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偶像梦幻祭]同人短篇集合》侘灯

4、凌晨四点的花园·英智篇

　　疼痛是在某天突然到来的。

　　毫无征兆地，被打扰的杏紧皱双眉睁开了眼。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已经可以听见窗外的鸟鸣，但室内还是安睡的黑，遮光窗帘很好地履行着职责。她想自己是睡不着了，缓缓收腿抱住双膝，睁着眼和一大片黑暗对视，抵抗着疼痛。

　　疼痛过去后她如常地穿戴洗漱，用完早餐出门，达到学校后进教室前拐了个弯，去医务室找门老师要了止疼药。

　　“轻微的牙痛，如果不转好我一定去看牙医。”如是保证着，加上手作便当的贿赂，杏成功地拿到了三天剂量。

　　但强制按下的暂停结束后，它依然不屈不饶地如期而至。说是惊醒，又来得全在意料中，这一回杏抓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凌晨四点。今早在下雨，她听着窗外的雨声，合上手机，呼出一口沾染了潮湿的气息，思考起接下来的训练课程。

　　再向门老师求助，大概就会被怀疑真实的疼痛原因，杏很自觉地去看了医生。

　　“没有任何其他症状吗，有些棘手啊……”医生询问一番后也无法给出诊断，开了几天剂量的止疼药，叮嘱留心其他异状，及时再来就诊。

　　叮嘱连同药片被繁忙的日课与各种活动挤占遗忘，加上它并非每日如同闹钟般准时发作，等到偶尔疼醒时，才恍惚想起，睡前又忘了吃药。

　　这一莫名病症的恶果是缓慢显现的。因为不曾停下的预备役制作人工作总是睡得很晚，再因为疼痛被迫早醒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不得不一直往前走的杏，忍不住都自我怀疑，这根紧绷的弦可以再拉开几分，离必须的示弱休息还有多远。

　　但在此之前，哪怕清醒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她也会干脆地顺势进入制作人模式，思考将行未行的活动与工作。

　　忙碌好过平淡无奇，好过被忽视孤立，从这个校园新开始，种花开，等花开，绽放里有她的身影，累倒毫无形象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时，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如果学校有宿舍，或许还能压榨出更多时间。

　　没想到这样的契机说来就来。

　　原本不想声张，只是在trickstar的大家轮流送她回家时提及了最近家中因为暴雨，地下室以及水管全线瘫痪，在重建的日子里暂时借住到了亲戚家，故而回家路线有改变。

　　“远了很多大家都不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好，白天再早一些到不会耽误工作的。”

　　“……等等啊杏，重点错了，这个距离下‘早一些到’需要牺牲的睡眠，对于现在你承担的工作量与精力消耗，接近残酷了啊！”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文件，眼下却有明显的青色，真绪按住了她的手，丢下一句“你等等我记得那什么什么哎呀总之我去问一问副会长”匆匆跑开。

　　跟着一起回来的敬人一如既往皱眉说着“无药可救”，将一把钥匙放到她手心，一句“逞能过度只会给人拖累”后又加一颗“最近很好”的表扬糖果，收走了她的文件。

　　“今天放假，你考虑一下是否需要暂借设备齐全的学生会休息室。”

　　原本很普通的休息室在某位可爱的小少爷加入后被改造得豪华舒适，作为短期的伪宿舍完全没有问题，杏最终决定接受这份好意后，桃李甚至还想让弓弦再置办一些家具，好在被拦下，让傍晚到清晨这个房间的使用权都暂时归属于她。

　　更换的睡眠地点对于神出鬼没的疼痛无效，但个把小时的往返颠簸转为有效的工作，容许了杏在白日里稍稍放慢节奏，不会拒绝递来的一杯红茶，做一个暂停。

　　“没有趁着住在校园里的机会夜游吗？”英智有些期待地问着她，眼里透露出闲不住的好动欲望，“我甚至很想加入呢。”

　　“……之前……被吓过一次，虽然最后知道就是乌龙，还是想安分一些呢，毕竟被巡视的门老师抓住也是很麻烦的。”

　　话是这么说，杏也没想到自己很快就食言了。

　　那是某个凌晨的四点，熟悉的疼痛再次让她醒来后，想着与其在终究不属于自己的豪华休息室里熬过这段时间，不如像英智所说，看一看“还没有被大家唤醒的真正的‘梦’之咲”，便随意批上外套出了门。

　　这个时间，琴房的钢琴享受着琴盖的遮蔽，轻音部的某口棺材和其他乐器一样没有被使用，路灯接近下班时间倒显得光芒疲乏，看起来比她还要盼望一场安稳睡眠。

　　花园在她到来前也只属于植物们，深浅不一的绿包围中，在坐下的瞬间能听到树叶因为动作带起气流而被牵动的沙沙声，声场里制造出了一块独立的天地，让杏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她想了想，每一次来这里，总是为找什么人或是使用厨房，很少这样安静地听一听原本花园主人的声音。

　　除却……除却她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英智时，是在某个傍晚，在月下仙人一般的身影开口后，依然无法平息爆发的悸动，转移注意力地去关心其他的声音好忘却心跳的轰鸣，那时杏听到相似的树叶沙沙声，还有花蕾将绽放的躁动。

　　那么许久之后，在这个凌晨四点，在这个花园，她又可以关心等待花开的声音了……这样想着，杏感觉疼痛似乎收敛了几分，神经也在不自觉中放松，等回过神时已经变成了蜷缩躺在长椅的状态，外套滑落也没有察觉。一看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小时，疼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离，跟着一起坐在花园里神游，让她有了这么段安宁的时间。

　　可这是比止疼药还有效的方法，在接下来的几天，成了她“旧病”复发时的下意识选择。虽然想过会不会就这么睡过了时间，会不会迷迷糊糊中又增加了什么麻烦而不自知，会不会一时不慎再加一些如风寒的病症，但通讯得知家宅整修已接近尾声，这段借宿的时光很快就要结束，杏便决定稍稍放任自己在花园多做一些停留。

　　……而且哪怕真的睡过了头，也会像现在这样被人叫醒。迷蒙睁眼时先入眼的是金色的头发，待看清了是谁，杏觉得身体才停下的疼痛换成了头疼。

　　“眉头又皱起来了，小杏，”略显冰凉的指尖点在眉心阻止，英智没有直起弯下的身子，帮她披上了外套，“刚才睡着的时候也是，我还在想是花园里的精灵受伤显形了吗。”

　　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姿势，杏起身，转移着话题：“会长怎么这么早来了？”

　　“呵呵，每次心里警惕就小杏就这么叫我。放心，我不问，只是担心你感冒，我也不能在这里吹风太久，一起回去吧，”看穿那点小心思，英智笑过便顺着她的意思不再深究，“刚从梦境中回归的公主，请让我为你引路。”

　　“我倒是希望现在就和你在路口分开……”一个清晨，不算蓬头垢面但也绝对素面朝天的她，遇见了相当在意的学长，这种邂逅实在不能算是幸运吧……叹了口气，杏还是伸出手接受了这份好意。

　　他们没有回学生会。杏在花园内的小餐厅中发呆清醒，英智则就近到了花园的小厨房，不多时回来，带着新泡好的红茶。茶香比还没出现的太阳早了一步携带暖意，但还不能宣告新一天平和而轻松地到来。

　　“现在小杏可以告诉我在花园里睡着的原因了吗？”换到了温暖的室内，英智那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又非常从容而压迫地出现，“我凭直觉认为这不会是第一次。”

　　红茶不是吐真剂，但吃人嘴软，在抛出一句“花园里的氛围有助于睡眠”后，面对英智显然还在等待后文的表情，杏无奈地补上了前因，并认错：“还是让学长费心了，很抱歉。”

　　但放下茶杯想起身的动作被半途止住，英智为她续杯，然后点上了香薰蜡烛，抖灭火柴焰火的同时才说道：“虽然我比其他人对于身体健康这回事更加敏感，看着这样忙碌的你，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关心担心。我并不是抱着责备的立场才询问的，但小杏只是道歉却没有说接下来的打算，倒让我觉得礼节性地接受道歉会乱了重点呢。”

　　是，关心且担心，如果说最初他关注的是一位新手制作人能给学院带来的变化，现在他关注的是越发优秀的杏本人会有怎样的变化，能否在赠予学院一份美好的转变后，享受梦之咲的回馈。纵然失去了学生会的权威，引导的责任对于英智仍然存在。

　　忙碌是想要超越平庸时必然拥有的状态，但比如面对敬人他可以选择某些类同捉弄的方式让青梅竹马片刻放松下紧绷的神经，面对更加纤细的女孩，工作之外的亲疏把握对于英智也是一项挑战。毕竟，距离他们从半敌对的状态到现在的平和对话，并没有过去太久，杏那时在他面前总是警惕的姿态记忆犹新。

　　现在如果玩笑说一句“忙碌结果差强人意或是忙碌到倒下都是制作人不合格的能力体现”，十有八九都会变成她当真而适得其反。好在这份在清晨忽然到访的关心，在起初的一些负担感之后，让她陷入了一些思考，表情并没有显得过于为难。

　　收藏在蜡烛之内的香气随着火苗的温暖转为显性，气味竟然与在花园里她昏睡的角落有些相似，让杏先是略为分心在意起了蜡烛的品牌与气味，随后释然着接受了这份精心营造的好意，更多的感受也从原先的防御中撤出。

　　“……也在第一时间去找了医生，既然没有结论，那么就想等到不那么忙碌的时候，再做一做相对完善的检查之类的，只是一切都比预期持续得要久，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她同英智说第一次疼痛的陌生，第二次疼痛的惊讶，第三第四次疼痛的冷静，从醒来在漆黑中寻找止疼药，到现在因为草木清香忘记了疼痛再次睡去，同一个凌晨四点之后的故事反复排演到某一天，忽然换了脚本。

　　而英智认真又安静听着。这时他的表情，不同于敌对时的气焰全开，不同于想制造新事件时的兴致勃勃，也不同于病弱调理时的光芒黯淡，云淡风轻却是风入窗入心，让杏感觉到他理解这所有的焦虑与勉力支撑，只是聆听却有如在安抚。

　　于是她在倾诉后又大胆地收尾：“是有一些勉强，但请学长不要阻止我。”理所当然地看到他有些为难的笑，又有她期望看到的支持与赞许。

　　健康第一不要累到一类的话，对于他们纵然充满善意也都是无效的，所以英智不会这样劝说，更何况不久前在梦幻祭上的自己，也曾说过要以皇帝的身份拒绝接受需要他休息的关心。将心比心，他愿意将她不希望宣扬的莫名病症扩大，但……

　　“但我想为你做一些什么，小杏，”空了的杯子没有再续，两个人两只手分握着杯子的两边，隔的着一指距离以话语填补，“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在黑暗中感受痛苦，从头至尾一个人消化。至少用一天的时间，由我安排医生确认你的病情。”

　　每一个字都让杏惊讶，在呆滞片刻后收回了手，低头应许又轻声道谢。

　　“还需要回去睡觉吗？作为对打断睡眠的赔礼，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护卫，”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看着杏丝丝无法掩饰的羞赧，英智笑了笑，请她伸出手，“那么至少，让我完成这个童年时深信不疑的仪式吧。”

　　凌晨四点以后的花园，依然有着寂静与清冷，同样有些凉意的气息吹在手背上，相反降临的却是温暖的祝福，或许今晚她能重获一场好梦。

　　“疼痛，飞走。”