱的腿弯，将她的膝盖射的粉碎。江萱萱吃痛，站立不稳扑倒在地，孩子被她松手甩了出去，在襁褓里滚出好远。

　　“楚晏！你住手！”向楚嫣怒极，便要上前。
　　却闻掌风袭来，连忙后撤两步，再看来人一身青蓝九生剑派服饰，五官精致，星目剑眉，身姿潇洒从空中落下，牢牢拦在她和江萱萱中间，正是杨云城。

　　杨云城将孩子抱在怀里，脸色铁青，一手举剑指着向楚嫣道：“你……你们杀了她。”
　　向楚嫣连忙摇头，急道：“我，我没有，是……”可是楚晏是她的相公，那和她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杨云城没空理她，附身扶起江萱萱，只见那只箭穿透了她的身体，伤势极重，而她身子虚弱，恐难以支撑。他望着这一张和香儿一模一样的容颜，却要再一次看着她受伤痛苦，心痛的只欲窒息。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发了纸鹤之后，不等我来？”

　　江萱萱从小娇生惯养，她的千金之躯，又是刚生产不久，哪里受的住楚晏全力而发的两箭。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口中不停的往外涌着血，她见是杨云城，眼神终于缓和了下来，却又不停的咳嗽起来，随着她咳嗽，又是大口大口的血喷了出来。

　　杨云城心焦不已，连忙为其输送真气，想要留下她一命。
　　江萱萱勉强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断断续续道：“我……我好羡慕香儿，至少……她一辈子……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杨云城听她提起香儿，喉间一阵哽咽，难道这两个苦命的同胞姐妹，都要一前一后的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间了？他深吸口气，道：“你不会死的，萱萱，你的孩子需要你。”

　　又是一只箭射来，只是这次已经离的很近，直取杨云城要害。
　　感受到箭来，杨云城登时大怒，愤然一剑挥出去，登时将来箭劈了个粉碎。剑风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楚晏来的及时，一把将向楚嫣护在身后，背心却被剑风袭过，登时五脏无不剧痛，气血翻腾，摔倒在地。

　　“哥哥，帮我……照顾破晓。”江萱萱心痛更胜过身上的伤痛，说罢最后看了小公子一眼，双眼一闭，身子发出一阵夺目白光，待白光消散再看，江萱萱气息已绝。

　　杨云城一愣，只觉满心凄凉，和他一般拥有着半妖之血的亲人，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就这么走了。
　　不，他看向怀里的破晓，那是他的亲人，他的亲外甥。

　　“把孩子留下来！杨云城，否则奉天山庄和你们九生剑派，从此势不两立！”江浪随后带着一群人赶来，将杨云城团团围住。

　　杨云城一招手，立时凭空出现九把仙剑，仙气腾腾的悬在他身子周边，抱起江萱萱的尸体站了起来，又将小破晓放在他娘的怀里，冷冽的眼光看向江浪，道：“那又怎么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奉天山庄又何必袒护杀人犯？”

　　众人一看到九把仙剑，立刻便认出他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九生剑派剑圣杨云城，他一举连杀九个凤楼雪城十三罗刹的事迹早已传遍整个江湖，如今他们这些人怎会是对手，登时便有些退却之心。
　　“谁敢后退我先杀了谁！”江浪大喝道：“好，我把楚晏交给你，你随意处置，只是那孩子，你得还给我。那可是沈大公子的公子，总不好流落到你一个外人的手里吧？”

　　“大公子！”楚晏大惊。
　　向楚嫣直扑出来，跪倒在地，她挺着肚子行动不利索，却对着杨云城不停的磕头：“剑圣！杨大侠，求求你，放过我夫君吧？他……他只是……奉命行事……求求你，别杀他，你杀了他，我的孩子就没有爹了啊！”

　　杨云城气的咬牙切齿：“他死了你的孩子没有爹？他可曾想过，他杀了江萱萱，这孩子连娘都没有了！受指使，好，那你告诉我，是受谁的指使？”

　　向楚嫣害怕的浑身发抖，瞥眼朝江浪看去，却见他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连忙转过脸，泪眼滂沱的护在楚晏身前，叫道：“是受我的指使，我的指使！我早就看江萱萱不顺眼了，她总是趾高气昂的使唤我，像使唤一个奴婢！杨大侠，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吧！”
　　楚晏忍不住冲出来，半扶着向楚嫣，瞪眼看向杨云城喊道：“人是我杀的，你来报仇就是！别动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眼望这状况，明显是江浪指使，可如今没人承认。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他如何也下不去手。
　　杨云城暗暗叹了口气，道：“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赖不得其他人，我暂且留你一命，等到你的孩子到十六岁，楚晏，我自会来取你的性命。”他说罢，在不理其他人，招来仙剑踏了上去，随口道：“江浪，你和沈亦侠若想要孩子，有本事就来回雁山，我杨云城恭候大驾。”

　　没等江浪回话，杨云城已然消失于原地，再看空中掠过一道蓝影消失于天际。
　　江浪暗暗后怕，此人真是深不可测。还好没有和他当面起冲突，仅仅是一剑便将这庭院毁了个七七八八，若是真的打起来，后果当真难以估量。拳头暗暗攥紧，心想等沈亦侠取得权势，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杨云城。

　　与此同时，皇城内外亦是一片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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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九生剑派俨然成了孤儿救济所，杨云城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